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性审美的象似性移情

诗性审美的象似性移情

口张昀霓

摘要：移情贯穿于诗性审美活动的始终。在诗性审美中，诗性移情必经“由我及物”，“由物及我”，最终“物我两忘”而实现“物我同一”，然后在凝神中观照、沉静中回味，以更高的姿态审视这种移情之关，让依稀隐约不易捉摸的情感具备完整的、可捉摸的语言形式。语言形式勾勒的物象和营造的意象在本质上具有象似性。这种象似性使得诗性移情语言形式多表现为象征。诗性移情的象征展现了诗性情感的细微曲折，促动诗性情感的象似性投射和反馈来回反复迁移，从而无限放大诗性的感性美。关键词：移情诗性审美象似性迁移

中图分类号：１２０７文献标识码：Ａ文章编号：１００９—５６７５（２０１０）０４—２０２一０３

在诗性文字中，无论说理、叙事、状物都会流露出一种情致，一种心灵上的感触。诗性审美过程中，“有见于物为意象，有感于心为情趣。非此意象不能生此情趣，有此意象就必生情趣。”物象和意象因情而相互渗透，情因物象和意象得以迁移，或者说意象模仿物象而使得情感得以传递。诗本质上就是一种“模仿的艺术”［１］，当然诗性移情中模仿的不是自然现象，而是人类的心理活动——情感。从认知语言学考量，这种诗性模仿实质上就是诗中物象、和意象所营造的美感和人类审美情感之间的象似性映射。本文通过挖掘诗性移情的象似性映照特质，分析诗性移情的迁移模式，探索诗文中的移情表达方式，试图为诗性审美引入了新的研究视角。

文字、都必须借事理物烘托出来”。［３］《文心雕龙》的《熔裁》说道：“草创鸿笔，先标三准。履端于始，则设情以位体；举正于中，则酌事以取类；归余于终，则撮辞以举要。”诗作要表现情感，这情感必融会于一种完整的物象（物或景），即借物象所构造的意象来得以表现，这样诗人的情感便得以在物象和意象之问来回反复的迁移。

看似粗糙的物象和表达细腻的意象之所以能够寄托诗人的同一种感情，是因为物象和意象在某一点上具有相似性的特点，其实质是意象是人们对物象范畴化和认知模式的相似性反映。这种现象就是诗性中的象似性。Ｆｏｎｔａｎｉｅｒ（１９７７）指出，诗作为语言形式的一种，“关心象似性胜于真理”［４］。在诗性表达中，物象是诗性移情象似性迁移的源泉。它勾起诗人的内心直觉，激发诗人的想象空间，突然间在诗人的内心构筑起具有象似性的意象。两者相互冲击，激发诗人的美感冲动成就诗文。这样，诗人的情感便得以在物象和意象之间反复循环，相互交融，迸发无限的美感。通过移情作用，物象和意象必然具有美感象似性。《诗经》中的比兴便是这种美感象似性的典范。

象似性在物象和意象之间搭起了情感沟通的桥梁，但是不可否认外在的物象和诗文所饱含的意象所表达的移情也因象似性而存在着感性距离。这种感性距离对诗性表达或审美中的移情起着平衡、消解或补足的作用。朱光潜认为：“文学作品可分为三种：‘情近乎辞’、‘情溢乎辞’或是‘辞溢乎情’。心里感觉到十分，Ｅｌ里也就说出十分，那是‘情近乎

一、诗性移情：物象美和意象美的象似性映照

歌德在谈及诗歌创作时曾言：“现实生活应该有表现的权利。诗人由Ｈ常生活触动起来的思想情感都要求表现，而且也应该得到表现。……我的全部诗都是应景即兴的诗，来自现实生活，从现实生活中获得坚实的基础。不要说现实生活没有诗意。诗人的本领，正在于他有足够的智慧，能从惯常的平凡事物中见出引人人胜的一个侧面。必须由现实生活提供作诗的动机，这就是要表现的要点，也就是诗的真正核心。”∞］诗人以敏锐的情感触探生活，而引发诗性创作的灵感。然“除掉惊叹语和谐声语之外，情感无法直接表现于

－作者简介：张昀霓，湖南第一师范学院讲师，湖南长沙，４１０００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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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人・新作

辞’；心里感觉到十分，口里只说出七八分，那是‘情溢乎辞’；心里只感觉七八分，口里却说出十分，那是‘辞溢乎情’。”Ｉｓ］这种感性距离造就了诗性的境界。王国维在《人问词话》里也提出了诗美的两种境界：“隔”与“不隔”。从诗性的象似性而言，物象与意象象似度高，由物象可见到意象，感到情趣，便是“不隔”，如“池塘生春草”、“空梁落燕泥”；物象与意象象似低，由物象所见的意象模糊凌乱或空洞，情趣浅薄或粗疏，便是“隔”，如“谢家池上，江淹浦畔”。

