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眼看世界

侯：打听点儿事，那个，法院怎么走？

石：法……你闷头磕脑打官司啊？

侯：不是打官司，我有点事儿想跟法院白扯白扯。

石：白扯白扯？

侯：不是，我跟他们挠赤挠赤。

石：挠？

侯：也不是挠赤挠赤，我跟他们搅合搅合。

石：啊？！你跟法院搅合？你要说什么啊？

侯：呃，这个气糊涂我了现在。我就是说我想帮法院啊，把他们现在执行的这个法律我帮他们改改。

石：什么？你要修改现行的法律？

侯：不是全改，就一条。就一条啊，这条要不改，你就不能证明现在是依法治国为根本， 石：哦

侯：你这条要不改，你跟那个国际法律就没法接轨，

石：哦？

侯：你不改，他不足以平民愤，你这条要不改

石：怎么着？

侯：就不能安抚我辈善民之精神！

石：嚯

侯：我们善民现在

石：我说您等会儿，那个善民，

侯：诶

石：等一会儿，能不能说明要修改哪条啊？

侯：就一条，就“气死活人不偿命”那条，得改

石：就这个？别上法院了，我给您指条明路

侯：谢谢

石：出德胜门，有一安定医院，到那您就好了！这整个一气迷心您看见没

侯：对对！我就是让他们气的

石：谁气的？

侯：有谁算谁。我还告诉你，要给我气出一好歹来，他们得给我偿命！

石：哟？

侯：谁气我谁偿命！

石：嚯

侯：有多少人气我，有多少人偿命

石：哎呦你这命这么值钱呢？

侯：那当然我是金命啊

石：哦，那别人都是土命

侯：哎，对了，你怎么知道？他们全是土命~

石：哦~你怎么清楚呢？

侯：因为我找人给他们算了，找一瞎子，给他们算的

石：那法能灵嘛？

侯：我花钱啦~买卖生意，5块钱一位我花了70多块钱给这些人算命，这些人得给我偿命 石：不不不，你具体说说，都谁气着你了？

侯：谁气着我了？你就先说那赵黑子吧。这赵黑子就可气！

石：停一下。这赵黑子是谁啊？

侯：我们一街坊

石：就是邻居

侯：什么邻居啊！跟他住邻居我，我都寒碜！

石：怎么了？

侯：他们家铁路的

石：铁路职工光荣啊！

侯：光荣什么啊真是的~他们家会光荣？你不知道，他们家小时候，他们家困难那样你都没见过

石：家里穷

侯：那会儿，我们一块儿上学，我带馒头，他带窝头往那眼里塞咸菜。

石：不就是生活困难嘛！

侯：74年他爸爸病退了，不行了，他顶替他爸爸进了铁路了

石：入路了

侯：哎~没有二年，也不怎么着他就把领导抹擦顺溜了，他就上了机车了

石：您先等会，什么语言啊这都是，什么叫把领导抹擦顺溜了啊

侯：要不那机车随便别人能上吗？

石：人家有那工作能力

侯：他有什么工作能力啊 ！他上机车干嘛去啊？

石：他 开火车

侯：你以为他会开火车呀？

石：那

侯：他哪会开火车啊！

石：您等会吧。您也不会开火车。火车这么开啊！啊？您那位瞧见开火车这模样的？ 侯：这 这么开？

石：划船？你再翻里头

侯：我没上去过我哪知道怎么开啊，

石：不知道你别瞎比划

侯：反正他不是开火车，他上去是给人家那个锅炉里那铲那煤

石：那叫司炉

侯：哎对了，他就干那个！

石：噢

侯：哎呦这赵黑子呦我跟您说吧

石：长的特别黑

侯：谁啊？

石：赵黑子

侯：赵黑子他长的黑？他比我还白净呢！

石：那怎么叫赵黑子？

侯：他那活脏啊！

石：哦~

侯：哎呦一干那活你想几顿煤啊，多少吨煤往锅炉里这么铲啊！连汗带那煤渣子弄一身啊，晚上回家有多少，一擤，能出两块小煤砖！

石：嗨！太夸张了！

侯：他晚上媳妇一开门都找不着他，就看两溜白牙

石：哦~工作条件太差了

侯：哎~就这样！你说太可气了，没干了有那三四年的功夫，他上了内燃机车了 石：更新换代了

侯：你说多缺德啊

石：那缺什么德啊

侯：他就是内受累的命，他就应该铲那煤，他凭什么开内燃机车啊？

石：条件改善了嘛

侯：他改善了我瞧着可气啊

石：那你生什么气啊

侯：没有几年，坏了，更可气了，他改了电力机车了

石：对，现在都是电力机车

侯：同志们，您知道电力机车怎么开嘛现在，往那一坐，开着空调，一摁电钮，这就算上班啊，

石：对啊

侯：这就算上班啊，以前他得出去三天，三天三宿才能回来，现在一天一宿他回来了。 石：对，火车提速了。

侯：哎~而且呢歇两天干三天

