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星,别眨眼

　　我的妻子一点儿也不浪漫。 　　当我下班回家，尤其是出差在外几天之后回来，非常希望她能够搂住我的脖子撒娇，拥抱和亲吻我，就像电影里的镜头那样。我自己也不知道对她的这种浪漫举动的渴望，是从什么时间开始在自己心目中产生的。说实话，我们的结合并没有经历过花前月下、耳鬓厮磨的热恋。将近十五年的夫妻生活，也是在不冷不热、平平淡淡的气氛中度过的。是的，我们十五年的家庭生活，如果用“平淡”两个字来形容，那是再恰当不过的了。因为，我们从结婚到现在，没有发生过大的矛盾和纠纷。我对一些偶然发生的事情，在气头上的大喊大叫和无端的指责，经过她沉着冷静的解释，或者宽宏大度的道歉，很快就会得到化解而恢复平静。有可能爆发的家庭纠纷和争吵的导火索，并不会被点燃、爆发。最终，我在经过了一顿大喊大叫和喋喋不休的发泄之后，就会平静下来，经过冷静思考，发觉自己的指责毫无道理，伤害了她的感情，于是就愧疚、自责起来。我也想向她承认自己的错误和急躁，向她道歉，请她谅解。但是，望着她那隐藏着内在感情的冷静的面容，流露出宽容、坚毅和冷漠神色的大大的褐色羊眼睛，就会顿然打消这种念头，再一次变得不依不饶起来。她受了冤枉之气，不愿意用言语表达出来，哪怕流露出些许神色、流出一两滴眼泪也行啊？！她是不是认为不值得为我那么做呢？我非常清楚，她的泪腺是十分发达的。我曾经多次看见她在看电视的时候，为电视剧中人物的坎坷命运流下过同情的眼泪。 　　确实，在我的眼里，她没有一点儿浪漫的气质，从未向我有过想我、爱我之类的表示，更没有过投抱送怀、主动亲吻之类的举动。是的，这些正是我所希望于她的，尤其是在出差多日、回到家里的时候。 　　“累不累啊？喝茶吧，饿了吧？知道你回来我就做饭了。稍等片刻，我马上做饭。你想吃什么饭？” 　　我又累又渴，这是真的。但此时此刻，我更加渴望的是她的拥抱和亲吻，以女人的娇媚风情撒娇卖乖。然而，她不但不扑入我的怀抱，反而如同惧怕猎人的小鹿，站在离我几步之遥的地方，好比尽职尽责的仆人伺候主人一般，向我问寒问暖。从不期盼我出门给她带一些什么东西回来，瞅也不瞅我手里拿着什么。仿佛在任何时候，我都应该空手而归，什么东西都不必带回似的。我期盼她扑入怀抱的热情，顿然就会烟消云散。 　　还算好，从学校放学回来的孩子们，会使这种平平淡淡、不冷不热的气氛变得活跃起来。她第一胎生的是儿子，第二胎生了双胞胎女儿。已经长到十三四岁的儿子不再像个孩子那样撒欢逗闹，而是似乎要显示自己已经长大一般，在向我问好、握手之后就到里屋去做他的作业。他那仿佛大人一般向我问好、伸手的举止，往往阻止了我对他做出任何亲昵的举动。而儿子的这些举止，正是他的母亲――我的妻子教导出来的。儿子身上的这种变化，既让我高兴，又让我感到缺憾，隐隐觉得儿子似乎渐渐与我产生了距离。只有两个双胞胎女儿，一进门就会欢呼雀跃，叫着“爸爸回来啦！”跑过来扑入我的怀抱，紧紧抱住我的脖子，亲吻我的面颊，抚摸我已经长长的胡子，用孩子般活泼、淘气的举动，使我若有所失的心灵感到慰藉和愉悦。 　　“好了，好了，让你们爸爸休息，去做你们的作业去！” 　　妻子往往这样说，把两个女儿从我身边支开。 　　“我不累。让她们玩一会儿吧！” 　　“先把作业做完再说吧啊！去吧！不要讲话，要认认真真、仔仔细细地把作业做好。听到了吧！” 　　面对让孩子们做作业这个合情合理的正当理由，我虽然心存不满，却不能表示异议。因为孩子们的作业确实很多，如果不抓紧时间完成，就会影响晚上的睡眠时间。我看着那三个可爱的孩子弓着腰、专心致志地做作业的样子，便会滋生出一阵阵怜悯。假如，老师们布置的作业少一些，再少一些，那该有多好啊…… 　　的确，我唯一的消遣就是看电视。