鬼节里的魔术
桃山如梦并不在乎他是否参与了一场阴谋。他只是一个魔术师,穷其一生,都在追求魔术的更高峰。 1、初识左伯 桃山如梦是日本A县颇有名气的魔术师,他擅长大变活人、隐遁物件等舞台魔术。 这天下午,桃山在从剧院回家的路上遇到他妻子,妻子焦急地说:“女儿千绘不见了。” “什么?”桃山一惊。妻子说:“一小时前,我和千绘在附近玩,我和邻居大婶谈了一会儿话,一转身女儿就不见了,我找遍了周围都没找到。”妻子说着就哭了起来。 桃山大惊:“还是快报警吧!” 正在这时,桃山的手机响了。他接通电话,那头传来一个阴沉的声音:“你是桃山吧?” “是的,请问你是?” “我是一河会的,你女儿千绘在我这里。” 桃山听说过一河会,这是A县一个黑社会暴力团伙,他意识到女儿被绑架了,激动地叫起来:“你们要多少钱?千万别伤害我女儿!” “哎呀,你误会了,我们在街上看见一个走失的女童,就把她带了回来,后来才知道是你女儿,所以想请你来把她接回去。” 桃山还是很紧张:“我不知道怎么去。” “在三目町XX街,XX号,要快点哦。”也不等桃山答应,对方就挂了电话。 日本是个很独特的国家,它允许黑社会暴力团体存在,它们可以合法注册成社团。表面上,黑社会团体的人对街坊邻里很有礼貌,很讲“义气”,可一涉及到金钱利益,他们就会脱下画皮,露出凶残的本性,。 桃山和妻子商量了一下,决定先去看看。如果过了晚上九点,自己还没回家,妻子就报警。 桃山坐计程车到了指定地址,那是个带花园的日式别墅,一个很高的“刀疤脸”壮汉把桃山引入大厅。 大厅里一个四十五六岁、棱角分明的人站起来对桃山客气道:“我叫左伯裕二,让你来一趟真是辛苦了。”说着递上名片。桃山看了看名片,职位一栏写着一河会“若头”(日本帮会第二高层人物)。 “我女儿呢?”桃山问。 左伯一拍手掌,一个老女仆从后院带出桃山的女儿千绘,千绘十分高兴地扑在桃山怀里。桃山道:“你怎么到这里来的?”千绘天真地说道:“我下午在外面玩,叔叔说带我去找爸爸,就带我到这里了,他们给了我好多好吃的东西。” 左伯挤眉弄眼一笑:“千万别误会啊,我们并没有绑架你女儿……说实话,我非常喜欢桃山君变的魔术,很早就想见见你了,今天真是有缘啊。” 桃山突然明白了,左伯是以自己家人来要挟他办事。他忍着怒气道:“我们也不要拐弯抹角了,你要我来干什么?” 左伯先让千绘和女仆退下,道:“我想让你变个有趣的魔术。” “违法的事我可不干。” “这个自然,你知道下周的8月13日,按农历,是盂兰盆节(鬼节),按例,我们一河会的会长神宫先生都会去郊外拜祭自己祖先。他会带两大块生羊肉放到祭台供祖先享用,然后在墓前拜祭、烧纸钱……在他把那两块生羊肉放到祭台后、没带走之前,我想你用魔术把它们变成我准备的两块生羊肉。” 桃山十分惊异:“这是为什么?” “请允许我保密,但你放心,这只是个有趣的游戏。绝不违法,也不会对会长造成任何伤害。” 桃山想了想,道:“我擅长的是舞台魔术,要借助一定的光线和舞台的道具。而且,你们的会长一定带着很多打手的,我要是被抓住,定会被打成残废,这我干不了!” 左伯道:“鬼节那天,会长除了自家人,就只带两个保镖而已。桃山君在上千人面前变魔术都面不改色潇洒自如,这还能吓着你?” 左伯从袋子里取出几张照片:“这是会长祖先坟墓的构造,你看能不能改造成你的魔术舞台?如果行的话,我付你100万日元的出场费,如果不行的话,我也不难为你,只要你对我们这次谈话保密就行了。” 