石：啊

侯：休息的时候提着鸟笼子，嚯，还上公园遛鸟去

石：倒班休息嘛

侯：就这样他楞能混了一劳模

石：干的好

侯：我现在今儿倒点这个明儿倒点那个累的跟王八蛋是的，崩说劳模，我连痨病都没弄上 石：你累的谁心疼你啊

侯：太可气了！这个受累的命他怎么能改成这样瞧着就可气！不行，我得想法治治他 石：治治他？

侯：我的治治他。我跟您说啊，不管干什么事，功夫不亏有心人

石：怎么着？

侯：通过我调查仔细这么一研究，最后，二黑子有一小辫攥我手里了

石：什么事啊？

侯：他外地有一私生女，嘿嘿嘿嘿

石：您有把握嘛？

侯：那对了，我没把握行嘛，那天我去邮局，发信去了，我一看二黑子给那女孩那寄钱呢 石：哦~

侯：我一看，呦，黑子，这怎么个意思？啊？哎呦，猴哥，这事你可千万别告诉我爱人，我说你放心吧，我绝对不告诉你爱人，

石：嘴严

侯：转脸我就告诉她媳妇了

石：什么人那这叫

侯：哎~我这人就这么耿直

石：你还耿直呢！

侯：嗯，对，我眼里不柔沙子

石：嗬

侯：我不能看着这个妇女儿童们受欺负

石：嗯~

侯：哎呦晚上他媳妇跟他打架啊~连哭带闹哭的跟那货车打鸣似的呵呵呵

石：这他美了

侯：我刚把这事给摆平了

石：还摆平了？

侯：给搞定了

石：霍霍霍，一嘴的新名词

侯：我们院里的王老师把我气了

石：这王老师怎么招的您了

侯：什么王老师，别闹了，就是铁路小学一教员，教二年级

石：那也是老师啊

侯：啊？

石：那也是老师

侯：就算一老师吧！嘿嘿，你知道过去，他们家什么样？

石：你说说

侯：六口人，住八平米

石：哦

侯：哎呦~外边下大雨屋里下小雨，哎呀，上我们家借脸盆，接雨水

石：住房困难

侯：那会发那什么肉票啊鱼票啊糖票啊，都不敢买，都送人，连那麻将本每个月都送我们家去

石：哦

侯：哎呀就那样。哎，没想到，82年一落实知识分子政策，我们院里头一家搬进宿舍楼的就是他家

石：太好了

侯:：太可气了！

石：可气什么啊？

侯：他们家分一三居室到现在比我们家还多一间

石：应该的

侯：这还不算什么

石：啊

侯：就这王老师现在这个奢侈，腐化就能把人气死

石：怎么奢侈了？

侯：他们家现在，一个礼拜敢吃一回基围虾

石：哦？

侯：家里谁过生日都买这么一大个的蛋糕

石：哦？

侯：嗯~八月十五还敢吃螃蟹！

石：你怎么这么清楚啊？

侯：我翻他们家垃圾箱去了

石：嗬！哎呦你累不累啊

侯：而且我还告诉你，我翻出那个小虾那皮啊我一看啊，我一捏，我nieweida（没听清） 石：对

侯：就那小虾那皮都是硬的！您懂嘛？这小虾米皮他要是硬的，证明当初吃的那东西都是活

石：哦，新鲜

侯：最可气的有的好些个没啃干净他就给扔了

石：是啊？

侯：（动作）

石：好相，好相！接着来！这模样多好啊

侯：另外我还翻出来几个袋，我一闻好像是奶粉，一个中国字都没有

石：都是外文

侯：你以为一个中国字没有就能把我蒙了啊

石：哦

侯：我当时我夹着这个奶粉袋我打一车我就奔外语学院了

石：干嘛啊

侯：我花了400块钱我找一教授给我翻译翻译

石：闲嘛你！

侯：当时这教授给我翻完就告诉我了

石：哦

侯：这都是荷兰进口的奶粉

石：欧洲来的

侯：那天我走院里我碰着王老师了。呦，王老师，呵呵，你们家那小孙子打生下来就得会说外国话吧

石：你这是什么意思啊

侯：他喝那奶粉都是荷兰的你知道嘛？

石：啊

侯：当时王老师听完这句话哑口无言

石：让你气的

侯：最后从牙缝里挤出一句来

石：什么？

侯：你吃饱了撑的啊你

石：就等这句呢

侯：嗨，他是知识分子啊，他是人民教师啊

石：对啊

侯：他敢跟我说粗口？

石：呦呦呦，你办的粗事你怎么不说呢！

侯：你等着

石：干嘛啊

侯：你等着，我给你记下来

石：呦嗬，你还有本儿

侯：明儿我就给你们学校写信

石：啊

侯：头一个我就让你下岗你等着

石：听你的人家

侯：那当然是了你等着，这事完不了，太可气了！哎呦气的我哟，我这心里就堵得慌， 石：啊

侯： 我就往家里走

侯：走到我们家后院过道那块，

石：哦

侯：老赵家二儿子把我给气了

石：这二小子怎么气着您了？

侯：这二小子，嗬嗬嗬嗬~

石：怎么了这是？使这么大身段干嘛啊这是？怎么了这是？

侯：那孩子啊哈哈前天性蹑呆

