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记]中的小人物
《史记》中的小人物
摘要:司马迁不能从根本上克服自己的唯心主义史观。但是，他
却能从历史事实中看到历史并不全然是帝王将相活动的领地，并且
在历史发展的一些重大关节上，看到了被古代社会视为小人物和卑
贱者的重要作用。他克服了自己的阶级偏见，如实地记叙了为数众
多的小人物和卑贱者的历史活动，并且按照他当时在认识上所能达
到的水平，对这些小人物和卑贱者的历史活动，给予了适当的评价。
关键词:《史记》；司马迁；小人物；卑贱者；高贵者
一部二十四史，大部是写帝王将相的。被誉为“史家之绝唱，无
韵之离骚”的《史记》，也不例外。这是当时的历史条件决定的。
司马迁的聪明才智并不能使他超脱阶级和时代的局限。但是，司马
迁对待历史记叙的严肃态度，他的忠实于历史事实、坚持“秉笔直
书”的传统精神，却在某种程度上弥补了这方面的缺陷，从而使他
的不朽名著成为高耸于一切封建史书上的金字塔。
司马迁是有史以来第一个为出身“低贱”的农民起义英雄树碑立
传的历史学家。这件事不仅在中国古代的史书里是破天荒的创举，
而且在以后几千年封建社会的“正统”史书里，也是后无来者的。
他把佣工出身的反秦农民笋雄陈涉(胜)写进《世家》， 同封建诸侯
并列。从现代观点来看，农民革命英雄当然要比封建诸侯伟大，但
是在司马迁的时代，敢于把这样一个“犯上作乱”，而且是失败了
的小人物抬上高贵《世家》的宝座，这是需要巨大勇气和卓越见识
的。
这是对陈涉的总评：
“粲纣失其道而汤武作，周失其道而《春秋》作，秦失其政，而
陈涉发迹、诸侯作难，最起云蒸，卒亡秦族。天下之端，自涉发难。”
《史记太史公自序》。
在这里，司马迁把陈涉同古代的圣人汤、武、孔子相提并论了。
这是司马迁用自已手中的史简，在长夜难明的历史天际，点燃起的
一支火炬。他简直是古代天官策府中的普罗米修士！
对干鼓刀屠狗者出身的农民起义军将领樊哙，吹鼓手出身的农民
起义军将领周勃，小商贩出身的农民起义军将领灌婴，囚徒出身的
农民起义军将领黥布，渔民出身的农民起义军将领彭越等等，他都
用专门的章节给予了生动的描写和评述。 这是他对樊哙的描写：
沛公入豪富，宫室帷帐、狗马、量宝、妇女以千数，意’欲留居
之。哙谏曰：“沛公欲有天下邪？将欲为富家翁邪？”沛公曰：“吾
欲有天下。”哙曰：令臣从入秦宫，所观宫室帷帐、珠玉、重宝、
钟鼓之饰，奇物不可胜数，入其后宫，美女妇人以千数，此皆秦所
以亡天下也。愿沛公急还霸上，无留宫中。《史记留侯世家》按徐
广本补正。
这段描写，真实地反映了像樊哙这样的劳动者，他们所以踊跃投
身于反秦农民大起义运动，其原始动机，并不都是为了当富家翁，
也不是像刘邦、项羽那样是为了羡慕秦始皇和取代秦王朝，而是为
了反抗秦王朝的残暴统治，建立一个廉洁而不腐化的政府。
这些卑贱者出身的农民起义军将领在农民革命胜利之后，都逐渐
蜕变为新贵族了。这是当时社会生产关系的性质决定的。司马迁那
时不可能懂得这些原理，他不可能对这种蜕变作出科学的说明。但
是，他如实地记叙了这个过程，并且对新贵族富贵以后骄奢淫侈、
脱离群众的作风进行了谴责。
在封建社会里，处理政务，办理外交，制定各种政策，从来是帝
王和贵族的特权。在他们看来，这些事务只有像他们那种血统高贵
的人才有资格担当。小人物、卑贱者懂得什么?“劳心者治人，劳
力者治于人。”卑贱的小人物，不过是被治于人的消极力量而已。
但是，司马迁的《史记》，却通过大最的事实，揭露了数量很大的
一批(不是全部)帝王和他们的御用大臣，不过是一些不学无术、荒
淫无耻的大草包；相反，许多社会地位低下的小人物和卑贱者却很
聪明、有才干。他不仅在《史记》中写了许多由普通老百姓出身的
政治家、外交家(如管仲、范雎、蔺相如、陈平等，)而且还从小人
物和卑贱者之中，发现了一大批具有卓越政治见解或外交才干的人
物。他这种发现告诉人们：聪明才智并不是以大人物和小人物、高
贵者和卑贱者为分界线的。实际情况是：大人物、高贵者之中见识
短浅，才干平平的人很多；小人物、卑贱者之中见识卓越、才干杰
出的人不少。
“机不可失，失不再来”这句话，是现代政治家们很喜欢引用的
一句含有深刻哲理的格言。司马迁却在《史记》里告诉我们，早在
纪元前的十一世纪，郊野的普通老百姓，就已经熟练地运用这句话
来分析政治形势了。
《史记齐太公世家》里说：姜太公吕尚帮助周武王战胜殷纣王以
后，被封为齐国诸侯。他带着一批人去齐国任职，路上走累了，找
了一个旅店歇息。夜里，他听到旅店里的人议论他们：“吾闻时难
得而易失，客寝甚安，殆非就国者也。”吕尚听了这话，马上把随
从叫起来，穿上衣服，连夜赶路，黎明的时侯，他们赶到了齐国首
都。果然，当天就有东夷人发兵前来和他争国，因为他早到了一步，
才得以组织力量，应付敌人。
吕尚是上古对代一个足智多谋的人物，但是在就国问题上，他的
政治敏感却不及旅店里一个普通老百胜。所幸的是这个曾经“番钓
于渭水之滨”的老头儿原来也是个贫贱人，他没有一般贵族那种自
高自大、卑视群众的恶习，而是听了群众批评，马上就改，结果争
取了主动。
《》里记载了一个打猎的老百姓，通过政治形势分析，帮助国君
改正错误的故事。
楚怀王听信谗言，排斥屈原，放弃联合各国共同抗御秦国侵略的
方针，最后上了敌人的当；被囚死于秦国。楚怀王的儿子楚襄王，
不接受历史教训，反而认仇为友，继续采取亲秦的方针，一些大臣
也附和他。这个没出息的楚襄王，对于国家大事糊里糊涂，对于狩
猎游玩却很在行。楚国有一个打猎的老百姓发明了一种十分轻巧的
弓矢，他听了很感兴趣，叫人把这个老百姓找来问话，不料这个老
百姓却借用打猎的题目给楚襄王讲起政治形势来，并且希望楚用钻
研打猎的心思，去研究怎样反抗秦国的侵略。末了，又用非常尖锐
的刺激性语言批评楚襄王说：
“先王为秦所欺，而客死于外，怨莫大焉。今以匹夫有怨，尚有
报万乘，白公、子胥是也。今楚之地方五千里，带甲百万，犹是以
踊跃中野也，而坐受困，臣窃为大王弗取也。”《史记楚世家》
这个小人物震聋发聩式的批评，终于激起楚襄王尚未泯灭的一点
羞耻心。使他改变了亲秦的方针，并派出使者与各国联络，共同抗
秦。
小人物所以能在政治见识上超过大人物，其根本原因是他们生活
在人民中，因而能站在社会进步方面反映人民的意志，大人物则高
高在上、脱离实际，碰到问题，两眼漆黑，常常连是非都分不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