_海狼_的生态主义解读
文学界·文学评论
《海狼》的生态主义解读
柳凯,黄娟
(广西大学外国语学院,广西南宁530004)
摘要:《海狼》是美国现实主义作家杰克?伦敦的代表作之一。本文拟从自然生态,社会生态和精神生态三个层面来揭示作品中隐含的生态意识,反思人与自然的关系并指出实现生态和谐的可能途径。
关键词:杰克·伦敦;自然;生态批评;和谐中图分类号:I06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673-2111(2011)02-0015-02
杰克·伦敦是美国二十世纪末的一位重要现实主义作家,他的作品通常将人物置身于严酷的自然环境中,展示人与自然的搏斗。《海狼》(TheSea-wolf)正是这样一部作品。主人公汉弗莱·范·韦登乘坐的渡船被一艘货轮撞翻落水,被路过的捕海豹船“魔鬼”号救起,就此被迫随船远航。船长“海狼”拉森,野蛮,专横,力大无穷。他是一个彻底的现实主义者,无视道德,生命价值,一直企图改造韦登这个有着强烈资产阶级道德观的书生。在日本海附近,“魔鬼”号救起一名叫莫德布鲁斯特的女作家。和范·韦登一样,她相信生命是有价值的,道德是有地位的。范·韦登从一个纤弱的书生成长为一个真正的男人,他学会驾驶帆船和莫德一起逃到安第弗岛。后来“海狼”拉森也来到小岛,但此时他已因头痛症而失明,魔鬼号的桅杆折断,船员都弃他而去。范·韦登设法修复桅杆,驾魔鬼号返回文明社会,“海狼”拉森则病死在荒岛上。本文试图从生态批评的角度解读“海狼”,揭示作品中隐含的生态意识,反思人与自然的关系。
生态批评,作为一种批评范式,时间并不长,但是却在逐渐从文学批评的边缘走向中心。美国学者切丽尔·格罗物菲尔蒂对生态批评的定义是:“关于文学与自然环境的关系的研究”〔1〕。生态批评关注的不仅是文本,更重要是探讨对现实问题的解决之道。它的兴起实际上是世界范围内愈演愈烈的生态危机和环境破坏的必然要求和结果。“生态批评并不仅仅是单纯的描写自然的文学,它侧重于发掘人与自然的紧张,疏离,对立,冲突关系的深层根源”〔5〕。因此,人类中心主义是生态批评的首要批判对象。“生态批评的核心是生态整体主义”〔5〕,即人和自然都是整个生态系统中的不可或缺的组成部分,人类并不是比自然更高级的存在,因此人对自然的控制和征服是不合理的。中国学者鲁枢元也对生态主义有独到的见解,他提出了三分法,将生态主义分为自然生态,社会生态和精神生态三个层面(鲁枢元,2006)。本文对《海狼》中的生态意识的解读将从这三个层面上展开。第一,人类企图对自然的征服,即人类中心主义,最终导致自我的毁灭;第二,膨胀的欲望导致人与人关系的异化和社会生态失衡;第三,社会生态失衡继而导致的精神生态的失衡。
自自然的挑战,相反,当风暴即将来临,“……满天打滚的山峦般的云,慢慢地遮掩上来”〔4〕时,他的眼睛里反而“有一种奇异的光芒,一种明亮的闪闪发光的光芒,这使我知道他心里很快乐,快乐地要发狂,他正为即将降临的斗争而高兴……”〔4〕,按他的话说,这种挑战比“威士忌还要醉人呢”。面对滔天的白浪和怒吼的暴风,“他像是‘天方夜谭’里的侏儒站在硕大无比的狠毒的魑魅面前”一样,“带着高笑和嘲讽的神色,对即将来临的风暴大笑”〔4〕。风暴几乎要将“魔鬼”号撕碎,但“海狼”拉森仍然在用他的意志和风暴搏斗,他“……握住舵轮把手,使帆船依照他的意志行驶,他自己就是一个人间的神,控制了风暴,撇下冲击过来的海水,照他自己的目的行驶”〔4〕。面对自然,他绝对不肯屈服,“天知道,无论是怎样的鬼天气,我都不让给夺去哪一只舢板的”〔4〕。