石：哦人家弱智

侯：哎，小时候我们俩同班，哎呦那个笨那，老师提十个问题有九个答不上来 石：嚯

侯：都得我站起来堂堂堂替他答

石：你多聪明啊

侯：老师一问2+2等于几？

石：啊

侯：我得站起来“4”！

石：好脑子！

侯：那是~知道吗

石：好脑子

侯：哎~就这么一孩子，后来大学毕业以后，他呢，

石：嗯？你等会等会等会！

侯：他就，他就分到~

石：先天性蹑呆，后来大学毕了业，你们谁蹑呆啊到底？

侯：他呀，他蹑呆

石：人家会弱智？大学都毕了业了

侯：我就奇了怪了，现在这大学怎么选的学生？就这学生能大学毕了业了

石：哦

侯：后来就分了我们那个铁路上有个叫……铁……研究铁路，铁路研究……

石：铁道科学研究院

侯：对了，就那么一单位，就分到那了

石：嗯

侯：没有半年，领导派他上德国了！

石：对

侯：说是要合资搞什么项目

石：科技先行

侯：这个孩子这个没德行啊！

石：怎么了？

侯：到了德国还敢挣人家德国钱

石：这不应该的嘛

侯：一个月赚4000多德国夹克还敢舔着脸往家寄，我都替他难受

石：您等会吧

侯：你跟那不给中国人丢脸嘛！

石：您也丢脸了，您等会吧

侯：嗯？

石：这德国钱怎么称呼？

侯：怎么了？

石：刚才您说您挣那德国钱

侯：嗯

石：挣什么？

侯：夹克啊！

石：下回在外面说注意啊~马克！

侯：什么您说？

石：马克！

侯：那叫马克？

石：对

侯：这缺德孩子他没告诉我！那夹克是马皮做的？

石：什么乱七八糟的！

侯：你得给我说明白了啊！

石：就叫马克！

侯：就叫那东西吧~就叫马克吧~

石：啊

侯：他在那儿，德国待了五年，现在回来了

石：哦

侯：嗬！大哥大也拿上了，开小汽车，舔着脸还拿一个Canon的照相机，全自动的就那个玩意儿，他回来了，你知道嘛

石：哦

侯：全混齐了，混整了，他回来了

石：嗯

侯：我走一过道那，我正好跟他走一对脸

石：嗯

侯：哎~我说你干嘛去呀？那什么，侯哥，我这两天有点感冒，我开车我去看看病去。同志们啊，

石：怎么了？

侯：从我们家那到医院那连2000米都没有！他要开着车看病去还还得告诉我？！ 石：这怎么了？

侯：这就是气我啊！

石：跟你有什么关系啊！

侯：他这就是气我啊！

石：跟你没关系

侯：他明明知道，我现在我要生了病了，那天我那牙肿那么老高我捂着腮帮子走五里地我得看病去

石：那个口腔医院离你们家太远

侯：不是口腔医院。

石：啊

侯：就是有那外地那人，在农村那租间房，门口戳一牌子那个。

石：哦~明白了！您是电线杆子看那小广告！

侯：不是电线杆子，厕所里看见的

石：咳！还不如电线杆子

侯：现在他要告我

石：手艺怎么样？

侯：手艺跟广告差不多，就是那个农夫拔牙啊

石：有点甜？

侯：有点疼，哼哼~

石：你舍不得花钱那你！

侯：太可气了！他开着车去看病去，而且他还告诉我。好好~你看病去吧~去吧~ 石：哦

侯：我跟你说他这不是开车看病去了嘛，

石：是啊

侯：趁着他还没回来呢

石：啊

侯：我让全院都知道，老赵家这孩子得了艾滋病了！

石：你损不损啊！

侯：我这人就这么耿直

石：咱别遭禁这字眼了

侯：哎呦~回到家以后把我这小本拿出来翻着我这么一看呐

石：啊

侯：同志们您是不知道啊

石：嗯

侯：近二十年来我这房邻左右这些人变的都比我好啊

石：赶上好时候了

侯：赶上好时候！我也赶上了！怎么没我呢这里头？

石：啊

侯：要好也得我们家先好啊！

石：凭什么啊？

侯：我们家底子好啊

石：你们家什么底子啊？

侯：我们家塑料底啊，呸！你们家塑料底！

石：买鞋呢

侯：什么塑料底啊！气死我了我跟您说吧！哎呀弄的我心里这堵的慌。

石：还堵得慌。

侯：不行，我的出去散散心去

石：赶紧散散心

侯：我从家就出来了

石：哦

侯：刚走到大街胡同口那块，碰见老孙家那个二嫂子把我给气了！

石：这二嫂子怎么招着你了？

侯：老孙家这个二……呵呵呵呵……老孙家这个二嫂子啊，原来您知道是干嘛的吗？ 石：干嘛的？

侯：就是在那个铁路上，弄一皮管子给人上水的那个

石：车站给水员！

侯：她挤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