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拉克战争后美国与伊朗关系的发展趋势

作者：刘强

世界经济与政治论坛 2003年11期

　　伊拉克战争的硝烟已经散去，冷静地观察一下伊拉克战争后的海湾地区战略态势，不 难发现，解决伊朗问题应是美国处理伊拉克问题后的一个重要考虑，因为，如果说美国 在海湾和中亚地区的战略利益主要是能源的话，那么目前伊朗是影响和阻隔美国将波斯 湾和里海两大油气基地连成一体，从而控制未来世界能源的仅存障碍。

　　美国和伊朗多年交恶，“9·11”事件后的阿富汗战争和刚刚结束的伊拉克战争期间， 两国关系出现了转机，似乎露出了一线改善的曙光，但实际上这不过是昙花一现。由于 美伊关系不仅影响地区的安全与稳定，对全球的安全与稳定也有重要影响，所以，美伊 关系的走向的确值得人们给予足够的关注。

　　一、两国关系一定程度上的改善符合双方的战略利益

　　对美国而言，从地缘政治上看，伊朗是地区大国，处于欧亚非的交通要冲，也处于东 西方政治集团的接合部，是各种政治利益的交汇点，“属于重要的政治地缘支轴国家( 注：布热津斯基.大棋局——美国的首要地位及期地缘战略.上海人民出版社，1998.02 ：63)”，在任何寻求国际地缘政治利益的国家中均有重要战略价值。从经济利益角度 看，伊朗不仅是欧佩克的第二大输出国，也是世界石油蕴藏量第五、天然气蕴藏量第二 的大国，并且连接波斯湾和里海两大能源基地，能源战略地位重要，加之以往美伊关系 密切时美国从中获益的经验，使得美国不得不重视改善与伊朗的关系。所以，即使是在 伊朗“伊斯兰革命”后，美国也曾试图通过“秘密行动”来缓和与伊朗的关系。伊朗近 年来与海湾国家关系不断改善，与俄罗斯等大国关系不断走近，正在形成一个将美国排 除在外的地区安全体系，美国在该地区的领导地位面临严重挑战。另外，美国国内以大 石油公司为首的经济界也强烈要求改善与伊朗关系，从而涉足伊朗和里海的能源市场。

　　对伊朗而言，美国是目前唯一的超级大国，在国际上对伊朗多方压制。同时伊朗也清 楚地看到，由于美国的巨大压力，许多国家不敢与伊朗走得太近，极大地影响了伊朗的 国际地位和外交空间。军事上，美军集结海湾，北约逼近里海，伊朗的国家安全受到严 重威胁。美国对伊朗进行经济、技术封锁，严重阻碍了伊朗吸引外资和技术，经济发展 缓慢，高额的国防预算也影响了经济建设；美国反对伊朗加入世界贸易组织，伊朗游离 于世界经济体系之外，在经济全球化的过程中面临被边缘化的危险。伊朗国内除了极端 保守派以外，包括拉夫桑贾尼和哈塔米在内的主要领导人都提出有条件地与美国发展关 系。民意调查显示，超过半数的普通民众支持与美国恢复外交关系。

　　二、伊美关系虽出现解冻迹象，但改善关系的空间有限

　　美国发动伊拉克战争，应该说给美伊两国改善关系提供了一次契机。美国拉拢与打压 结合，成功地使伊朗在整个战争中采取了“积极中立政策”，从而使美国在伊拉克的行 动顺利展开。战后，美国欲在伊拉克建立一个亲美政府，需要伊朗的支持和协调。因为 伊拉克人口中有60%为什叶派穆斯林，而伊朗是世界上最大的什叶派穆斯林国家，对伊 拉克有着巨大的影响力。特别是伊拉克什叶派领袖哈吉姆在伊朗流亡了23年，其身上不 可能不带有伊朗的烙印。哈吉姆返回伊拉克后，受到广大教民的欢迎，在建立新政府上 势必发挥巨大的影响力。