过两年的酝酿他才感悟到某种与大自然息息相通的契机，物我交融，言外之意与象外之境突然贯通，最终成就ＴｈｅＤａｆ—ｆｏｄｉｌｓ。诗中水仙花的快乐与诗人的快乐因象似性遂架起了款通的桥梁。物象与情感相携便升华具有了象似意象。“由我及物”构建诗性的基本，物我合一加深了情感的倾述，使得诗人在内心模仿物象的情感形象，“由物及我”获得美感上的满足，实现移情的象似性反馈。刘勰《文心雕龙・神思》中的“登山则情满于山，观海则意溢于海”，“山”和“海”的美激发了诗人的情感回应，形成了象似性美感同构。

“审美移情中主体情感投射和转化是一个相互渗透又向前推进的过程。”［１０］在诗性移情的象似性投射指“由我及物”，投射的象似性反馈是“由物及我”。诗性移情中，这种象似性投射与反馈实际上是交织着的、不断进行的。诗人因而“用志不纷，乃凝于神”，忘去了欣赏的物象以外的世界，甚至忘却了自我，・ｔｌ，中只有了一个意象，不知不觉“物我同一”。可见，诗性移情的必经“由我及物”，“由物及我”，最终“物我两忘”而实现“物我同一”。这样，物象、意象便因移情而实现象似性美感同构，合二为一，情感便得以在物象和意象之间循环流动，反复冲击，带来无限的美感享受。当然，一个真正的诗人是不会任由自己的感情所左右的，让它自然流露的。

ＷｉｌｌｉａｍＷｏｒｄｓｗｏｒｔｈ常自道经验说“诗起于沉静中所回味的

二、诗性移情的象似性迁移模式

诗性创作既遵守语言文字象似性构形原则和理据的规约来构建物象，也在物象描述的字里行间描绘了随机而又深邃的象似意象。在诗性审美中，意象和物象相互渗透，移情便顺势而生。移情，作为二十世纪上半期很有影响的美学心理机制剖析，探讨了审美主体欣赏审美对象时由物我两忘进入到物我同一的美感现象，主要包括两个层面的研究：一是Ｌｉｐｐｓ的移情论（移入），“移情作用不是生理的，而是心理的，是把自己‘感觉’（ｆｅｅｌｉｎｔｏ）到审美对象里去”；二是ＫａｒｌＧｒｏｏｓ的“内模仿”（ｉｎｎｅｒｉｍｉｔａｔｉｏｎ），审美主体可以在内心模仿客体的情感形象而获得美感上的满足。“将Ｌｉｐｐｓ之说与内模仿和而论之，可见移情是客体对象的主体化、拟人化、情境化，又是主体情感的客体化、外在化、物质化。’，［６］

在诗性审美中，“心所以接物者只是直觉，物所以呈现于心者只是形象。……形象是直觉的对象，属于物；直觉是心知物的活动，属于我。”［７１物我本相隔，于常人而言物只是物，须受强烈震撼才会感知物的美；诗人些微触动就激情澎湃，由物中感知情感的象似性支点构建诗性美。诗人的这种“由我及物”是诗性创作的源泉。ＷｉｌｌｉａｍＷｏｒｄｓｗｏｒｔｈ的名作

Ｔｈｅ

来的情绪。”［１１］在沉静中回味物象与意象相映成辉的感性美，情感才会由主观的感触变成客观的观照，诗人才能跳出情感之外以更高的姿态审视这种移情之美，依稀隐约不易捉摸的情感才会具备完整的，可捉摸的语言形式。

三、诗性的移情表达：因象似而象征

诗以语言形式勾勒物象，描绘意象，表现诗人内・ｔｌ，直觉的情感实质。意在言先，意内而言外，意无穷而言有尽，在前在内的情感实质和在后在外的语言形式的关系实可看作“全体和部分的关系，……全体大于部分，所以情感思想与语言虽平行一致，而范围大小却不能完全叠合。凡语言都必伴有情感或思想（我们说“或”因为诗的语言和哲学科学的语言多有所侧重），但情感思想之一部分都不伴着语言的可能”

［１

Ｄａｆｆｏｄｉｌｓ便是由此而来。“我从没有看见过如此美丽的

水仙花。它们穿梭、盘绕、覆盖着长满青苔的石块，或者把石块当作解除疲乏的枕头，或者摇首，旋转，舞姿翩翩。每当微风掠过湖面，它们就似乎在开怀大笑。它们看起来很快活，总是在跳舞，总是在变换姿势。”［８］在ＷｉｌｌｉａｍＷｏｒｄｓｗｏｒｔｈ的眼中，水仙花“Ｔｏｓｓｉｎｇ

