托马斯·哈代笔下的田园诗画

第30卷第4期 唐山师范学院学报 2008年7月 Vol.30 No.4 Journal of Tangshan Teachers College July 2008

托马斯·哈代笔下的田园诗画

刘宝贵

（辽宁工业大学 外语系，辽宁 锦州 121001）

摘 要：托马斯·哈代是一位跨世纪的文学巨匠，在小说《德伯家的苔丝》中，他将现实主义、象征主义、自然主义与他的乡土意识完美地融合在一起，奉献给世界文学画廊一幅幅精美的田园诗画，使其作品呈现独特的艺术魅力和美学特质。

关键词：托马斯·哈代；乡土意识；象征主义

中图分类号：I044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9-9115(2008)04-0050-03

The Poetic Pictures of Rural Life by Thomas Hardy

LIU Bao-gui

(Foreign Languige Department, Liaoning University Of Technology, Liaoning Jinzhou 121001, China)

Abstract: As a great writer in both the 19th century and the 20th century, Thomas Hardy is not only well-known throughout the Great Britain, but also world-famous. In TESS of the D’URBERVILLES, he combined realism, symbolism, naturalism with consciousness of native land as an organic whole, and offered us a vivid rural life. The paper is intended to analyze his unique writing skills to reveal the special artistic charm and appeal in his novel.

Key words: Thomas Hardy; consciousness of native land; symbolism

在英国文学史上，托马斯·哈代（1840—1928）是一位跨世纪的文学巨匠，是一位富有灵感和现代思想的伟大艺术家，在《德伯家的苔丝》中，他以现实主义的精神，象征主义的寓意，自然主义的目标，深沉的乡土意识，用诗情妙笔把我们置身于一种浓浓的乡土氛围与文化之中，把一幅幅散发着浓郁乡土气息的田园诗画呈现在我们面前：有村姑的驾车，有乡村的集会，有田野的劳作，有草场的牧牛，有奶牛场的挤奶，有乡村的酒肆，有寒酸的农舍，有豪华的庄园，有情人的倩影，有牧师的布道……，哈代以生动的笔触赋予山山水水、一草一木、飞禽走兽强烈的个人情感，或褒，或贬，或喜爱，或厌恶，咏物抒情，透视了乡土环境对苔丝高尚悲剧性格的造就，同时对苔丝的悲剧人生深表同情，对残酷社会现实进行了深刻的鞭挞。本文试图通过对小说《德伯家的苔丝》中田园诗画的分析，来阐释作家哈代把小说的现实主义、自然主义、象征主义手法与他的乡土意识有机融合的独特艺术魅力和美学特质。

一、哈代的乡土意识与诗画意境根源

1840年6月2日，托马斯·哈代出生于英格兰西南部多塞特郡一个名叫上伯克汉普顿的小村庄里。哈代的一生基本是在这里度过的，这是一片封闭、落后、经济上自给自足的宗法式农业区。哈代深受其家乡古朴的风土人情与传统文化的浸染，创作了一系列以故乡多塞特地区为原型的“威塞克斯系列”的地方性类型小说，其艺术创作的精神内核具有深沉的乡土意识。他“对农民所遭受的打击感到悲伤，对大自然的退化感到惋惜。……他不时表现出对田园风光和牧歌式的生活的怀恋，并且对愈演愈烈的适者生存和弱肉强食的斗争感到无比的忧虑”[1](P173)。

1856年，哈代辍学当学徒学习建筑，业余攻读文学，读了许多拉丁及英国作家的作品。1862年，他具备了熟练的制图技术，离开多塞特郡，来到伦敦从事建筑业，同时继续钻研文学，在这段时期，他创作出第一首诗歌，因诗歌创作无法维持生计，1867年，他返回故乡多塞特郡，开始从事小说创作。在伦敦时，哈代参观了艺术画廊和大型博览会，因此，从事建筑业的哈代通晓绘画技术。作为诗人，哈代显