　　事实证明，美国与伊朗在伊拉克问题上进行了多次接触，至少自2003年初以来，美伊 两国的官员在日内瓦进行了三次秘密磋商。但是，美国与伊朗接触的同时，依然没有放 弃对伊朗的压力。2002年12月12日美国突然抛出了核问题。在公布了伊朗纳坦兹市和阿 拉克市附近的两栋建筑“可能的核武器计划设施”的卫星照片后，美国专家认为，它们 可能就是伊朗研制核武器的重要场所。美国国务院发言人鲍彻13日进一步指责伊朗明显 企图把“最终能提取核原料铀的设施”埋在地下，因此美方怀疑伊朗这样做是为了躲避 监控。并说，伊朗一直拒绝联合国方面的检查要求。

　　目前，美国在海湾、中东和中亚地区的长期战略目标尚不明朗，如果美国加强在海湾 地区和中亚驻军，继续在中东问题上偏袒以色列，继续使用“无赖国家”和“邪恶轴心 ”定位伊朗，甚至利用与伊朗改善关系对伊朗进行分化和西化，以及利用反恐为名威胁 伊朗现政权，美伊关系将不会有根本改善。

　　伊美关系全面改善的迹象还不明朗，这主要是由于伊朗统治集团内部在改善与美国关 系上矛盾重重，意见不一，特别是掌握实权的保守派是靠反美起家，反美(国)抗以(色 列)的基本原则未变，同意或默许改善与美国关系只是为了照顾改革派的情绪，缓和不 断加深的内部矛盾，在重大原则问题上不会轻易妥协。尽管伊拉克战争后，改善关系的 契机似乎再次出现，如2003年4月，伊朗“确定国家利益委员会”主席拉夫桑贾尼呼吁 就改善伊朗与美国关系进行全民公决。5月7日，伊朗议会154名议员联名发表声明，呼 吁伊朗外交部采取积极的外交行动，修复与美国的关系，认为这会有助于将针对伊朗国 家安全的威胁转化为机遇，是符合国家利益的“明智之举”。但是，面对国内改善与美 国关系的呼声日见高涨的形势，保守派不仅毫不退却，反而加大了打压的力度。2003年 5月12日，伊朗领袖哈梅内伊对伊朗学生发表讲话时，指责美国离间伊朗人民和政府的 关系，加紧反伊宣传，为其对伊朗进行军事或半军事行动制造舆论。他对伊朗社会中要 求改善伊美关系的呼声进行了严厉的批评，认为这无异于向敌人投降，只能助长敌人的 气焰、鼓励其进行新的冒险。

　　应该说，伊拉克战争并没有给美伊关系的改善带来真正的新曙光。随着美国对伊拉克 问题的逐步解决，伊朗的利用价值有所降低，对伊朗的策略也将转为压多于拉。这一点 已在战后的很短时间内初露端倪。

　　2003年4月13日，鲍威尔对伊朗致力于获取大规模杀伤性武器、支持恐怖主义和破坏民 主的行为深表忧虑。(注：伊朗国际广播电台华台网络版，2003.04.14.

　　http://www.irib.com/worldservice/Chinese)2003年4月21日，美国国防部长拉姆斯菲 尔德在一次新闻发布会上，在回答有关伊朗伊斯兰共和国是否得到美国承认的提问时说 ，他不认为伊朗政府是一个民主政府，因为这个政府与民主原则不协调。(注：伊朗国 际广播电台华台网络版，2003.04.23.http://www.irib.com/worldservice/Chinese)20 03年4月29日，美国国防部长顾问理查德·伯利在接受卡塔尔半岛电视台采访时声称， 伊朗伊斯兰共和国是非民主政权。他强调，尽管伊朗人民为在本国建立自由民主机制投 了票，但伊朗政府仍由一些非民选人士治理。(注：伊朗国际广播电台华台网络版，200 3.04.30.http://www.irib.com/worldservice/Chinese)2003年4月30日，美国国务院发 表了《2002年度全球恐怖主义报告》，报告认为，“伊朗在2002年仍然是‘最活跃的’ 支持恐怖主义的国家。伊朗的伊斯兰革命卫队参与策划和支持恐怖主义行动，并继续支 持形形色色的恐怖主义组织。一些‘基地’组织成员在伊朗找到了安全的避难所，甚至 还可能得到了伊朗政府某些方面的保护。……2002年，伊朗继续通过言词和行动，在煽 动反以色列的活动中发挥重要作用。伊朗继续向黎巴嫩真主党和巴勒斯坦激进派组织特 别是哈马斯等组织提供资金、庇护、训练和武器。伊朗政府还鼓动真主党和巴勒斯坦激 进派组织针对以色列的恐怖活动升级。此外，伊朗还对中亚地区、阿富汗和伊拉克同‘ 基地’组织有联系的极端组织提供支持。(注：任毓骏.谁在美国的黑名单上?解读全球 恐怖主义报告.新华网，2003.05.06)”