ｔｈｅｉｒｈｅａｄｓｉｎｓｐｒｉｇｈｔｌｙｄａｎｃｅ”。这

大有王国维“以我观物，故物皆着我之色彩”的味道。所谓“由我及物”就是移置诗人自身的情感于外物的物象，通过其象似点而达到物我同一，物象也就成了诗人情感的寄托，其实质就是一种美感的象似性投射过程。

诗人的情感投射于物象，诗性美感便有了构建动机。诗性美感体验中，“诗的境界是情感与意象的融合。情趣是感受来的，起于自我的，可经历而不可描绘的；意象是观照来的，起于外物的，有形象可以描绘的。”［９１物象构建意象，意象而生情趣，诗人的情感便在物象、意象之问移动促生无限的感性美。故尽管ＷｉｌｌｉａｍＷｏｒｄｓｗｏｒｔｈ在１８０２年便受到水仙花美感的震撼，诗意循环不已．却未能即使留下名篇，而是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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２ｌ。诗人在物象和景象中感受到得感触，显著的如喜、怒、

爱、恶、哀、愁等情绪，微妙的如兴奋、颓唐、忧郁、宁静以及种种不易名状、飘忽不定的心境，都可以构造种种象似意象，作为情感寄托的素材，但是语言却不见得都能够形容这种象似意境。或者说，物象与意象所营造的感性美极具有象似性．故两者有相通之处，但是情感中的许多细微曲折之处往往只能意会而不能言传。语言所达不到而意识可达到的意象情致是永远无法用语言来全部描绘的，好在诗性本身也无须全盘托出。“诗的特殊功能就在以部分暗示全体，以片段情境唤起整个情境的意象和情趣。……以极经济性的语言唤起极丰富的意象和情趣就是‘含蓄’，‘意在言外’和‘情溢乎

湖南社会科学２０１０年第４期

辞’。严格地说，凡是艺术的表现（连诗在内）都是‘象征’的名句：“ＩｆＷｉｎｔｅｒｃｏｍｅｓ，ｃａｎ

Ｓｐｒｉｎｇｂｅｈｒ

ｂｅｈｉｎｄ？”看起来

（ｓｙｍｂｏｌｉｓｍ），凡是艺术的象征都不是代替或翻译而是暗示甚为普通的一个条件假设句，却为情绪的抒发留下了宽广的（ｓｕｇｇｅｓｔｉｏｎ），凡是艺术的暗示都是以有限寓无限。”［１３］诗性空间，读起来更是诗意绵绵，意象深远，回味无穷。Ｗｉｎｔｅｒ和移情的内模仿大半都是一种隐在内而不发出来的“象征的模Ｓｐｒｉｎｇ的季节转换，也因象似性而暗示了情感的转折，极具仿”。“引起移情作用的事物必定是一种情趣的象征，例如松象征特色。由于象似性支点不同，同样的物象也会因诗人的菊耐寒，象征劲节；火焰炙人，象征热情，法国美学家巴希

情绪变化的而不同，故意象却似同而实不同展现出不同的诗（Ｖｉｃｔｏｒ

Ｂａｓｃｈ）把移情作用叫做‘象征的同情’（Ｓｙｍｐａｔｈｉｅ

性移情特色。钱钟书先生也说：“吾诗中之意，惟人所寓。吾ｓｙｎｂｏｌｉｑｕｅ），就是这个道理。”［１４］细究之，松菊和劲节有其象所寓意，为己设；他人异解，并行不悖”［１８Ｊ。比如春风之美，似点：宁折不屈；火焰与热情也有象似点：热浪袭人。可见，自居易欣然：“野火燃不尽，春风吹又生”，贺知章感叹：“不知象征就是以物象与意象的象似性投射和反馈为基点诗性移细叶谁裁出，二月春风似剪刀”，岑参雀跃：“忽如一夜春风情表达方式。

来，千树万树梨花开”，杜甫欢喜：“随风潜入夜，润物细无“鲁迅在《自文字至文章》中说：‘其在文章，……遂具三声”。表面上都是春雨，却因诗性的情之所往，意境迥然不美：意美以感心，一也；音美以感耳，二也；形美以感目，三同，所得诗性移情之美感自然也就不同了。