“海狼”拉森对大自然没有丝毫的敬畏,在他看来,自然只是他控制和征服的对象。他无法容忍大海淹没他的舢舨,因为这样一来,他就没有足够的人手去捕杀海豹了。在小说中,作者提到海狼在“阅读达尔文和斯宾塞的著作”,实际上,在当时的美国,达尔文和斯宾塞的著作非常盛行,小说作者杰克·伦敦本人就深受影响。“海狼”拉森显然信奉冷酷的丛林法则,相信适者生存,因此,要生存下来,成为最大的那只酵母菌,他就必须控制一切,征服一切,包括大自然在内。主宰他头脑的是一种二元对立的思想,大自然在他眼中,就是去改造,去征服,去控制的对象。“海狼”拉森只是当时社会的一个缩影。“我们跟着它们向北,蹂躏它们,毁灭它们,把剥光的尸体扔给鲨鱼吃,把剥下的皮腌起来,给大都市里的太太们做肩上的装饰”“这是全不让理的屠杀,都是为着娘儿们”“用剥皮刀努力剥下这已被杀死的美丽的海兽的皮来”〔4〕。显而易见,伦敦对人类这种因为无聊的虚饰而进行的屠杀是很不以为然的。深重的生态危机正是人类滥用自然,掠夺自然的后果。小说结尾,“海狼”拉森的死似乎暗示了人类为自己的行为遭受的恶果。
2社会生态
人对大自然的征服和控制欲不仅仅是导致了生态危机,而且还会扩散到人与人之间的关系,进而导致社会生态失衡。在小说《海狼》中,船长“海狼”拉森和船员的关系,以及船员之间的关系都非常紧张。拉森暴虐无情,残酷地统治着船上的船员。当水手哈列生不小心被挂在离甲板八十英尺的升降索上,生命岌岌可危时,“海狼”拉森禁止船上的猎人伸手搭救。在他看来,“倘使他跌了下来,脑浆像蜂房里的蜜一般洒在甲板上,对于人世是一无损失的,他在人世并无价值可言”〔4〕。当他为了泄私愤,而把厨子茂特利治绑起来扔到海里拖行而害后者被鲨鱼咬去一条腿时,他却将他的残忍归咎于鲨鱼。他用坚硬的横棒撑开鲨鱼的两颚,然后把它扔回大海,让它饿死。按小说中的话说,“比起想出这惩罚办法的人,它还是不该这么死的”〔4〕。因为被亲兄弟———“活阎罗”拉森———的船拦截,他损失了一千五百元的海豹皮。为此,他甚至“想要杀死抢劫我的那个家伙”〔4〕,称兄弟情感实在是“要不得的感情”
〔4〕
1自然生态
杰克·伦敦在故事里塑造了一个超人般的人物,“海狼”拉森。他有着过人的力量,“一用劲,生马铃薯就在他的手指之间像水浆似地喷了出来”〔4〕。他相信强权,认为懦弱就是错误。他从不畏惧来
。而在船员之间,斗殴也是家常便饭,随时都有可能拔枪相向。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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们各为自己的生存凶暴地战斗,挣扎。小说主人公范?韦登把他们形容成一种“两栖的人兽”,“他们对我的苦痛固然漠不关心,但是苦痛倘使落到他们自己身上,也是一样漠不关心的”〔4〕。人与人的关系已经异化,因为生存的重压而失去了彼此同情的能力。
美国社会生态学家穆雷?布克钦曾在著作《什么是社会生态学》中指出,几乎所有当代生态问题,都有深层次的社会问题根源
〔3〕
“海狼”拉森体格强健,最后却因头痛症死在荒岛,自食恶果。我认为小说作者的这种安排,似乎在暗示“海狼”拉森灭亡的原因不在外部,而在于他的精神生态。他巧取豪夺,行事不讲道义,贱视船员的生命,因而落得众叛亲离的下场。船员们为了“马其顿”号出的高价弃他而去实在是对他的利害主义的一个绝妙讽刺。杰克?伦敦所处的时代,生态危机还不是一个被广泛关注的全球性问题,但是工业化的发展已经让人类的物欲膨胀到了前所未见的程度。在小说《月亮谷》中,他就描写了由于人们疯狂的淘金活动而满目疮痍的山谷。而物欲无限膨胀的后果,不仅仅是对大自然的破坏,还有对人性的扭曲。生态主义认为,人作为生物性存在,需要一定的物质资料来满足生存。但人同样是一种精神性存在,需要有崇高的精神追求。而“海狼”拉森却不相信永生,否认精神的力量,把生命解释为庸俗的“酵母理论”。
。而自然生态危机,反过来又会导致社会生态失衡,即人与人之
