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的河流-黄河

我们的河流

——黄河

邹逸麟曾经指出：“要了解中华民族的历史，就必须首先了解黄河流域的历史，而要了解黄河流域的历史，自然也就离不开黄河的历史”。

“三年两决口，百年一改道”，是黄河历史的真实写照和区别于其他河流的显著特点。因此，在黄河下游河道的变迁史上，就有了源于下游决口改道而带来的多个黄河故道。如禹河故道（亦称《禹贡》河道）、西汉故道、东汉故道、明清故道等。也正是有了这些河道的诞生、发展和衰竭，才构成了整个黄河的全部历史。今天，我们探讨他、研究他、总结他，不仅能够让我们熟悉和把握黄河的历史和过去，更能够让我们在实现维持黄河健康生命的新的理念中得到有益的启示和借鉴，全面促进人河的和谐发展。

首先，让我们来认识一下禹河故道。行河时期，从大禹治水开始算起，至周定王五年（公元前602年）河徙，1400余年，是黄河史上有记载以来最早的一条古河道。

大禹，是国人最崇敬的历史人物之一。大禹治水“三过其门而不入”的无私奉献精神，更是为世人所无限敬仰。透过现象看本质，其真正意义却在于：首先他是我国历史上第一个奴隶制国家——夏王朝的真正创立者，其次是在他的治理下，黄河历1400余年无河患，世人成了最大的受益者。因此，大禹治水后的黄河河道也被世人认为是最佳的河道，并长期影响着后人的治河活动。那么，事实又如何呢？据考古学家分析，夏、商、周时期的黄河下游河道基本呈自然状态，低洼处有许多湖泊，河道串通湖泊后，分为数支，游荡弥漫，同归渤海。

有了上述认识，我们再来分析“禹河”是如何稳定流过1400余年的。最重要一条的原因是黄河当时尚处于自然状态。人为破坏少，甚或没有破坏，中上游植被处于原始状态，黄河泥沙就不至于那么严重；人为干预少，黄河下游的流路，就不会被阻塞，洪水宣泄较为畅通。水退人进，水来人退。因此，在某种程度上，可以说，这一时期的人河是和谐相处的。当然，“禹河”的长期稳定也离不开当时良好的地质条件和自然条件。在自然条件方面，除当时黄河泥沙尚不那么严重外，在下游，还接纳了从太行山流出的多个支流，加大了河水的流量。水势大，水量丰沛，在相当大的程度上也就使河流主槽得以相对稳定。在地质条件上，有关专家分析研究认为，“禹河”的流路当时恰好经过近代强烈下沉的廊（坊）济（源）裂谷。谷西为太行隆起（断块）；谷东为青（河北青县）浚（河南浚县）隆起。两者均为上升带，而这时的大河正好穿行于这两个隆起之间的裂谷槽地，为稳定流路奠定了基础。 上面简单说明了“禹河”长期稳定的原因，那么，到了周定王五年黄河为什么会发生有文字记载以来的第一次大的决口改道呢？

查阅历史，有关河事记载的日渐增多，最早发生在春秋战国时期。究其原因，是黄河下游河床发生了重大变化，而为了确保沿黄两岸群众的生产、生活，不得不修筑大量的堤防工程。河道的游荡范围日渐缩小，河床不断抬高，加之人口密度的不断增大，与河争地的矛盾突出，迫使人们不得不通过修堤来保护家园。而筑堤的结果，则使黄河下游河道形态进一步恶化，并最终导致黄河在黎阳宿胥口（今河南浚县东北）的决口改道。

西汉故道的行河时间有600余年。他在数百年后就发生了新的改道，与其下游河道的独特形态是分不开的。

根据历史记载，西汉故道下游河道的形态变化大致可分为两个时期，即战国时期和西汉时期。战国时期，黄河下游河道的特点是弯曲多。秦、楚、燕、齐、韩、赵、魏，号称“战国七雄”。其中，燕、齐、韩、赵、魏五雄就分踞在黄河下游。当时齐与赵、魏以黄河为界。