可是，那没完没了的电视连续剧却不能让我感到丝毫的放松和快乐。当然，那些比比皆是的拥抱、接吻的镜头，剧中人物的浪漫生活，也会刺激和影响我的每一根神经。我希望自己和妻子的生活，也能够像电视剧中的人物那样，充满浪漫的生活气息。我对夫妻生活充满了甜蜜的想象，但现实生活却并非如此，离我的想象相差十万八千里。下班回家，我们不但没有体会过相互拥抱、亲密接吻的滋味，就连“想念”、“我爱你”这样简单明了的甜言蜜语也都不曾说过。妻子非常喜欢看电视，可在孩子们做作业的时候却从来不看，而是或者干家务，或者有心无心地拿着一本什么书翻看。同时，她会再三地叮嘱和提醒我：把电视机的声音调小，再调小，不要影响和干扰孩子们做作业。我那因为单位里的工作压力、业务上的竞争、顶头上司居高临下趾高气扬如同老爷一般蹙着眉头高喉咙大嗓门儿指手画脚，以更换工作岗位相要挟所绷紧的神经，在家里也得不到丝毫的放松和安慰。 　　为了积攒将来可供孩子们上大学的钞票，妻子是格外节俭的。家里的一切开销，都由她一手掌控。的确，她至今没有参加过在社会上如同瘟疫一样流传开来的轮流宴请。对同学、同事和朋友们提出的相互宴请的邀请，她总是找出一些托词婉言拒绝。 　　“想参加宴请你就参加嘛！不要让她们以为我这个当丈夫的是个蛮不讲理、不近人情的小气鬼。” 　　“管她们说什么呢！花费钱财搞什么相互宴请，有什么必要？我参加别人的婚礼啦、丧事呀这些该尽人情的事儿就行了。” 　　我和朋友、同事偶有小聚，喝个小酒什么的。总不能老是吃喝别人的东西，有时我也选择机会适时请他们吃喝一顿。在这样的宴请中花费较多的时候，她会不露声色地选择适当的时机，给我计算家里几个月以来的收入和各项开支情况。当然，这些支出大多数都是我为宴请宾朋的开销。 　　“怎么？你的意思是说，我做了一些无谓的开销，是吗？” 　　“不是的。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想让你知道家里的收支情况而已。除了两个人的工资，我们哪还有什么收入呀？不管怎么说，钱这个东西，我们还是计划着用好一些。我们这个月该存银行的钱没有存上。” 　　“这么说来，你的意思是说：那些钱都是我请客用掉的？！” 　　“你咋这么说呢？你看，这两个月，我们为别人的婚礼、割礼，还有一次祝贺人家乔迁之喜、参加丧礼等等，开销了五次钱尽了人情……” 　　唉，真是个小肚鸡肠的婆娘。她自己不花钱，也不让别人花钱。这不是明摆着故意将我的军，嫌我无谓开销乱花钱嘛…… 　　不错，邻里、同事和朋友们都很羡慕我们的生活，称赞我们是和睦家庭、恩爱夫妻。还甭说，我们家从来都没有发生过让邻里们发觉的争吵纠纷，也没有出现过因为经济上的困难求人的事儿。过年过节、儿童节、过生日什么的，孩子们穿着一新，被打扮得花枝招展。可美中不足、令人缺憾的是，在我们的家庭生活中没有丝毫的浪漫气息。听说人家夫妻相亲相爱、卿卿我我、互相开个玩笑，有时也免不了因为过分亲昵而引发争吵打架闹离婚的事儿，闹过之后又会和好如初，而且爱情变得更加牢固。但是，在我们的生活里没有那样的浪漫情调。更加令人感到乏味儿的是，她甚至从来没有因为某一个女人的缘故对我发过火、吃过醋。 　　有时候，我浮想联翩、暗自思忖：假如我们俩是先恋爱、后结婚，生活中恐怕就不会缺乏浪漫情调。 　　毫无疑问，我是谈过恋爱、品尝过爱情的甜酸苦辣的。不过，那只是我大学生涯中难忘的甜蜜回忆罢了。 　　我知道，在与明媒正娶的妻子同床共枕的时候，回忆另外的一个女人是不道德的。然而，在羡慕那些浪漫的生活情调的时候，我还是会情不自禁地回忆起大学时期的初恋，并且深感懊恼。 　　一个突如其来的电话信息，使我倍感振奋和激动不已。电话是同学打来的。