_我爱你_与你无关_的出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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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爱你，与你无关”的出处

●上海外国语大学德语系　张维莎

徐静蕾导演将奥地利作家茨威格的名作《一封陌生女人的来信》搬上银幕后，接受采访时曾说：“这是一个关于我爱你与你无关的故事。阿城跟我聊天时谈到，茨威格那一代都受了歌德这句话的影响。我爱你但我不给你造成任何麻烦，不让你觉得有一点内疚、压力。用到现在，也是一样的。每个人都是相对独立完整的人，人也是很孤独的，谁也不真正认识谁，所以这话有它的意义，但很难被人理解，爱情毕竟不是交换，你爱我多少我就得爱你多少。”

此后，“我爱你，与你无关”这句话被视为歌德的名言广泛流传开来。不少人找到了一首名为《与你何干》（ｗａｓ　ｇｅｈｔ　ｅｓ　ｄｉｃｈ　ａｎ）的德语情诗，误以为该诗是这句话的出处。笔者将该诗试译如下：

我痴迷地凝望你，

直到目不能及，

听你的莺语响起

我内心欢愉快，这与你何干？

于我，你是星辰，光芒照亮

我黯淡的生活轨迹，

于我，你是太阳，令人目眩神迷，

我对你好，这与你何干？

你是我悄悄崇拜的神，

为你献上我虔诚的信任

在心中为你筑起祭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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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Ｗｉｒ　Ｌｅｒｎｅｎ　Ｄｅｕｔｓｃｈ）广场．．．．．．．．．．．．．．．．．．．．．．．．．．．．．．．．．．．．．．．．．．．．．．．．．．．．．．．．．．．