桃山看着相片,只见在青松翠柏的环抱下,有个半圆的坟包,坟包前是竖立的墓碑,墓碑前有个长方体的石头祭台,祭台前是个用来烧纸钱等物的石头香炉。 桃山很快有了怎样把这个魔术完成的主意――作为一个魔术师,他是有很强的表演欲的,而且,在黑社会会长面前变魔术就更加刺激。于是他说:“那好吧!” 左伯十分高兴:“为了避免变质,我在鬼节前一天再把准备好的羊肉给你。”说完,他取出50万日元递给桃山,“这是定金,事成之后再给全。” 桃山道谢。左伯心满意足地让那个“刀疤脸”开车把桃山和女儿送回了家。 2、准备就绪 为了更好地完成和左伯约定的魔术,桃山向剧团请了一星期假。他按照左伯给的地址,悄悄到郊外的山脚下,一河会会长祖先墓前做模拟排练。同时,他还上网查看电子版报纸杂志,想进一步了解一河会。 一河会的外衣是“一河房地产、运输株式会”,表面是做正经生意,但在建商品房、收购土地时,如果遇到不肯搬迁的钉子户,一河会的暴徒们就会立即出动,使用绑架、人身伤害的手段,进行强制拆迁。所以一河会的“生意”做得很顺利,资产积累丰厚。据说有些县议员也有一河会的股份,是他们的保护伞。 现任的一河会会长叫神宫弥一郎,他的祖先明朝时曾到中国游历,学习过中国的武术和巫术。神宫弥一郎非常迷信,干什么事都要先求神拜鬼,就连提升帮会人员,他都要先请相面师为其相面。因此很多一河会成员为了得到提拔,都纷纷去整容。 一河会的第二层人物是左伯裕二和右近菊三,这两个“若头”都很有实力,因为神宫没有子女,所以两人都在暗地里争夺下届会长之位。 桃山翻着资料,不断地思考左伯请他变换那两块祭品羊肉的目的――100万日元可是普通工人差不多半年的工资啊,神宫的羊肉里是不是藏有黄金?可能藏有毒品都说不定,也许神宫会长是个间谍,羊肉里藏有联络外国间谍的密信? 日子就在他的诸多揣测中飞快过去了。 鬼节前一天早上,左伯的手下“刀疤脸”送来了两大块生羊肉,用两个袋子包着,上面分别写着“左”和“右”,桃山仔细看了看,那是羊的肩膀部分带骨头的肉。 “刀疤脸”用威胁的口气道:“左伯大哥说,你变魔术时,要按会长面朝坟墓的方向,把写着‘左’字袋子里的那块羊肉换到祭台左边,写‘右’字袋里的羊肉换到祭台右边。千万别弄错位置。” “我们变魔术的人都很细心的,还有什么吩咐吗?” “还有,左伯大哥保证,这两块羊肉绝对无毒。你放心去变,只要不被发现就行了。当你变完后,把换下来的、会长的那两块羊肉带到帝都酒店,左伯大哥要亲自过目。” “好的。”桃山道。 3、完美魔术 第二天,就是日本的农历鬼节了,鬼节也叫“盂兰盆节”、“魂祭”、“灯笼节”、“佛教万灵会”等。传说在这天,地狱的门会打开,已故的祖先可回家团聚、看望后代。鬼节非常受日本人重视,是仅次于元旦的盛大节日,民间会有“拜祭祖先”、“盂兰盆舞”、“放河灯”等活动。 这天的天气不冷不热,空中万里无云。在郊外山脚下,桃山化装成护林工人,在神宫祖先坟墓旁二十米外的树林里埋伏着。8点左右,一河会会长神宫一家人乘着两辆“奔驰”车到达。 神宫弥一郎身穿和服,银色的白发一丝不苟地梳向脑后,精神矍铄。他和妻子还有两个保镖来到墓前,仔细地用水把墓擦了一遍。然后,保镖送上两块祭品羊肉,神宫亲手把两块羊肉郑重地放在祭台的左右。 神宫念念有词地对祖先祷告,然后把冥钱、冥书、纸扎人放到祭台前面的石炉里焚烧。 突然,烧着的纸扎人蹿起很大的烟雾,熏得大家睁不开眼睛。也就在这一瞬间,桃山把祭台上的两块羊肉换成了左伯的两块羊肉,神宫他们却丝毫没发现。