────────── 收稿日期：2007-02-13

作者简介：刘宝贵（1970-），男，辽宁北镇人，辽宁工业大学外语系讲师。 - 50 -

刘宝贵：托马斯·哈代笔下的田园诗画

示出非凡的艺术才华，发表了大量作品，1904年至1908年他成功地创作了史诗《列王》，死后葬于伦敦威斯敏斯特教堂诗人之角。

从哈代的人生历程不难得出这样的结论：哈代深厚的文化底蕴、独特的人生体验以及深沉的乡土意识是他文学创作的源泉。他以诗人的横溢才华、画家的娴熟技法、作家的敏锐思维、对乡村田园的眷恋，为我们构建了诗画般的乡土世界，拓展了文字的表现空间，使我们领悟到文学与绘画相得益彰的复合效果。

二、乡土意识中的现实主义精神

哈代是19世纪英国小说艺术传统的最后一名捍卫者，他遵循现实主义传统，强调文学严格地反映生活的本来面目，注重客观的真实性，把真实描写作为信条，深沉地描述下层人民的悲惨生活，对冷酷的资本主义现实进行揭露与批判。“哈代短篇小说的创作素材更多的是取自于传统和真人真事，特别是‘威塞克斯地区的传统’。”[2](P544)《德伯家的苔丝》这部小说以现实存在的地点为原型，“体现出强烈的现实主义色彩，甚至被某些批评家视为哈代最具有现实性的一部作品”[1](P180)，他以广阔的乡村为背景，以马车、农舍、酒馆等乡村元素为特定的场景，真实地描绘了19世纪后期资本主义侵入英国农村以后，个体农民走向贫困和破产的悲惨图画。

在小说中，德比的妻子琼·德比是一个软弱、愚昧、自私自利、好虚荣、讲迷信的女人。她常把一本很厚的《算命大全》塞在口袋里或珍藏在自家屋顶的茅草里，期望容貌娇美的苔丝能钓一个金龟婿，希望攀附富人改善自家的生活。她在昏黄的烛光中，被一群子女包围着，一只脚站在洗衣盆边，另一只脚拼命晃动睡孩的摇篮，一边嘴里唱着花牛曲，一边洗衣裳的情景，刻画了她头脑简单、乐观的性格。她带着孩子们为苔丝第二次赴亚历克庄园送行，看到亚历克驾漂亮的马车迎接苔丝时，孩子似地拍手欢呼起来，然后热泪盈眶，后悔自己不了解对方人品底细，便让苔丝去冒险。她迷信地认为亚历克诱奸苔丝是人的本性，是上帝的意愿。她曾经写信告诫苔丝向安吉尔隐瞒苔丝失身的经历。

德比的女儿苔丝接受过正规的国民教育，接触了新的知识。她在毒蛇沙沙作响的养鸡场当过管理员，在水草丰美的奶牛场当过挤奶女工，在收割机剥夺动物藏身之所的麦地里捆过麦子，在风霜刀剑般的不毛之地淋雨劳作，在古老黑暗的狩猎林里失过身，在荒凉孤寂的沃尔桥庄园被新婚丈夫安吉尔抛弃，在弗林库姆阿什农场受过仗势欺人的农场主格罗比欺辱与剥削，她四处飘零，孤立无援，无法摆脱被剥削与被蹂躏的命运。

德比死后，全家从租屋中被赶了出来，加入了农业雇工搬家迁徙的流动热潮，结果流离失所，美好生活的憧憬破灭，惨不忍睹。苔丝与其家庭的悲惨遭遇是19世纪农民现状的

真实写照。在这部作品中，“哈代以他的乡土意识和精神以及现实主义的敏感性，深刻地观察了威塞克斯社会阴森惨淡的解体过程”[3](P98)。

三、乡土意识中的象征主义寓意

象征主义产生于19世纪中叶的法国，然后波及欧洲其他国家，至20世纪20年代，有了进一步发展，成为国际性文学流派。它主张情与理的统一，通过象征、暗示、意象、隐喻、自由联想和语言的音乐性去表现理念世界的美和无限性，曲折地表达作者的思想和复杂微妙的情绪、感受。“在《德伯家的苔丝》中，哈代的悲剧性叙事艺术还充分体现在他精湛的象征主义写法上。……作者凭借自然生命来传达象征意义的创作意图是显而易见的。……哈代不时让她(苔丝) 与自然融为一体，并以一种富于诗意的表现手法和具有象征意义的场景来揭示悲剧的发展。”[1](P183)