也。＂’［１５］诗性移情的象征主要依托语意象似性、语音象似“诗主情，故一切诗味中，情昧最为关键．．．…・诗人们的性、语形象似性来分别实现语意象征、语音象征和语形象征创作往往不同程度地兼有各种情味；同理，同一首诗也往往以展现诗性移情之意美、音美和形美。诗性的语音象征以声不同程度地兼有一种以上的情味。”［１９］诗性移情依托象似音仿拟自然界的声响营造意境，触动情感的心理印迹，故诗性，在物象上构建象似意象展示情感的迁移表达感性美。在即具节奏的起伏，又具声调的宏纤，往往恰合情感的细微变诗性审美中，诗性移情必经“由我及物”，“由物及我”，最终化。诗行，以传达情感的细微之处。索绪尔曾言道：“语言符“物我两忘”而实现“物我同一”，然后在凝神中观照、沉静中号连接的不是事物和名称，而是概念和音响。后者不是物质回味，以更高的姿态审视这种移情之美，让依稀隐约不易捉的声音，纯粹物理的东西，而是声音的心理印迹，我们的感觉摸的情感具备完整的、可捉摸的语言形式。诗性移情语言形给我们证明的声音表象。”［１６］如李清照《声声慢》中的“寻寻式多表现为象征。象征以物象和意象的象似性为支点，从语觅觅，泠泠清清。凄凄惨惨戚戚”利用七组叠音词，七个均等音象似性、语形象似性、语意象似性出发建构语音象征、语形的音步，营造一种缓慢的节奏，由轻长平和的“寻寻”起音，到象征和语意象征，从而阐释诗性情感的细微曲折，促动诗性调高短促的“觅觅”，似乎停顿却又过渡到稍低的“冷冷清情感的象似性投射和反馈来回反复作用放大诗性的感性美。

清”，最后转人三组发音绵长、音调渐低的“凄凄惨惨戚戚”。注释：

吟诵之间，便让读者恍惚在压抑不住的哽咽抽泣，而不知不［１］［３］［５］朱光潜：《无言之美》，北京大学出版社，２００５觉地进人了“怎一个愁字了得”的凄苦境地。七组叠音词的年版，第１５３、１１０、１１４页。

发音象似于、并象征着哭泣抽噎之声，自然而然地抒发了凄［２］朱光潜译：《歌德谈话录／爱克斯辑录》，人民文学出版社，１９７８年版，第４－－９页。

苦的悲情，成功地展现了诗性移情之美。语形象征中，诗性［４］王寅：《语义理论与语言教学》，上海外语教育出版临摹物象美，构建起象似意象，这样物中有意，意中有物，情社，２００１年版，第３３８－－３３９页。

感也就随着物象和意象的象似性联觉机制而波动。如ｃｕｒｅ—［６］［１０］［１７］刘宓庆：《翻译美学导论》，中国对，ｌ－ｔｍ译出ｍｉｎｇｓ的“ｔｈｅ（００）ｉｓ”通过００的映像符来映照一双孩子的版公司，２００５年版，第２２０、２２１、１５６页。

眼睛，从小写００到大写００描写眼睛的睁大凝视，再到ｅｅ展［７］Ｅ１４］朱光潜：《文艺心理学》，安徽教育出版社，２００６示眼睛的充满生气，最后到０暗指充满童真的眼睛渐渐消

年版：４—５、４０页。

［８］［１９］辜正坤：《中西诗比较鉴赏与翻译理论》，清华大学出版社，２００４年版，第２５６、４１页。

［９］［１１］［１２］［１３］朱光潜：《诗论》，江苏文艺出版社，２００８牟版，第５９、６１、７８、７８页。

因可直接寻求物象和意象的象似点，故主要通过模仿现实世［１５］许渊冲：《翻译的艺术》，五洲传播出版社，２００６年版，第７３页。

［１６］黑格尔：《关学》第３卷下册，北京：商务印书馆，１９８１年版，第６８页。

［１７］钱钟书：‘也是集》，广角镜出版社，１９８４年版，第

１２１页。

责任编辑：禹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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ｔｈｅＷｅｓｔ

Ｗｉｎｄ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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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孩时的我（ｗａｓ）幻化成了现在的我（锄）。字形的变化利

用象似性原理来映照眼睛的变化实为一绝：一种新奇、有趣而又轻松的视觉冲击顿时油然而生。语音象征和语形象征界中的声响、形状来传递感性美，直抒情感。语意象征却是借助意象来实现诗性移情的。古人以为意（ｉｍａｇｅ）是内在的抽象的心意，象（ｓｙｍｂ０１）是外在的具体的物象；意源于内心并借助于象来表达，象其实是意的寄托物。所谓诗的“意象”是指诗人主观情志和外在物象（物、景、境）的结合，或“情”之于。文”的。赋形”。一１７０如Ｓｈｅｌｌｅｙ的Ｏｄｅ

诗性审美的象似性移情

作者：作者单位：刊名：英文刊名：年，卷(期)：

张昀霓

湖南第一师范学院,湖南长沙,410002湖南社会科学

HUNAN SOCIAL SCIENCES201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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