　　实际上，对美国而言，在伊拉克问题彻底结束前，伊朗尚有利用价值，正如美国国务 卿鲍威尔所说：“美国政府在伊拉克南部局势问题以及打击基地恐怖主义组织问题上仍 将维持与伊朗的现有关系”，不过，“美国仍将继续对伊朗采取孤立政策。”(注：伊 朗国际广播电台华语台网络版，2003.05.05.

　　http://www.irib.com/worldservice/Chinese)可见，美伊关系依然没有松动，伊朗依 然是美国在海湾地区的重要问题之一，两国改善关系的空间有限。

　　三、美国在解决伊朗问题时可能运用的手段

　　总体来看，目前全面解决伊朗问题的时机尚未成熟，特别是全面军事解决伊朗问题的 前提尚不存在，美国的所作所为，显然是为最终解决伊朗问题所做的铺垫。从理论上讲 ，阿富汗战争和伊拉克战争结束后，美国基本控制了伊朗的周边国家，对军事解决伊朗 问题形成了良好的战略包围态势。但美国深知，伊朗无论是地缘位置、综合国力以及武 装力量水平都与伊拉克不同，如果乘胜追击，军事解决伊朗问题，将使两国关系跌入低 谷，同时美国也可能由此陷入一场危机。因为仅从伊朗特殊的地缘战略位置看，它扼守 波斯湾的咽喉——霍尔木兹海峡，一旦伊朗封锁海峡，将切断西方石油的生命线，势必 给全球经济带来巨大的震荡。因此，对美国而言，军事解决伊朗问题需要更多的时间、 条件和耐心，而在伊拉克问题解决与进行足够的舆论和物质准备之前，美国不会轻易选 择军事解决伊朗问题。

　　美国在解决伊朗问题时，最可能采取的办法就是“打压结合，以压促变”，即对伊朗 实行政治上的打压与经济上的封锁和制裁，必要时配以有限的军事打击，支持改革派， 促使伊朗民众对现统治不满，进而使得上层的改革者与下层渴望改革的民众相结合，形 成“新的革命”力量，最终改变政权，实现和平演变，不战而胜。

　　美国在“9·11”事件后，先是抛出“邪恶轴心”说，后又在民主问题、“支持恐怖主 义”问题和核问题上做文章，其目的明显是向伊朗施压，而伊朗在保守派占据绝对优势 的时候，尚不会轻易屈服于这种压力。这些新的问题加上固有的价值观、恐怖主义、巴 勒斯坦、大规模杀伤性武器、人权、伊朗在美国被冻结财产等诸多问题上的矛盾和冲突 ，无疑将美伊关系变得更加复杂化，为美伊关系的改善蒙上了阴影。因此美伊关系将可 能在较长时期内无法得到解决，也将使海湾地区的形势处于不稳定的状态之中，伊朗的 地区和国际战略地位将因此受到极大地影响。但从长远看，伊朗问题在美国的中东乃至 中亚地区的战略中都是一个重要问题，美国定会下大力气运用综合手段尽早解决这一问 题，这将使美伊关系在未来几年里，成为国际关系中一个新的焦点。

作者介绍：刘强，江苏省社科院国际关系研究所副研究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