哈代是一位通晓绘画的知名作家、诗人，他为世界文学画廊奉献一幅幅精美的田园诗画。这些画既有令人心旷神怡的美景，也有令人无限感伤的凄美景象。他对蛇、鸟、马、玫瑰等动植物以及马车、手中十字、远古悬石坛等自然景观象征符号进行了充满乡土色彩的描绘，具有深刻的象征主义寓意，表达了他对美好心灵的赞扬与讴歌，对丑恶灵魂的揭露与批判。苔丝家的老马王子被邮车尖尖的车辕刺死，殷红的血迹溅满了她的衣裙，这象征着苔丝会亲手用刀刺死亚历克这头不懂爱情、只知性欲的畜牲。亚历克赠送的玫瑰刺了苔丝的下巴，这种不祥之兆象征苔丝的身体必将受到亚历克的伤害。亚历克驯服那匹叫布蒂的烈性马，象征着苔丝无论多么桀骜不驯，也难逃亚历克魔掌。农民们世世代代居住的草房被新兴资产者掠夺并改建成养鸡场，象征着资产阶级暴发户利己、凶残、冷酷的本性。在西方文化中，蛇具有性的诱惑性。“她(苔丝) 打着呵欠，克莱尔(安吉尔) 瞧见她嘴里面红赤赤的，就像蛇的嘴一样”[4](P157)，这里的蛇象征着苔丝的性感。而“她(苔丝) 已经懂得凡是有可爱的鸟儿唱歌的地方，就有毒蛇发出嘶嘶的叫声”[4](P68)，这里的毒蛇象征着亚历克这样的淫棍。奶牛场上长着蔷薇冠子的白公鸡对着前来惜别的苔丝与安吉尔啼叫，这午后的鸡啼如同六月飞雪一样反常，象征着他们的婚姻会发生变故。当苔丝遭到亚历克诱奸时，轻柔的小鸟在树上默默地栖息，象征着苔丝没有对亚历克的恶行进行有力的反抗。遭到猎人追杀的野鸡或死或伤，华丽的羽毛上沾着血迹，痛苦地抽搐，野鸡象征着苔丝遭到亚历克肉体上的蹂躏、安吉尔精神上的折磨后，艰苦的生活并没有给予她喘息的机会，她的未来人生将充满血腥。凄凉晦气的孤石“手中十字”的魔鬼传说令苔丝毛骨悚然，象征着苔丝即将走上绞刑之路。德伯家的大马车是一种形象和声音的符号，冥冥之中见到它的样子或听到它声音的人将要死亡，象征着苔丝必将走上死亡之路。苔丝最后在古人给上帝献祭的悬石坛被捕，象征着苔丝的毁灭不仅仅是个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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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败，而是物质世界对人类一切计划与愿望的破坏。

哈代把象征主义与他的乡土意识完美地结合起来，使其作品增强了生活的沧桑感，使读者增强了想象空间，暗示人物的性格命运，象征着某种深刻的意蕴。

四、乡土意识中的自然主义目标

自然主义产生于19世纪的法国，当时一些法国知识分子和作家更多地看到了人类社会的阴暗面和人性的弱点，他们“试图用一种比较自然的方法来客观地反映和表现现实生活。这种方法和现实主义手法有相似的一面，即都是以描写现实生活为主要目的，但自然主义更强调遗传和环境对人性和人的行为的影响”[5](P284)。作为“性格与环境小说”的代表作，哈代的这部作品着重对主人公生活的乡土环境进行了描写，突出了生活环境的变化对他们性格与命运的影响，浓重的乡土色彩中有明显的自然主义倾向。