齐国在东面，地势低平，修筑堤防距离大河25里，防止洪水东泛；赵、魏在西面，靠近山区，也在距河25里筑堤，防止洪水西泛。由于各自为利，缺乏统一规划，人为地造成了河道的弯曲。参考文献资料，可发现较大的弯曲就有4个。黄河出山口东北流至黎阳拐向东流，至濮阳西北又拐向北东流，至馆陶又直向东流，至灵县东又拐向北东流入渤海。小的弯曲就更多了。

西汉时期，黄河下游河道又发生了新的变化。一是河滩上出现了许多村落，并兴修“直堤”（相当于现在的生产堤）来保护田园。二是堤距宽窄不一，窄处仅数百米，宽处则可达数里、数十里。三是堤线更加曲折。如从黎阳至魏郡昭阳（今濮阳西）两岸筑石堤挑水（类似挑水坝），百余里内有5处。四是黄河成了地上河，个别河段堤防修得很高。在这种河道形势下，西汉时的黄河下游决溢较多，特别是到了后期。如从元封二年（公元前109年）到王莽始建国三年（公元11年）的120年中，有明确记载的黄河决溢就达11次。这样的决口频率，是黄河在此以前所从来没有过的。公元11年，黄河大决魏郡元城，泛滥冀、鲁、豫、皖、苏等地近60年，造成了黄河的第二次大改道。

东汉故道，是王景治河后所形成的新的河道，行河近千年，有“王景治河，千年无患”一说

那么，王景治河后，黄河下游河道为什么能够从东汉一直到魏晋南北朝，甚至下延至隋唐，都能保持相对地稳定呢？

一种影响较大的意见认为，是王景治河有方。而王景成功的秘诀，则在于“十里立一水门”。明代徐有贞，清代魏源、刘鹗，近人李仪祉，英国人李约瑟，都是这一主张的赞同者。另一种是植被变化说，以谭其骧教授为代表。认为是黄河中上游在这一时期植被转好，进入黄河的泥沙减少，而导致了黄河的长期安流。另外，还有分水说、河道顺直说、干旱说和史料遗失说等。但无论何种说法，都难以令人十分信服。

《黄河水利史述要》一书在总结前人的研究成果后认为，东汉故道只所以能够长期相对稳定，首先是王景治河后黄河下游有了一条比较理想的河道。这条线路入海距离短，比降陡，河水流速和输沙能力大，加之南岸有泰山余脉阻挡，北面是淤高了的西汉故道，河水从一条比较低洼的地带通过，这就给黄河下游河道的稳定起了重要的作用。

其次，是黄河下游多个支流、湖泊分水、滞蓄洪水、泥沙的结果。东汉以后，一直到魏晋南北朝时期，黄河下游仍有汴水、济水、濮水、漯水等许多分支，还有许多湖泽和旧的河道。汛期这些分支、湖泽和旧道，一方面能从大河分出部分洪水，削减洪峰；另一方面又同时可以分出部分泥沙，对防洪和减缓下游河道淤积起到了积极的作用。

第三，是中游植被转好，水土流失减轻。东汉以后，黄河中游人口大量减少，大批耕地由农转牧，植被情况可能有所改善，水土流失有了一定程度的减轻。这样，也就相应地减少了黄河的泥沙含量，延缓了下游河道的淤积速度，使河道能够维持较长的时间。

最后，是社会原因。东汉末年以后，黄河下游陷于长期的混战之中。社会动荡，政权频繁更迭，人口大量死亡，势必导致黄河下游堤防的削弱和破坏。这就很可能致使黄河下游在相当长的时期内处于自由泛滥状态。泥沙淤积范围的扩大，也就相应地延缓了河床的抬升，使河道得以相对稳定。

明清故道的历史若从贾鲁堵口算起，至1855年铜瓦厢决口改道，约有500余年的行河期。其行河期尽管不长，但因其与现行黄河下游河道的关系最密切，而最具研究价值和借鉴意义。

先来分析一下明清故道能够相对稳定的原因。一是与明代前期执行的“北岸筑堤，南岸分流”的治河策略有关。明代前期，从洪武元年（公元1368年）到弘治十八年（公元1505年），共经历138年。在这一时期，为防止黄河北决冲没运河，明朝当局多次在北岸修筑大堤，尽量使黄河南流，接济徐、淮之间的运河，同时在南岸多开支河，以分黄河水势。这样