他说，为了纪念毕业二十周年，所有的同学约定在乌鲁木齐相聚庆贺。由于心情激动，我仿佛又回到了自己的学生时代。在度过了二十个春秋之后，同学们再次相聚相见，那会是一个什么样的情景啊？！噢，对了，不知道哈丽黛现在变成什么模样了。她还是那么漂亮吗？我以什么样的方式见她呢？她大概早就忘记了我这个人和我们曾经的爱情。见到她，我一定要沉着冷静，不能流露内在的情感。可是，那是个感情非常丰富、富有浪漫情调姑娘哩！罢了，罢了。同班同学中谈情说爱，后来没能如愿结合在一起的何止我和哈丽黛两人呢？再说了，哈丽黛是先于我结婚的嘛！我竭力掩饰内心的激动和慌乱，不让妻子看出心中的秘密。

　　“你在单位请个假，我们俩一块儿去得了。” 　　说实话，从内心来讲，我是不情愿妻子去参加我们的同学聚会的，也只是说说而已。当然，从另一个方面来讲，这也算是对她的尊重吧！ 　　“眼下单位里工作很忙，还是你自己去吧！以后有机会了我们再一起去。”她婉言拒绝说。 　　“去乌鲁木齐买一套新衣服吧！”妻子说，“毕竟是二十年没有见面的同学聚会，应该穿得像模像样才好。” 　　“你是想把我装扮得像个小伙子一样帅气啊？”我逗趣儿说，“不怕我穿得太好，闹出什么风流韵事来呀？” 　　妻子微微一笑，说： 　　“二十年前没有闹出的事情，现在更不应该出现。” 　　不知是因为什么原故，我就想气一气她。 　　“二十年前闹没闹出过，你怎么知道啊？” 　　此时此刻，我非常愿意看到妻子气恼的样子，哪怕撅个嘴、绷个脸什么的也行啊！ 　　“反正啊，愿真主保佑你不要做昧心事儿。只要你想一想三个孩子，就一定不会出任何问题，会平平安安回来的。” 　　妻子心平气和、满不在乎的回答，一瞬间深深刺痛了我的神经。我所希望听到的回答可不是这样，而是“你敢！要是做出什么越轨的事情，有你好瞧的。只许你老老实实、乖乖地去，乖乖地回来……”这样充满妒意的酸涩的话语，稍微表现出虽然嘴上不说、但心里还是吃醋的那么一点点意思。如果听到那样的话语，该是多么令人惬意的啊！莫非，在它身上就连那么一星半点儿的浪漫情调都没有吗？ 　　“只要想一想你，我还能做出什么越轨的事儿吗？难道你把自己看得还不如那三个孩子重要吗？” 　　她无言地瞅着我的眼睛，白净的脸面泛起了一片淡淡的红晕。我想，她一定会对我解释说：“哪里呀，你误解了我的意思。我想说的是，只要你心目中有三个孩子，就等于也有我。我在你心目中的位置比三个孩子还要重要，你在我心中也是那么重要的。”我在心里也已做好向她作出“我只喜欢你一个，你在我心中占据的位置是第一位的，三个孩子是第二位的，除了你，我不会理睬任何人”这样信誓旦旦的许诺的准备。嗬！这是何等充满浪漫情调的镜头啊！ 　　“你打算带多少钱？五千块够不够？” 　　令人遗憾，她完全打乱了主题。我没有得到自己期待的回答，渴望出现的浪漫镜头一瞬间烟消云散。我心情陡变，愤懑的情绪显现在脸面。 　　“用不完！” 　　她对我的情绪变化似乎毫无察觉，依然平心静气地絮絮叨叨。 　　“你就不要想着省钱了，该花就大大方方地花，不要让同学们小看你就行了。噢，对了，我们还应该给你的老师准备一点儿地方特产才好。” 　　我已经是情绪败坏，什么也不想说了。她没有吩咐从乌鲁木齐给她带些什么回来，我也没有问她需要带什么东西。原本打算和她以拥抱接吻的方式告别的，可遗憾的是根本就没有出现这种告别画面。 　　所谓同学，即使是在相隔二十年之后相见，也是亲密无间的。我们忘记了自己已经是有了十三四岁的孩子的人，完完全全回到了无忧无虑的学生时代的生活当中。哈丽黛依然那么漂亮、活泼可爱，加上成熟女性特有的风韵，更加显得楚楚动人。她不仅和女同学，而且和所有的男同学都是一一拥抱相见。当轮到与我相见的时候，她紧紧搂住我的脖子不肯放手。 　　“抱紧点儿啊！