在这里，哈代以款款深情向我们道出水草丰腴、古朴淳厚的乡村造就了苔丝美丽善良的天性。

蹂躏苔丝肉体的亚历克生活在丑恶的庄园，这里一切都染上了违背传统的新兴资产阶级的生活色彩。常青藤缠绕的红砖门房阴暗，天竺葵花般崭新的深红色正房刺眼，延伸到山脚的大片玻璃房怪异，马房装配的器具新奇，草地上的帐篷花里胡哨，果园与温室里提前成熟的草莓、提前绽放的玫瑰不合时令，占据了农民们久居房舍的母鸡们呆头呆脑，以鸡、鸟为宠物的庄主婆子生活骄奢，庄园主阔少的马车油光锃亮、富丽堂皇，一切都表明这是一个新兴的庄园，毫无历史渊源而言，传统生活的天平在这里失衡，这里的现代气息与它周围的淳朴民风不协调。所谓文明的现代资本主义生活造就了资本富足、精神空虚的新兴资产者亚历克“轻狂、精干、好色”[6](P270)的性格，他如一头猛兽，放纵自己的性触角，吞噬少女的美貌与灵魂。

五、乡土意识、现实主义、自然主义与象征主义有机的融合

象征主义作为一种创作美学，与现实主义同是文学史上具有原型意义的基本创作美学。“在《德伯家的苔丝》这部作品中，哈代极力采用象征主义手法来描述女主人公苔丝的

悲惨命运。……同时又体现出强烈的现实主义色彩”。

[1](P180)他的象征主义与现实主义完美结合实现了他“性格与环境”小说的自然主义目标。作为19世纪后期的一位文学大师，“他(哈代) 的表现手法不仅是现实主义、自然主义和象征主义艺术相辅相成的产物，而且也反映了19世纪末英国小说的演变与发展”[1](P186)，即小说由传统的现实主义向现代主义革新的转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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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德伯家的苔丝》这部作品中，哈代把苔丝描写成大地的女儿，把她置入乡村、原野、高山、草场、森林、溪流，与大自然中的万物同呼吸共命运。他把本书的情节与季节紧密连接起来，通过对季节的描绘把现实主义、象征主义、自然主义与他的乡土意识有机地融合在一起。植物的兴衰荣枯随季节而变化，是四季轮回的最佳体现。哈代从动植物生长发育的客观规律入手，向我们展现了一幅幅影响苔丝性格与心境的乡村四季风景画卷，并赋之深刻的象征蕴涵。春光明媚的五月，天空蔚蓝，草地淡绿，远处是青色的群山，苔丝与伙伴身着白裙，手拿绿柳条，欢快地旋舞。“自然界的淡青嫩绿不正象征着未涉人世的苔丝“清新鲜嫩”，晶莹无暇和生机勃勃吗？”[7](P98)但在夜幕的自家茅草屋里，光线昏暗、凄凉冷落，这不正象征着苔丝人生悲剧的开始吗？生机勃勃、丰盛的夏季，塔尔勃塞奶牛场草木茂盛青绿，湿润芊绵，土壤肥沃，人们友好和善，苔丝在那里热恋、工作，但傍晚来临，野花大放异彩，气味难闻，这不正象征着苔丝美好的爱情将昙花一现，悲凄无果吗？苔丝受辱失身的那个秋夜，叶枯阴冷，月亮西沉，雾霭浓重，狩猎林淹没在一片源源的黑暗之中，这“茫茫夜色所象征的不正是世道的黑暗和命运的残酷吗？”[7](P98)凄风苦雨、贫寒的冬季，在坚硬、困苦、干如粉尘、贫乏荒凉、(当地人) 人心险恶的穷乡僻壤，苔丝在那里艰辛劳作，这自然界荒凉惨淡的图景不正是苔丝内心悲凉和绝望的写照吗？春、夏、秋、冬是现实真实的季节，哈代精绘了决定主人公悲剧性格的田园诗画，它们象征着主人公悲惨多舛的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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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祁寿华, 摩根. 回应悲剧缪斯的呼唤：托马斯·哈代小说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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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校对：韩立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