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乡作故乡
有时离别时,你会多么的希望能够留下。 有时永远的失去后, 你会无数问自己,为什么当初会选择离开。
当我第一次踏上澳洲神奇的土地,我以为只是一次短暂的旅行。 很多年后, 我才知道自己是踏上了一条多彩易逝虹桥,彼岸是澳洲未知的地平线, 而故乡远远留在身后。当我垮越后,彩虹消失了。
那是一个3月的清晨,昆士兰大学的放射性同位素实验室的Collerson 教授在机场迎接我。教授灿烂的笑容,热情的拥抱,布里斯本湛蓝的天空,明媚的阳光, 驱散了我离家时的落寞。
第二天黄昏, 我独自一人,漫无目的的漫步在这个陌生的城市。在落日的霞光下、轻柔的晚风中、花香四溢布里思本河边, 人们悠闲的在紫金花下, 葡萄藤间, 品尝咖啡美酒,享受着周末的慵懒。 一个乡村歌手, 在街角动情的吹着萨克斯管,幽婉的萨克斯曲缠绵地飘向每一个角落。一对年轻的恋人, 旁诺无人的在路边在拥吻。多么优美、宁静,调谐周日,我放慢了匆匆的脚步,陶醉于这淡雅的异域风情。
布 里斯班河,像一条飘逸的彩带,婉转流过昆士兰大学。校园内茂林修竹,绿草如茵。昆大实验室的书卷生活,恬淡宁静,这也许是我一生中最快乐的时光。每天黄昏 时分,走出实验室,夕阳下的校园,有着无法抗拒的美丽。带一卷书,走几步路,来到翠竹丛林掩映的小湖边观鸟,赏花,看晚霞。湖面上雪白的睡莲在晚风中摇 曳,一对黑天鹅优雅的在湖中嬉水。我想起了施笃姆笔下茵梦湖, 还有湖边的哀婉凄绝的爱情故事。9月仲春时节,湖边一树一树的Jacaranda 的靛紫色花开了。偶尔会到树下读书小憩,醒来时,脸上,书上都落满紫色的花瓣。一颗一颗花树下,缤纷的落英形成一张淡紫色的地毯,延伸到很远,如诗如画,似梦似幻。蓦然回首,这瞬间的美丽, 梦幻的飘逸,让自己忘了身在何方。心中涌起一种冲动,去放舟,去寻梦,去漂流。不,我只是一个游子,这里不是我停泊的港湾。当完成博士论文的最后修改,我婉拒了Collerson 教授的挽留。在一个3月的清晨,像当初悄悄到来,我又默默告别了茵梦湖,也永远离开了实验室,离开了大学校园。
堪培拉的浪漫的红叶和玫瑰花, 让我停止了漂流的脚步。后来我加入了澳洲国籍, 进入了联邦政府,也拥有自己的花园洋房。但我不属于这里,这只是短暂的停泊,我终将离去。故乡已远在天边, 我始终无法融入这异乡的土地。
也许只为了寻找故乡的感觉, 我开车游历过每一个风景如画的海边小镇,穿越金色的海滩, 无边的牧场, 徒步走过每一个偏僻的森林公园,走过 芳草萋萋, 野花灿烂。 这里都不是我梦中的故乡, 没有春天的布谷鸟, 没有秋天烂漫盛开的野菊花,没有黄昏时分远方飘荡天门花鼓, 没有熟悉的乡音, 没有亲人的守候。
我在花园中种满了紫丁香,白玉兰,郁金香, 还有各色珍稀玫瑰, 蓝色月亮,金色梦想, 红色直觉。 每一个春天夜晚, 当月色皎洁, 丁香花盛开, 对酒望月,还是会暗自神伤。谁知我这思乡的隐忧?也不想别的,我只要那春日的黄昏,乡间小路穿越没遮拦的麦田和油菜花,还有放学归来时袅袅的炊烟。
很多年后在暮色苍茫中,重回故乡。我乡音未改,但已不是当初的青涩少年。故乡已变得陌生,一切都变了, 家乡的老房子, 村边的小河, 黄昏倚门相望的父亲, 邻家笑靥如花的少女, 都消失了。无论我多么热切, 频繁,虔诚 关注那些珍爱的东西, 他们还是会离我而去 ,像细沙渗透指缝, 无论我怎样握紧的手指。有些事注定会消失的, 有些人注定成为故人,有些路注定要一个人走.
踏着湮没在荒草之中的小路,黯然离去,已不再有当初离家时的浪迹天涯豪情。少年时代,正是从这里,我无数次痴迷眺望着天边的彩虹,幻想着遥远的地平线外的世界。饱经沧
桑后, 我终于知道, 外面的世界, 并不都是精彩, 还有乡愁, 无奈。从此故乡在我心中, 变得遥远而飘忽。每一次想到 那些像流水一样逝去珍贵的瞬间,都会潸然泪下。 也许每一个浪子,都有自己流浪的理由。 有人已经停泊, 有人还在 路途的,有人注定会终身漂泊,永远不会属于任何地方,任何人。 不会因为一段风景, 一段偶遇停止。也许这就是命运吧, 都是上天铺就好的。
那是在环新西兰的豪华游轮上,在酒吧倚窗而坐,品尝着精致的澳洲美酒。眺望海天交接处, 地平线外的某个地方该是渐行渐远的故乡?第一次体会一种无能为力的心疼,我终于明白, 不是每一片落叶, 最终都会归根。 每一个浪子心中, 都有一个回不去的故乡。 故乡已经远去,也许我飘零的生命不会再有归宿。不会再有一个地方,有一个女孩,有一种爱, 会让我如此魂牵梦绕。
窗外夕阳满天, 海天一色, 远方雪山白雪皑皑,时隐视现。女歌手动情的唱着一首伤感的歌曲,我颓然有些醉了。也许生命只是一次短暂的旅行, 从没有起点, 也没有终点。也许世上并没有的他乡, 只有不羁的浪子, 每一个贫困凋敝毫无诗意的僻壤, 都会是他人朝思暮想的故乡。从此把这异域的土地当着故乡吧,当一个行吟诗人,对酒当歌,诗酒年华。忧伤的歌曲如泣如诉,忍不住眼中涌起了泪花。
Like a ship blown from its mooring,
By a wind off the sea.
Like a seed dropped by a skybird,
In a distant wood.
Who can say if I've been changed for the better?
But because I knew you,
Because I knew you,
I have been changed for goo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