间关系的异化。莎士比亚歌颂人类是万物之灵长,西方基督教文化也一直宣扬人类中心主义,将大自然作为人类的对立面,鼓励征服和改造大自然。而这种征服和控制欲也渗透到了人类社会的方方面面,比如男性对女性的的统治,国家对国家的掠夺,种族之间的冲突和人与人之间的欺压。看看“海狼”拉森对生命的看法吧:“我认为生命是一种酵母,吞噬别的生命而维持自己的生活,……世界上只有这许多海洋,这许多陆地,这许多空气,而生命却要无限地繁殖。……‘自然’以浪费掷了它(生命)出来。在只能容纳一个生命的地方,撒下了成千的生命,所以就生命吃生命,直到最强,最贪食的生命留下来为止”
〔4〕
4结语
在小说结尾,主人公范·韦登和莫德逃到了安第弗岛,范·韦登也从一个“皮肤像女人般纤细”的文弱书生成长为一个真正的男人,搭建起简易的小木屋,修复了折断的桅杆。小说似乎暗示了回归自然才是恢复生态平衡的必由之途。这里的回归自然有两层含义。其一,范·韦登,一个过度文明的年轻人,通过大海上的艰苦航行,成长为一个自立的人。正是与大海的亲近让以前足不出户,远离大自然的书虫变成了一个健全的人;其二,范·韦登与莫德相爱,后者唤起了他身上男性应有原始本能。在小说结尾,他不再胆小怯懦,走出了“海狼”拉森的阴影,成了一个生活的主宰者。在这里,我们可以理解为,莫德作为女性而与生俱来的大自然的母性让范·韦登实现了象征性的再生。从生态批评的角度重读《海狼》不仅丰富了小说的内涵,同时也希望指出实现生态和谐的合理途径。
。诚然,地球上的资源是有
限的,但正是“海狼”拉森这种无节制的欲望,才使得他得出“生命吃生命”这种荒谬的结论。因为当人类无限的欲望遭遇地球有限的资源时,必然导致的是地球资源的枯竭和人类社会的崩溃。生态主义并不是要批判人类欲望,而是要求人类的欲望必须被控制在生态系统可以承受的范围内,是一种事关人类全局和未来的思考和批判。
3精神生态
我国学者鲁枢元在《生态批评的空间》一书中指出,人不仅是自然性的存在,社会性的存在,也是精神性的存在〔2〕。自然生态,社会生态和精神生态是生态系统中相互依存,相互影响的三个方面,因此,自然生态的失衡和社会生态的失衡必然殃及人类的精神生态。伦理道德的沦亡和生命价值的贱视将是精神生态失衡的必然结果。在小说《海狼》中,船长拉森就是一个践踏道德,否定生命价值的人。他有自己的一套道德法则,即“强大就是正确,事情就这么简单,弱小就是错误”“为了所谓生命这一瞬间的酵母菌似的匍匐,蠕动而有任何牺牲,都是不道德的”〔4〕。利他主义在他看来完全是错误的,是“拖泥带水的感情”〔4〕。“海狼”拉森的唯一主义就是利害主义,为他人,甚至是为儿女谋福利的行为,都是不道德的,愚蠢的。而且他也轻视生命的价值,不相信永生的存在。他说:“生命要不是对自己,就无价值可言”〔4〕。在一场风暴中,“海狼”拉森为了寻找一只舢舨而葬送了水手凯莱的性命。当范·韦登指责他这样做并不划算时,他却是轻描淡写地说:“但是凯莱也值不得多少”〔4〕。失去了舢舨,他就缺少了捕杀海豹的工具,但是失去一个水手,却不会让他的进项有任何损失,因此,“海狼”拉森对生命的价值完全是以个人的利害来衡量的。
参考文献
〔1〕GlotfeltyandHaroldFromm,eds.TheEco-criticism
Reader:LandmarksinLiteraryEcology〔C〕.Georgia:TheUniver-sityofGeorgiaPress,1996
〔2〕鲁枢元.生态批评的空间〔M〕.上海:华东师范大学出版社,2006
〔3〕刘文良.范畴与方法:生态批评论〔M〕.北京:人民出版社,2009
〔4〕〔美〕杰克伦敦.杰克伦敦文集(下册)吉林:吉林大学出
版社
〔5〕王诺:欧美生态批评:生态文学研究概论〔M〕.上海:学林出版社,20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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