完成一系列的拜祭仪式后,神宫去拿祭台上的那两块羊肉。可能是因为脂油厚腻,两块羊肉粘在了祭台上,神宫用了点力气才拿起来。他把两块羊肉分别放入两个古老的桃木盒,并亲自放回车中,这才唤保镖们开车离去。 四周空无一人后,桃山从树后出来,走到神宫祖先墓前,按了按手中的遥控器,墓前的石祭台台面瞬间向上旋转翻开。 原来,桃山为变这个魔术,前几天请道具师制作了一个和石祭台大小颜色一模一样的仿石制长方体道具,里面是空的,台面左右两边的中心,插入了转轴,所以台面能360度上下翻转,台面内部装有无线电马达,方便让人在远处遥控操作。 昨天,桃山用道具祭台换掉原石祭台,把左伯给的两块羊肉用无毒胶水贴在道具祭台上面,然后翻转台面隐藏起来。 同时,桃山在石香炉中也放置了一个可遥控开关的、内蓄化学烟雾的小金属盒子。神宫刚才在烧纸扎人时,桃山趁机让金属盒子喷出烟雾,挡住大家视线,再遥控祭台面翻转,这样神宫的羊肉就掉进了空心祭台里面,台面却换上了左伯的两块羊肉。 桃山取出道具祭台内的羊肉,又把道具祭台搬走,再把藏在树林里的、原来的那个石祭台吃力地搬回神宫祖先墓前…… 4、骨卜之谜 黄昏,帝都酒店,桃山在包间里见到左伯,左伯问:“怎么样?” “很顺利!”桃山把两块羊肩膀肉递给左伯验证。左伯只扫了一眼,就转头对酒店侍者说:“快点上菜……另外把这两块羊肉做烧烤。” 桃山道:“你出大价钱,要我换这两块羊肉,就是为了做烧烤那么简单?” “对呀,我只是想尝尝会长祭品的味道而已。” “不是吧?我看你换羊肉的目的,是为了坐上会长的位置。” 左伯脸色一变:“此话怎讲?” “在中国古代的北方、西北地区有种神秘的巫术占卜法叫‘骨卜’,就是取出羊、鹿或鸡的骨头,用火烧炙,看骨头纹理的逆顺,来占卜吉凶……神宫弥一郎的祖先到过中国,可能学过这种巫术。而现在,神宫他老了,要选下一代会长,候选人自然是你左伯裕二和右近菊三,所以迷信的神宫就在鬼节里用羊骨做神秘的‘骨卜’。” 顿了一下,桃山继续说:“我发现神宫非常注意羊肉的左右摆放位置――这是因为你姓左伯,左边的羊肉就代表了你;而右边的羊肉,代表右近菊三……我想你给的羊肉一定做过手脚吧?” 左伯惊愕了一下,然后哈哈大笑:“不愧是魔术师,有很高的揭秘能力!的确,我是买通了会长家佣人,得知会长要做‘骨卜’,才雇请你的。” “这我就不理解了,既然你在神宫家有内线,那你为什么不直接找他,偷偷在神宫家调换好你做了手脚的羊肉?” “这是因为会长要到祖先的祭台上,才确定两块羊肉的‘左’‘右’之分,然后他会用木盒把羊肉密封,亲自带回家中的密室‘骨卜’――也就是说,我做过手脚的‘左’‘右’两块羊肉,只有在他放上祭台后那一刻调换才有效,所以也只能请你这个魔术师下手了!” 这时,侍者端来烧烤好的“祭品”,左伯抓起一块羊肉道:“不吃可要浪费了,你我一人一块。” 桃山道:“用来祭别人祖先的,我不敢吃。” “那我不客气了。”左伯边吃边饶有兴趣地问,“不过,你能猜到我是如何在羊肉上做‘骨卜’手脚的吗?” “也许……你事先把羊肉剖开,取出里面的骨头,在骨头上刻好占卜的纹理,又用特殊的胶水把肉缝合成原样?” “哈……怎么会用那么笨的方法?会长爱吃羊肉,也时常自己动手切肉,如果肉事先剖开过,他一定觉察得出来。” “你能告诉我做‘骨卜’手脚的方法吗?” “秘密知道得太多了可有危险啊!” “这方法有点像魔术,我是魔术师,捍卫魔术的秘密就像捍卫生命一样。” 左伯笑了:“方法也很简单,我是请了个高明的医生来完成的。