我爱你，这与你何干？

请容许我一无所求，

让我在燃香袅绕中想象你；

我为此受苦，而这非你之过，

即便我因此死去，也与你没有干系。

下附原诗：

Ｗａｓ　ｇｅｈｔ　ｅｓ　ｄｉｃｈ　ａｎ

Ｗｅｎｎ　ｄｉｒ　ｍｅｉｎ　Ａｕｇｅ　ｍｉｔ　ｔｒｕｎｋｎｅｍ　Ｅｎｔｚüｃｋｅｎ

Ｆｏｌｇｅｔ，ｓｏ　ｗｅｉｔ　ｅｓ　ｄｉｃｈ　ｓｅｈｅｎ　ｎｕｒ　ｋａｎｎ．

Ｗｅｎｎ　ｄｅｉｎｅ　Ｗｏｒｔｅ　ｍｉｃｈ　ｉｎｎｉｇ　ｂｅｇｌüｃｋｅｎ，

Ｗｏ　ｉｃｈ　ｓｉｅ　ｈｒｅ—ｗａｓ　ｇｅｈｔ　ｅｓ　ｄｉｃｈ　ａｎ？

Ｂｉｓｔ　ｄｕ　ｄｅｒ　Ｓｔｅｒｎ　ｍｉｒ，ｄｅｒ　Ｓｔｒａｈｌｅｎ　ｖｅｒｓｅｎｄｅｔ

Ａｕｆ　ｍｅｉｎｅｓ　Ｌｅｂｅｎｓ　ｕｍｄüｓｔｅｒｔｅ　Ｂａｈｎ，

Ｂｉｓｔ　ｄｕ　ｄｉｅ　Ｓｏｎｎｅ　ｍｉｒ，ｄｉｅ　ｍｉｃｈ　ｖｅｒｂｌｅｎｄｅｔ，

Ｗｅｎｎ　ｉｃｈ　ｄｉｒ　ｇｕｔ　ｂｉｎ，ｗａｓ　ｇｅｈｔ　ｅｓ　ｄｉｃｈ　ａｎ？

Ｂｉｓｔ　ｄｕ　ｄｉｅ　Ｇｏｔｔｈｅｉｔ，ｄｉｅ　ｓｔｉｌｌ　ｉｃｈ　ｖｅｒｅｈｒｅ，

Ｚｕ　ｄｅｒ　ｉｃｈ　ｈｏｈｅｓ　Ｖｅｒｔｒａｕｅｎ　ｇｅｗａｎｎ

Ｕｎｄ　ｉｈｒ　ｉｍ　Ｈｅｒｚｅｎ　ｅｒｒｉｃｈｔｅｔ　Ａｌｔｒｅ—

Ｗｅｎｎ　ｉｃｈ　ｄｉｃｈ　ｌｉｅｂｅ，ｗａｓ　ｇｅｈｔ　ｅｓ　ｄｉｃｈ　ａｎ？

Ｗｅｎｎ　ｉｃｈ　ｎｉｃｈｔｓ　ｆｏｒｄｒｅ，ｓｏ　ｍｕｔ　ｄｕ　ｅｓ　ｄｕｌｄｅｎ，

Ｗａｓ　ｉｃｈ　ａｎ　Ｏｐｆｅｒｒａｕｃｈ　ｆüｒ　ｄｉｃｈ　ｅｒｓａｎｎ；

Ｗａｓ　ｉｃｈ　ａｕｃｈ　ｌｅｉｄｅ，ｉｓｔ　ｎｉｃｈｔ　ｄｅｉｎ　Ｖｅｒｓｃｈｕｌｄｅｎ，

Ｕｎｄ　ｗｅｎｎ　ｉｃｈ　ｓｔｅｒｂｅ，ｓｏ　ｇｅｈｔ＇ｓ　ｄｉｃｈ　ｎｉｃｈｔｓ　ａｎ．４８

．．．．．．．．．．．．．．．．．．．．．．．．．．．．．．．．．．．．．．．．．．ＷｉｒＬｅｒｎｅｎＤｅｕｔｓｃｈ

从内容上看，这首诗完全契合了“我爱你，与你无关”的主题。第三诗节中“我爱你，这与你何干”（Ｗｅｎｎ　ｉｃｈ　ｄｉｃｈ　ｌｉｅｂｅ，ｗａｓ　ｇｅｈｔ　ｅｓ　ｄｉｃｈ　ａｎ？）看起来应该就是歌德名言的出处了，其实不然。

《与你何干》这首德国情诗的作者德国女作家卡廷卡·侧茨－哈莱（Ｋａｔｈｉｎｋａ　Ｚｉｔｚ－Ｈａｌｅｉｎ）。侧茨－哈莱生于１８０１年，卒于１８７７年，侧茨是夫姓，哈莱是本来的姓氏。侧茨－哈莱是一个多产作家，一生中创作了多部戏剧和小说。她曾写过很多欢快而富于哲理性的诗歌。在与丈夫婚姻破裂之后，她创作了一批忧伤的情诗，被收录在诗歌集《秋日玫瑰》（Ｈｅｒｂｓｔｒｏｓｅｎ）中，《与你何干》就是其中的一首。

侧茨－哈莱在文学上的主要贡献是晚年撰写了不少知名作家的传记。其中包括１８６３年为歌德撰写的１１卷本传记体小说《诗人的一生》（ＤｅｒＲｏｍａｎ　ｅｉｎｅｓ　Ｄｉｃｈｔｅｒｌｅｂｅｎｓ）以及１８６４年写作的６卷本海涅传记《一幅浪漫的生活画卷》（Ｅｉｎ　ｒｏｍａｎｔｉｓｃｈｅｓ　Ｌｅｂｅｎｓｂｉｌｄ）。

那么，“我爱你，与你无关”这句话究竟是不是出自歌德呢？经笔者查证，这句话确实出自歌德，出现在长篇教育小说《威廉·麦斯特的学习时代》第四卷第九章中，原文是：

“Ｉｃｈ　ｗｅｉｂｅｓｓｅｒ，ｗａｓ　ｄｉｒ　ｇｕｔ　ｉｓｔ；ｉｃｈ　ｗｅｒｄｅ　ｂｌｅｉｂｅｎ．Ａｕｆ　ｄｅｎ　Ｄａｎｋｄｅｒ　Ｍｎｎｅｒ　ｈａｂｅ　ｉｃｈ　ｎｉｅｍａｌｓ　ｇｅｒｅｃｈｎｅｔ，ａｌｓｏ　ａｕｃｈ　ａｕｆ　ｄｅｉｎｅｎ　ｎｉｃｈｔ；ｕｎｄｗｅｎｎ　ｉｃｈ　ｄｉｃｈ　ｌｉｅｂ　ｈａｂｅ，ｗａｓ　ｇｅｈｔｓ　ｄｉｃｈ　ａｎ？”“我比你更清楚，什么东西对你好。我要留下来，绝不离开这儿。至于男人们的感谢，我从没指望过，所以也不指望你的感谢。如果我爱你，这关你什么事？”

