锋刃上的女儿心

　　父母,是我们身边最亲的人,可是,在十四五岁的时候,我们总会莫名其妙地与他们有许多或明或暗的争斗。之所以用“争斗”这个词,因为我觉得我和妈妈的相处真的就是一种长期的争斗,甚至比争斗还辛苦。因为那是我最亲的人,我一边和她争斗,一边和自己争斗,这种心理矛盾时刻在煎熬着我。 　　 我向来是个很好的学生,妈妈也很少担心我的学习。但是自从上次期末考失手考了个全班三十多名,妈妈的脸色就一直没有好看过。她开始老是为了一点鸡毛蒜皮的小事说我。有一次我告诉她学校里的歌唱比赛很热闹,她却阴沉着脸说,又不见得你会上去唱,你还是快点去复习吧。我觉得像被一盆冷水迎面泼来似的,于是再也没有跟她谈学校事情的兴致了。可是有时她又疑神疑鬼,问我最近为什么不跟她说学校的事了。而我在她询问时只说一些“这阵子学习不算太紧张”之类的话敷衍她。 　　 “懒得说话”是关系冷淡的开始。可惜妈妈并没有意识到。后来,和同学混熟后,有时有男同学打电话来,妈妈总是坐在我身边,一会儿死死盯着我,一会儿示意我快点挂线。有次她甚至很高声地说,别说那么久了,有什么好谈的!当想到电话那边的同学有什么想法时,我心里也不知是什么滋味。现在已经发展到连我和同性同学的交谈也受到干涉,我再也不敢在打电话时表露出自己或喜或悲的情感,打电话时总像木头人一样,尽量长话短说。即使在自己的房间里我也没有心思谈了,我知道妈妈有几次拿起分机偷听。她以为我不知道,其实我没有说出来而已。 　　 我喜欢听流行歌曲,但因为妈妈不高兴,只能一个人在家时才放来听。有几次,妈妈突然回来时皱着眉头说我,唠唠叨叨一大堆。于是我关掉MP3。她又不依了,说你两句又关掉,那算什么?我哭笑不得,那她究竟想我怎么样?其实我对她那些咿咿呀呀的淮剧和吵人的民歌更厌烦一百倍。只不过我尊重她,不会像她那样伤人。 　　 妈妈有时候还会讲战术。一天晚上,她跟爸爸在隔壁很大声地交谈,她明知我会听到的。“你看她这么不努力,以后能干什么!我现在才知道我原来这么不会教育女儿。” 　　 我宁愿她开门见山骂我,也不要她用这种方式来告诉我。我觉得这很刻薄! 　　 我忘不了那次,圣诞节同学互相送礼物,是抽签形式的,我恰好抽到一个男同学送的礼物。回来后妈妈问我是谁送的礼物,我犹豫了一下,还是说了,当然告诉她是抽回来的。她却死活不相信,说如果我没撒谎怎么会先迟疑了那么久才回答。我马上后悔告诉她了。她又怀疑我在拍拖,甚至翻起以前打电话的旧账,说那么多男孩子打电话来,一定有问题。实际上打过来的不过两三个,可她要用放大镜看这些小事,便成大问题了。我很想对她说:“您女儿不是什么倾国倾城的国色天香,没有那么多人对您女儿有意思。” 　　 然而,伤我最深的还是中秋节那天。我和同学商量好去山上赏月,两天前大家已经很兴奋地筹备了。那晚,我早早地做好功课,希望妈妈能宽容我这一次。谁知妈妈一点也不看在眼里,大声地苛责我,你还想着去玩!我一直苦苦哀求,直到同学来到我家,希望跟我一起说服妈妈。谁料妈妈最后竟然哭起来,边掉眼泪边说:“你去吧,一天到晚就只会想着玩乐,这么不懂事气死我好了!”说着还用力用手拍自己的头。我吓坏了,我以为这只是在电视剧里出现的情节,虽然我看过不少,但真正发生在我身上的时候,我却不知所措。 　　 不知什么时候,同学离开了。我含着泪水回到房间,望着那圆圆的月亮,无言。为什么?为什么这样对我?妈妈是我最亲最爱的人啊!为什么总要让我处在难堪的境地? 　　 这时,妈妈走进来,轻轻地搂着我,喃喃地说:“好女儿,没有人比妈妈更爱你。”我望着她那红红的眼睛,心里很疼。记得有一部电影,那个主角是个天才钢琴家,但他爸爸极力阻止他走自己的路,而是要他走一条为他铺好的路。那时他爸爸也是说了这么一句:“孩子,没有人比爸爸更爱你。”可是,最后那个主角变成了疯子。我真的很怕,怕得要命。这句话对妈妈来说是一句使我义无反顾地尊重她意思的咒语,对我来说则是一个很重的金刚箍,箍在我的头上紧得忍受不了。 　　 终于有一天我会承受不住的。我早就说过。 　　 那个早上,妈妈不让我参加同学聚会,但我很久没有见过那些老同学了,我真的很想去。妈妈她开始生气,脸色铁青,说话时手不停地拍桌子。我那时有多害怕呀,我强制自己的身体不要发抖,好与她抗衡,争取我的权利。 　　 妈妈开始又想用眼泪制服我,可后来不知为什么并没有哭,只是说:“你真让我失望,我对你不抱什么希望了,你以后能养活自己就好了,这么不黏家,那时可别回来缠家里……”我的心一阵抽搐,妈妈怕我成为家里的负担!“你放心,我会自食其力的!我要饭也不会找你!也不知道你是不是我妈……”一个巴掌狠狠地盖来。我头也不回地冲了出去。当然,我还是要回来,正如妈妈所说的,没成年以前,我还是她的。那天晚上,是妈妈拿饭进房给我吃,是妈妈为哭累睡着了的我盖被子,这些我都知道。我也知道早上妈妈说的大概都是气话。可是,妈妈毕竟伤害我伤害得很深。但现在我只希望妈妈也知道,我说的也只是气话。我知道我也伤害了妈妈。妈妈,能够原谅我吗? 　　 我觉得我作为女儿真是很失败,我不知道怎样让妈妈满意,又不知道怎样让自己好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