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王和上[老王]的农村人
老王叫什么名字,没人知道吧。杨绛知道吗?那是杨绛的事情。作为教师,其实你又何必知道呢。总之,只要有这么一个人,有这么一篇课文,需要你上课,就行了。
老王跟不上组织。作为普通的老师,你跟得上组织吗?尽管你不是单干户,但其实那一方小小的天地只有学科是你的,班级是你的,暂时交与了你一段时间,其他的一切与你又有什么关系呢?老王踏他的车,你上你的课,都是含辛茹苦,都是默默无闻,老王终于不知道叫什么,到最后你叫什么,又有谁知道呢?一个是踏车的,一个是教书的,知道这一点就足够了。天空没有留下鸟的身影,但我已飞过,不是吗?
老王一只眼睛是瞎的。你眼睛没有瞎,但你戴着厚厚的镜片,尽管不会撞到电线杆上,但你举目望去,不是也白茫茫的一片吗?你摘下眼镜,不是什么也看不见吗?你不知道这个社会在流行什么,也不知道这个世界到底需要什么。老王总被人误解,你又何尝不是如此呢?你登陆论坛,有几个不骂老师的,尽管他们骂的不是你,但你自然也包括在内。骂就骂吧,做老师的,又有几个不骂学生的?误解是误解,但误解也是有道理的。谁叫你老王是田螺眼呢?谁叫你做老师的这么爱骂人呢?
老王说:我不是要钱。当他送鸡蛋和香油给杨绛一家时,杨先生给他钱,他是这么说的。你不要钱,要什么呢?老王你最好的回答应该是,我什么都不要。我送鸡蛋和香油,就是什么都不要。什么都不要,那你送什么东西呢?普通人只能理解到这个层次。老王的层次有点高,尽管他没什么学问,也可能不认识字。世界就是礼尚往来的,社会就是很现实的,人们的理解就只能到这里。作为老师,你在上课,你贡献你的学问,显露你的才华,你干什么呢?无非就是想多拿点奖金,早评个职称,再在微薄的收入里增加一点点而已。假如你说:我不是要钱。人家就不理解,领导也不理解,群众也很难相信。你教书这么卖力,上课这么辛苦,课上得这么复杂,倘不为此,又为什么呢?他也许觉得我这话有理,老王这样想,你也只能这么想。
在杨绛的眼里,最后一次出现在她面前的老王像个骷髅,很是吃惊。老王本来就长得不怎么样,又有生理残疾,一只眼睛是瞎的,加上有病,病入膏肓,样子就有点骇人。长成这样,病成如此,不在家呆着,还出来吓人,岂有此理!你也许会这样想。作为老师,年纪大了,等待退休,不在山区学校呆着,却来城里上课,岂不可恶!你长期积劳积怨,心力交瘁,形容憔悴,鬓边白发四起,已看得让人难堪了。更何况备课时间很长,一晚不曾安眠,眼睛充血,一上来就讲老王,提到骷髅,说起僵尸,岂不让城里几个朱颜红唇而且声名藉甚的评委听得很生气吗?本不该如此的,老王后来就滞笨地离开了,就像你很艰难地在上好课之后尴尬地离开了教室那样。你自问:按新课标的理念设计,你会吗?后现代主义去解读,你懂吗?在农村的田野里从来不长这些的,只有朴朴实实的山里娃,简简单单的课文,清清楚楚的道理,其他什么也没有。正因为如此,你不该来上课,在那几个比你年轻得多的评委面前,你搞不清楚,更说不明白,教育到底是什么,课文该如何体现新课程理念的理念是什么意思,其实也是很费解的。
老王什么时候死的,埋在哪里的沟中,杨绛不知道。作为教师的你,什么时候退休,什么时候离开这个世界,别人也很难知道。山区有山区的风景,山区有山区的人情,山川大地曾留下过他的足迹,山川大地知道过你的存在,清楚你的离去。有一天,你忘记了一切,不曾带去一切就走了。你一辈子上过很多的课,不一定会记得多少。但我相信,你肯定会记得,这一天,你居然在城里上了一堂叫《老王》的课,记得几个城里评委奇怪的脸,记得老王的痛苦和无奈,记得你上完课后的虚弱无力和强烈的挫败感。
老王活在杨绛的笔下,老王躺在八年级语文的课本中,很多人阅读着,议论着,研究着,但一定没有人记得更不会说起这样一个在城里上了一堂叫《老王》课的农村教师,以及他上《老王》的哀乐与悲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