“ｗｅｎｎ　ｉｃｈ　ｄｉｃｈ　ｌｉｅｂ　ｈａｂｅ，ｗａｓ　ｇｅｈｔ‘ｓ　ｄｉｃｈ”这句与侧茨－哈莱诗中的”ｗｅｎｎ　ｉｃｈ　ｄｉｃｈ　ｌｉｅｂｅ，ｗａｓ　ｇｅｈｔ　ｅｓ　ｄｉｃｈ　ａｎ？”有细微差别。《威廉·麦斯特的学习时代》写作于１７７７年，完成于１７９５年。《威廉·麦斯特的学习时代》问世时，侧茨－哈莱尚未出生。因此，论原创性，应当是歌德首创，侧茨－哈莱很可能是在研读歌德作品的过程中获得了灵感，进而创作了《与你何干》一诗。

如果我们进一步寻根溯源，可以发现，歌德和侧茨－哈莱这种“我爱你，与你无关”的爱情观是受到了荷兰哲学家斯宾诺莎（Ｂａｒｕｃｈ　Ｓｐｉｎｏｚａ）的影响。

斯宾诺莎认为，爱是人受外部因素影响产生的一种愉悦的情绪。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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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Ｗｉｒ　Ｌｅｒｎｅｎ　Ｄｅｕｔｓｃｈ）广场．．．．．．．．．．．．．．．．．．．．．．．．．．．．．．．．．．．．．．．．．．．．．．．．．．．．．．．．．．．哲学上讲，爱源于人对神的认识。人对必然性的认识越多，对必然性越是持肯定态度，就愈发地热爱神灵。斯宾诺莎将这种人类达到的最高境界的爱称之为”ａｍｏｒ　Ｄｅｉ　ｉｎｔｅｌｌｅｋｔｕａｌｉｓ”（拉丁文：对神圣智性的爱）。斯宾诺莎持泛神论的世界观，从这点入手，我们可以说：既然人的意识是神的意识的一部分，那么人对神的爱的实际上是神对自己的爱。斯宾诺莎在《伦理学》中写到：“如果你真的爱上帝，那么一定不能奢望上帝也同样的爱着你。”人对神的爱一种纯粹的、不求回报的精神状态，热爱神，其实对神圣智性的崇拜和追求。

《与你何干》一诗中描写的正是这一种状态，将爱人视为神灵，悄悄地仰望他、崇拜他。爱人的存在照亮了生活，爱人是光辉伟大令人目眩神迷的存在。作者提到的燃香（Ｏｐｆｅｒｒａｕｃｈ）是天主教在主日或其他重要节庆举行大礼弥撒时的仪式之一：主祭神父及辅祭人员列队到达祭台前，向祭台行礼后，神父点燃提炉中的香料，沿祭台绕一周献香。提炉中的香料一般为乳香（ｉｎｃｅｎｓｕｍ），是来自中东的一种植物香料，燃烧时发出浓烟，香气宜人。香烟缭绕，代表对神的崇敬、祈祷和奉献。“在燃香袅绕中想象你”带有浓厚的宗教色彩，作者将男女的情爱上升为了人对神的爱，也就是斯宾诺莎所谓的最高境界的爱

斯宾诺莎是对“起决定性作用的、对于其全部思想方式发生巨大影响的思想家”（歌德语）。歌德在《诗与真》中称自己是斯宾诺莎“忠诚的信徒和最坚定的崇拜者”。当歌德让轻佻的剧场演员菲琳娜对威廉说出：“我爱你，与你无关”时，他其实是用通俗而概括的方式阐释了斯宾诺莎的爱情观。我们说，歌德的作品常在不经意间闪耀出哲理的光芒，以上是个很好的例证。５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