麦合木提，你怎么发抖了？” 　　哈丽黛俏皮的打趣儿引起同学们的开怀大笑。 　　是啊，这正是我寻求多时的浪漫情调。可是，当我真正身临其境的时候，却不知为什么，总觉得有些格格不入、难以接受。虽然周围充满了同学们的欢声笑语，气氛非常活跃，但总觉得有一种什么潜在的力量在指责和约束着我，使我感到不能自由自在，难以彻底放松。我浑身发抖、颤栗不止。这不是因为心情激动、难以自持的缘故，而是充满身心的道德观念和作为一个父亲、丈夫的责任和义务使然。尽管如此，在我的内心深处，过去的爱情似乎还是有些死灰复燃。我和哈丽黛的视线不时相遇，我们成双成对地跳交谊舞和民族舞蹈，依然像二十年前一样配合默契、舞姿翩翩。 　　两天时间在看望母校和老师的忙碌中匆匆而过。在这个过程中，拘谨和矜持荡然无存，大家都变得无拘无束、亲密无间。过去的爱情死灰复燃的几个同学出双入对，不加掩饰地亲近起来。可是，没有人以谴责的目光去看他们，似乎，一切都是合情合理的，大家都把自己的家庭、孩子和配偶抛在了脑后，忘得干干净净。 　　今天，我们离开了老师，仅剩下同学们在餐厅聚会。下一步的计划是：从明天开始，用两天时间，到乌鲁木齐周围的天池等风景名胜尽情游玩，尽兴之后，在行分别。 　　“从现在开始，只剩下我们同学了。”班长加拉力发表祝酒词说，“还有两个晚上的时间，所以要抓紧时间。”他和每一个人都碰了碰酒杯，在轮到和我碰杯的时候俏皮地挤了挤眼睛。“你该明白我的意思了吧？麦合木提，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可不能错失良机哟！” 　　哈丽黛喝红酒喝得已经略有醉意。她毫无间歇，不停地跳舞、唱歌。在与我跳交谊舞的时候，她向我解释了自己匆忙结婚的缘由。“我对我们俩的结合没有了信心。父母逼迫我结婚，可我根本就忘不了你。你呢？早就忘了我吧？想起过我吗？” 　　我以适当的言词回答了她的提问。手与手交叉、气息相互扑入鼻息的时刻，令人忘乎所以，不顾一切。我的体内犹如烈火燃烧，我们难以自持，相约幽会。 　　从餐厅回来之后，我们又开始在客房喝了起来。这次聚会的所有同学，都住在宾馆的同一个楼层。不知刚才在餐厅是不是只顾与哈丽黛跳舞错过了几轮喝酒的次数，此时此刻与其他同学相比，我几乎没有醉意。我们七八个尚未醉酒的同学再一次聚集在加拉力的房间，开始了新的一轮喝酒。几个同学争先恐后、滔滔不绝地讲述着自己职位的提升、再次升职的可能性、生意和手头积蓄、获得的高级职称等等的话题，甚至有人不无炫耀地自我夸耀自己已经有了几个情妇等等，还有人在哼哼唧唧地唱着“仿佛是一串珠子，一束花”那首同学之歌。大家都已经喝得懵懵懂懂、酩酊大醉了。 　　片刻之后，我的手机铃声响了起来。 　　电话是从哈丽黛的房间打来的，我悄然把手机贴近了耳朵。 　　“我在等着你呢。你还在喝吗？再不来我就扣门了……” 　　我默默无语，悄无声息地关掉了手机。 　　毫无疑问，我恨不得即刻就到哈丽黛的房间去。这两天来，每到晚上我就想着到哈丽黛的房间。但是，每每都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力量在阻止着我的莽撞。而此时此刻，我已经难以自持、不受约束了。趁没人注意，我悄然退出了酒场。 　　哈丽黛的房间在走廊的另一头。走廊灯光暗淡、悄无声息。她房间的门果然没有关闭，而是开着的。一进房间，我就干脆利落、毫不犹豫地扣上了安全锁。哈丽黛穿着内衣，斜靠着躺在床上。我走到房间中央，不知进退地站了下来。 　　“你还发什么愣啊？” 　　我顿然回过神来。 　　哈丽黛目光流盼、含情脉脉，似乎是略施粉黛，双唇鲜红，格外引人注目。 　　我默默无语地坐在了床边。哈丽黛猛然坐起，紧紧勾住了我的脖子。