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的路有多远
晓雷是真的不想回家了,这家,真不知道有啥回的。
晓雷还在上中学,过完年,就是中考了。可晓雷不知道为什么要学习,又为什么要考试,学完了考完了,自己的路又该怎么走呢。
爸妈似乎天天在忙,据说在忙着赚钱,给自己赚将来需要的钱,可晓雷搞不懂,自己要那么多钱干吗呢。
每天放学后,即便晓雷回去得再晚,家里的灯也都是暗的,房门永远也是紧闭着的。每个晚上,往往是在晓雷熟睡的时候,隐约能听到房门被打开的声音,还有人蹑手蹑脚的轻微脚步声。而在早上,在晓雷起床前,爸妈一准就早早去上班了,桌上总是摆着尚有余温的早点。有时,会留一张字条,关照晓雷吃完早点就去上课,别调皮。
这一天,放学时,晓雷又不想回家了,看着教室里的同学一个个兴高采烈地走出门,晓雷只觉得自己的心越来越变得孤独。
习惯了在路边的饭店里吃那些快餐,而今天,晓雷是一点食欲也没有了。
晓雷的手托着下巴,茫然地想着出神。就连班主任周老师走过自己身边时也没发觉。周老师早就听说晓雷每天是最后一个回家的,而且,每次回家的路上也都是东游西荡的。周老师就想,这么一个青春期的孩子,不会是有什么问题了吧!
晓雷看周老师来了,忙问了声老师好。周老师朝晓雷摆了摆手,问他,有什么烦心事吗?晓雷有些胆怯地看着老师,然后不住地摇头,说,没有。
这天,是周老师把晓雷送回家的,从学校到晓雷家并不远,没走几步路就到了。快到家时,晓雷有些莫名其妙地问了周老师一句,老师,要是回家的路不那么近就好了。周老师不明白晓雷这话的意思,并惊讶于晓雷家外表的豪华,早就听说晓雷家境很好。快到家门口时,晓雷的肚子突然咕咕叫了起来,直叫得晓雷一阵不好意思。周老师微笑着说,老师请你去吃饭吧。晓雷点了点头,说,好。
这一顿饭晓雷吃得挺带劲的。毕竟,以前都是一个人在吃,这回有人陪着。边吃,周老师还不忘开导着晓雷,晓雷也很配合,不住地点着头,并且也很健谈。周老师第一次发现,原来这晓雷,还挺能说话的,一直听别的同学说他像个闷葫芦,看来不是。可当聊到晓雷的爸妈时,晓雷的眼睛立刻就黯然了。
周老师有些明白了。
周老师问晓雷,我可以见下你父母吗?晓雷愣了愣,说,可以。
周老师让晓雷找他爸妈约一下,可就这么约了个把月,始终定不下来见面的日子,晓雷问了爸妈几次,他们一直推说忙忙忙,忙得晓雷眼泪都出来了。
有一次测验,晓雷考得并不好,拿着试卷,一个人闷闷地发呆。直到教室里没有人,晓雷悄悄地关上教室门。那天晚上,晓雷忽然不想回家了。回不回家,自己一样是孤单的。
躲在教室里,晓雷也不敢开灯,一开灯,一定会引来值班的老师,然后赶自己回家。晓雷把自己桌肚里的书都拿了出来,一本一本整齐地摊放在地上,肚子饿了,嘴干了,晓雷不怕,书包里有面包,也有水。记不得在地上坐了多久,晓雷就有些困了。迷迷糊糊中,晓雷就把肩膀靠在墙上,就这么睡了。
记不得过了多久,应该还是在一片黑暗之中,晓雷就被一阵突如其来的声音吵醒了,那声音中,有警车的声音,还有无数男男女女的声音。晓雷还隐约听到了爸妈的声音,就有些奇怪了,这么深更半夜的他们干吗呢。不过,晓雷实在太困了,又睡着了。
醒来时,晓雷看到自己躺在自己房间的床上,还看到了满脸焦急的爸妈。晓雷有些迷糊,他记得自己明明是睡在教室里的啊,怎么又躺在家里了呢。而且,按以往的这个时间,这一会,爸妈应该已经去上班了,他们不该还在这里啊。
爸妈看到晓雷醒了,并没说什么,只是给他整理好书包,爸爸居然破天荒地说要开车送他去学校。晓雷坐在汽车的后排,妈妈就坐在他身旁,一脸慈爱地看着他。晓雷忽然想,要是时间在这一刻停止,那该有多好啊。
到学校时,晓雷算来得比较早的。晓雷进了教室,跑到教室后面,只看到地上已收拾得干干净净,而自己的那些书本,也都整整齐齐地堆放在桌肚里。晓雷摸了摸自己的头,想,是不是自己记错了?或者,那只是一个梦?
这一天的情景也和往日一般,平淡无奇。
放学后,看着同学们一个一个地走出教室,晓雷还是不想走,趴在课桌上想,难道昨晚真是个梦?!
还没等晓雷把这茬想透,就看见周老师朝他走来,周老师微笑着看晓雷,说,今天老师和你顺路,不介意和你一起走吧?
晓雷有些很不情愿地点着头。其实,晓雷还不想回家。可既然周老师要和自己一起走,晓雷想想还是走吧,至少一路上还可以和周老师聊几句。
一会儿,晓雷发现,周老师居然和自己一起走向自己家。发愣间,周老师似乎看出了晓雷的疑惑,微笑着说,不介意老师上你家坐坐吧?尽管有些不解,晓雷还是点了点头。
打开门的刹那,晓雷就闻到了饭菜的香味。晓雷还看到爸妈,居然微笑着走向自己。晓雷满是诧异地看看身后的周老师,也看到了他脸上的微笑。
妈妈走上前,满是歉意地告诉晓雷,都是爸妈不好,只知道整天去赚钱,总以为有了钱就有了一切,是爸妈不好,忽略了晓雷的感受。
妈妈还说,从明天起,妈妈就不上班了,在家里办公,天天在家里等晓雷回家,公司的事由爸爸一个人去操劳。
那一刻,晓雷哽咽了,晓雷哽咽着告诉爸妈,曾经的他,总有一个希望,希望回家的路可以变长一些,因为他怕,怕见到家里的孤独。
晓雷的话,顿时就唤出了爸妈的泪。
(崔立,现居上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