你听过微创手术吧?就是不用开刀的手术。医生先用X光对两块羊肉拍照,确定好骨骼位置,再在羊肉侧面不显眼的地方切个小口,插入可自由伸曲的导管显微镜、微型手术刀,从外面看着电子显示屏在骨头上刻纹。” 左伯拿起吃剩的一只羊肩胛骨比划道:“神宫会长的羊骨占卜术,是他祖先从中国古代西北少数民族学来的占卜方法――为了摸透会长的心思,我早就研究过这种占卜术了――占卜者先剖开生羊肩膀肉,取出这块肩胛骨。你看,这骨头凹进去的面是不是很像个倒置的琵琶?占卜者就用艾草棒,烧炙这个‘琵琶面’的中心上一点的部分――这是固定不变的。” 桃山听得满脸惊奇,左伯得意一笑,继续道:“经火一烧,这周围就出现很多骨裂纹条,占卜者便以烧炙点为坐标找出指向上下左右四方位的裂纹条,以此判定卜象。我让医生用微创手术刀,在代表我的那块骨的占卜位置上,刻了预示大吉的裂纹。这些裂纹比头发丝还小,肉眼看不到的。而代表右近菊三的羊骨上,则刻了预示凶兆的裂纹――只要神宫用火一烧,这些裂纹就会立即呈现。” 桃山思考了一下,又问:“不过神宫用火烧炙骨头后,还会出现其它的、甚至对你不利的占卜裂纹,你怎么办?” “这个问题问得好,关于神宫那种占卜方式,有句谚语叫‘听话听语义,观卜观纹首’,也就是说,无论裂纹形状如何千变万化,先要侧重观察骨裂纹以‘十’字坐标方向为基础的指向,也就是纹首。若纹首明确,其它不规则的纹理都可忽略不计。所以最终神宫会以最符合基本卜象、最清晰的裂纹来判断出继位人选。” “啊,真是大开眼界了!”桃山也不得不为这个阴险的黑社会头子的智慧所折服。 酒足饭饱后,左伯给了桃山剩下的50万日元,再多加10万日元当道具费用,并叮嘱道:“这秘密你一定要保守好,如果泄露出去话……你也知道后果吧?”桃山点头答应。 5、阴差阳错 左伯的计划非常完美。果然,一周后,神宫弥一郎宣布让左伯裕二当代理会长,自己半隐退。知道这个消息后,左伯的竞争对手右近菊三气得去酒吧喝了一夜的酒,开车回家时出了车祸,变成了植物人。 右近菊三的部下见自己的靠山倒了,有的自立山头,有的投靠左伯门下。 这天晚上,右近菊三的心腹干将伊藤来到左伯府上,亲手递上“拜师帖”以示效忠,并满脸神秘道:“我保证,再过三周,左伯大哥就能摆脱神宫会长的幕后控制,做真正的实权会长。” “为什么那么肯定?”左伯道。 “告诉大哥一个秘密,右近菊三在一个月前,向美国黑道购买了一种最适合暗杀的毒药。这种毒药无色无味,中毒的人过四周就会猝死,谁也查不出死因。右近怕会长让你接班,就决定先杀了会长,再对付你……在8月11日,也就是鬼节前2天,右近得知会长要到屠宰市场亲自选购羊肉,便假装在路上邂逅他,趁大家不注意,悄悄地把毒液注射到会长买来的两大块羊肩膀肉里……” “什么……你说会长鬼节前买的羊肩膀肉有毒?” “是呀,我还打探到,鬼节次日早上,会长把下了毒的两块羊肩膀肉去骨烧烤吃了,这样的话,再过三周后会长就……” 左伯如五雷轰顶,原来自己要桃山换回来的羊肉竟然被下过剧毒,而自己却把它吃了!想到这,左伯脑中一片空白…… 不久,一河会的小头目们欺负神宫弥一郎已经老迈,为了争夺会长的宝座,公然自立山头火拼起来,日本警方趁机出动,取缔了一河会。 至于魔术师桃山如梦,他还不知道,一河会崩溃的重要原因是他在鬼节里变的魔术。而因为这场刺激的魔术,他产生了更多的灵感,魔术技艺又精进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