我们忘乎所以，情不自禁地接吻起来。是啊，毕业前夕，在大学校园里的树丛中，我们就是这样吻别的。那个时候，我们俩感情真挚、热泪盈眶，只为离别而接吻。而现在，我们则是受失去控制的性欲的驱使而接吻…… 　　“你老婆长得漂亮吗？” 　　哈丽黛突如其来的发问，如同泼向我熊熊燃烧的欲火的一盆凉水，瞬间使我清醒过来。我无言以答，也不想回答，更不愿意在此时此刻想起妻子。但是，她穷追不舍、一再追问： 　　“你说话呀？老婆长得漂亮吗？” 　　我不得不回答她的追问： 　　“是的，长得漂亮……” 　　哈丽黛当即把嘴唇挪离了我的嘴唇。 　　“你的孩子长得像你，还是像你老婆？” 　　随着她的这句提问，我完完全全摆脱了疯狂的情欲的驱使。我的儿子长得像他妈，而两个女儿则长得像我，就像是披着我们的皮一样。此时此刻，孩子们仿佛出现在我的身边，女儿搂住我的脖子，用稚嫩的手掌抚摸着我粗硬的胡须。两个女儿身上带着她们妈妈的气息和体香，如同春天的气息一般令人百闻不厌。然而，我怀里的这个女人――我二十年前的初恋情人――却浑身散发出浓烈的酒精味儿，就像是炎炎夏日发了酵、变了质的腐味儿一样令人乏味。哈丽黛同二十年前一样活泼、善于言词；而我的妻子则少言寡语、沉着冷静。哈丽黛善解人意、富有浪漫情调；我的妻子则平平常常、缺少情趣…… 　　哈丽黛再一次亲吻起我来，同时开始动手解我的衬衣扣子。她那涂了海纳花指甲油的细长手指，在我胸脯上轻轻抚摸、刺激着。不知为什么，我已经毫无情趣，轻轻推开她的手站起身来。 　　“咋了？你怎么站起来了？” 　　“我抽支烟。” 　　“你这个烟瘾上来的可真不是时候。” 　　哈丽黛一边说，一边撅起了嘴。 　　“我去拿烟。” 　　说完，我头也不回走出了房间。哈丽黛默默无语。 　　喝醉了酒的几个同学的欢声笑语不时传到走廊，有人依然在哼唱着同学之歌。我信步走到走廊尽头，来到供房客纳凉的晾台。外边的空气清凉宜人，使我顿时感到清醒了许多。刚才，我对哈丽黛说拿烟是假，实际上我身上带着烟。我从兜里取出一支烟点燃，不慌不忙地抽了起来。在家里，我也是到外边抽烟的。两个女儿不允许我在家里抽烟，似乎是妻子看到她自己劝我戒烟无效，于是就动员两个女儿对付我。 　　“爸爸，你就别抽烟了。难道你不知道抽烟有害健康吗？” 　　此时此刻，两个女儿柔声柔气的劝说仿佛在我耳边萦绕。我灭掉手中的烟头，抬头遥望天空。虽然天色即将放亮，但天上的繁星依然在闪烁。瞧，那颗闪亮的星星正在俏皮地眨着眼睛，恰如哈丽黛迷人的眼睛一样。那边那颗星星暗淡无光，看不清是在眨眼，还是在闪烁，但是显得非常含蓄可爱，就像妻子的眼睛。不知是因为什么缘故，我目不转睛地观察着那颗暗淡无光却又显得非常可爱的星星。是的，此时此刻，我才体会到妻子的难能可贵，意识到自己是真正深深地爱着她的。 　　妻子真的是缺乏浪漫情调的。可是我呢？我又给过她多少浪漫情趣？我渴望她能够投入怀抱、卿卿我我、耳鬓厮磨，可自己为什么没有主动地拥抱、亲吻、逗弄她，向她主动示爱，明明白白地表达自己的爱意呢？当然，对于自己所爱的人，是应该期盼被爱和做出亲昵举动的。但是，也应该知道向所爱的人主动地表达爱意、表明心迹。只有爱，才能衍生出被爱。这才是我求之不得的浪漫情调和生活情趣。实话实说，在此时此刻，我对妻子滋生出一种强烈的眷恋之情，巴不得即刻出现在她的身边，以火热的情怀和丈夫的浓浓爱心拥抱她、亲吻她…… 　　我又一次望黎明的天空。湛蓝的穹宇中，适才俏皮地向我眨眼的那颗星星依然在不停地闪烁，但此刻并没有让我感到浪漫的情调，而使我觉得是一种放纵和低级趣味儿。我不禁感慨万千地喃喃自语： 　　“星星，别眨眼！” 　　 　　责任编辑 艾克拜尔・吾拉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