做，看似牺牲了局部的利益，但在与漕运有利的同时，也对黄河下游河道的稳定起到了一定的积极作用。首先是在某种程度上避免了黄河下游大的决口改道的发生。其次，是在分流洪水的同时，也分流了泥沙，相应地也就减缓了河道的淤积，延长了河道的寿命。二是与明代中后期及清代重视堤防的作用有关。这一时期，黄河的治理基本上执行的是潘季驯的“以河治河，束水攻沙”方略。实施该方略的主要措施，就是强化堤防工程。而要巩固堤防，首先要不断完善堤防工程建设体系，更要重视堤防决口的堵塞，结果在某种程度上也就同时达到了稳定黄河下游河道的目的。了解清代治河历史的人都清楚，这一时期的黄河决口、堵口是相当频繁的。如果决口难以及时堵塞，改道也就很难避免。当然，也就谈不上河道的相对稳定。

至于明清故道短命的原因，主要是未能很好解决黄河的泥沙问题。上中游的水土流失问题不能解决，下游又未能给泥沙提供很好的出路，最后只能是河道淤积越来越重，堤防越加越高，加之统治阶级的腐败和社会的动乱，最终形成黄河大的决口改道。

上面简单介绍了黄河历史上几条故道的演变、发展，分析了他们能够长期稳定的原因，那么，与我们今天要实现维持黄河健康生命的新理念又有何借鉴意义呢？

首先，要重视对黄河泥沙问题解决。禹河故道的长期稳定，与黄河泥沙尚不那么严重有关，亦与黄河泥沙有良好的出路有关。而东汉故道的长期稳定，则在相当大的程度上是以黄河下游多个支流的湮没和湖泊面积的急剧缩小为代价的。今天，我们要维持黄河健康生命，谋求黄河的长治久安，更要重视对黄河泥沙问题的解决。给黄河泥沙寻找出路，实施“拦、调、排、放、挖”综合治理，不失为一条明智之举，是真正的黄河治本措施。

其次，要重视堤防工程。历史上有成功的经验，也有失败的教训。西汉故道、明清故道只所以能够长期相对稳定，可以说与当时重视堤防的作用是分不开的。有人把宋代黄河总结为“举棋不定的黄河”，把金元黄河归纳为“泛流夺淮的黄河”，究其原因，实际上是在这两个时期黄河堤防难以得到足够重视的结果。事实上，对堤防的作用，历史上是长期争论不休的。但我们必须面对现实，要做到人河共处，人民安居，缺少堤防的保障，是万万不能的。“上拦下排，两岸分滞”，要确保洪水的安全下泄，依靠的关键就是强大的堤防工程。

第三，要重视生态建设。历代治河，重在下游。可以说，是一个“头痛医头，脚痛医脚”的治理模式。因此，黄河在我国的历史上也从来没有过一天真正意义上的安澜。治河的关键在泥沙。重视生态建设，就能够减少黄河中上游的水土流失，而水土流失的减轻就一定能够减少入河泥沙。重视生态建设，也是正确审视治河历史的结果，目的就是要实现黄河上、中、下游的统筹兼顾，综合治理。当然，这也是人河能否和谐相处的关键所在。

当前，黄河存在的问题还很多，个别问题还相当突出。要很好地解决这些问题，一需借鉴。要总结历史治河的经验，也要分析和研究影响黄河能够长期行河的积极因素，并从中得到有益的启示；要借鉴其他大江大河的治理经验，把最先进的技术和成果运用到现代治河上。二需研究。问题的解决，关键要靠有针对性地科学研究。只有这样，才可能真正实现科学治河，实现治河与时代同步，实现黄河的长治久安。如工程拦沙、调水调沙、跨流域调水等，都是针对黄河目前存在的主要问题而提出并实施的。而这些治河方策，没有哪一项不是建立在科学的研究和决策之上的。

维持黄河健康生命，是新时期治河的新目标。让我们在借鉴中不断获得更多、更有益的启示，也让我们在不断的科学研究中获得更多、更新的治河成果，从而以科学的发展观不断推动现代治黄的进步与发展，最终实现人河的和谐相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