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宿"汽车旅馆"
作者：唐敏
2003年03期
美国有很多流浪汉，成年累月像猫一样生活在街头。朋友对我说，这种流浪的人群几乎成了一个独特的“民族”。出于各种原因而成为流浪族的人，马上与正常生活的人有了隔阂，他们不再和原先生活的社会发生联系，仿佛阴间和阳世那样互不往来。
从纽约归来的朋友对我讲了一个流浪汉的故事。
在我朋友供职的电脑公司里，有一位白人同事，一天来上班的时候满脸怒容。他对公司的同事们讲了件令人极为气愤的事情。他说昨天夜里有个流浪汉撬开他的车门，在里面睡觉，把车子弄得很脏，特别可气的是，流浪汉还在车里撒了一泡尿，害得他花钱去洗车。
那几天正是寒流袭击纽约的日子，尽管流浪汉的行为令人气愤，这位美国人还是把办公室吃剩的午餐打了个包，放在车子里，他在车窗里贴了张字条：
“喂！昨天在这儿撒尿的朋友，你可以在我的车里过夜，可以用暖气，但是不要弄脏我的车，你把我的车门撬坏了，今天再来不用撬门，我的车门没有锁。”
第二天，他发现车子很干净，食品已经没了，他的条子换了另一张字条：“喂，朋友，我很抱歉干了不好的事情，我吃了你留下的东西，谢谢。你的车子很温暖。”
于是，汽车的主人在下班后又留了张条子：“欢迎你使用我的车子。车主免费提供汽车旅馆。”
在以后一年多的日子里，汽车的主人和流浪汉在条子上对话。这些从“阴间”传递过来的只言片语，成了汽车主人生活中重要的内容之一。
“他有五天没来了，我留给他的食物都坏了，不知道他出了什么事？”等到流浪汉回来了，汽车的主人赶紧告诉同事们：“他又回来了。”
这样，全公司的人都松了口气。
汽车主人有时和同事们商量：“今天他在我车里放了朵玫瑰花，我应当送他一些什么呢？”
同事都热心地发表建议。
这个神秘的流浪汉带给大家很多的遐想。
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汽车的主人每天到车场，总要四下里看看，每天上班时也要环顾四周，他一次也没见到过流浪汉。
我问我的朋友：“他会是个中国人吗？”
我的朋友说：“绝对不会是中国人，中国人在美国不会做流浪汉，他们会拼命工作，再少的工资也做，就是不当流浪汉。”
我的朋友说，美国的流浪汉并不完全是因为没有钱，活不下去流浪，这是某些人的生活方式，他们不愿再与这个社会有联系。
但是像汽车主人这样与流浪汉保持联系的事情是很少的。
更加奇怪的是，流浪汉从来不想和汽车主人见面，他拒绝汽车主人见他的要求。
汽车主人很希望了解流浪汉的一些身世，可是这一类的字条流浪汉从不回答。
他因此而显得更加神秘了。
电脑公司的人也时常让汽车主人给流浪汉捎去一条旧毯子或者一些衣物，流浪汉成了公司同事们共同的朋友了。
每逢节日，汽车的主人和流浪汉都要互留条子致意，汽车主人会留一点小礼物在车子里。圣诞节，流浪汉在车里放了一棵手工做的枞树。汽车主人过生日，在汽车里留了一块蛋糕，他告诉流浪汉，今天是他的生日，他已经在这世界上活了多少年头了。
第二天，他收到流浪汉的字条：
“我没想到今天是你的生日，我没有礼物给你，我吃了你的蛋糕，祝你走运。”
汽车的主人问流浪汉：“你的生日是什么时候？可以告诉我吗？”
流浪汉没有回答。就像所有问他身世的问题一样，他都保持沉默。
汽车的主人在字条上写道：“我希望你回到我们中间来，这个世界虽然有许多缺点，但总还有些值得回来的理由吧。”
这样的字条，流浪汉也不回答。
不过这不影响两人的友谊，汽车主人要外出旅行，他会事先通知流浪汉，叫他另找住处。而有些时候流浪汉也会事先通知汽车主人：“朋友，我有一个星期不会来，你要把车门锁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