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中医阴阳同出而异名与同类而异名的探究

阴阳是中国传统文化的基石，也是构成中医理论的基础。但长期以来，对中医阴阳概念的理解百花齐放，要么漫游于哲学的天空，要么专注于临床的实地，难有融会贯通之见。古人云做大事者必成于细，高必以下为基，本文通过对《素问·阴阳应象大论》中阴阳定义的解读，抛砖引玉，引起同行们重新审视传统中医的阴阳学说，以期厘清以气血为核心的传统中医理论，并在理论学习和临床实践之间架起一座直通的桥梁。

传统中医是用阴阳关系来表述的一种实用技术，《易经》是用阴阳关系来彰往察复的逻辑推理。由于都是阐述阴阳关系的，加上历史上的儒家把《易经》放在六经的首位，于是在各种中国传统文化的传承过程中都不自觉地与易理相结合了，中医也不例外。那么中医有没有自己的阴阳定义呢？

1 中医阴阳的定义

在《素问·宝命全形论》中有：“人生有形，不离阴阳[1]”；在《素问·阴阳应象大论》篇章中有：“天地者，万物之上下也；阴阳者，血气之男女也；左右者，阴阳之道路也；水火者，阴阳之征兆也；阴阳者，万物之能始也。故曰：阴在内，阳之守也，阳在外，阴之使也[2]”。这是中医里面阴阳定义的来源，这里面交待了方位上的阴阳关系，男女的阴阳关系，征象性的阴阳关系，万物动静的阴阳关系。天地、左右是说自然界万物阴阳的规律，准确地讲是与易理方圆图的阴阳作用有着异曲同工之用的；而水火、血气才是与人密切相关的阴阳关系。

《内经》里面选用水火作为阴阳象征物，而不是其他物质，这里面有着其特质。自然界的五行特征物质之中，即木、火、土、金、水五行，除火之外的其余四行都是有质有形的，唯独火是有形无质的。水的有形与火的无形之间形成了中医里面阴阳定义的独特性，也正是因为有这么个独特性，才在接下来的阴阳关系中有：“阴在内，阳之守也；阳在外，阴之使也”的结论。也是由于阴阳的这种内外作用特点，使得《素问·阴阳应象大论》里面没有选日月的征象来界定阴阳。古人用水火来比喻蕴育着古人的智慧，并且《内经》选用水火这种征象来定义的阴阳，实质上与老子《道德经》中开篇的有无描述有着共同的妙处。

有了水火的征象性进而解读“阴阳者，血气之男女也”则对于认知中医阴阳有着重要的意义。这句话中男女指的是人，阴阳是指人的血气。意思是说男女之间的阴阳关系建立在男女各自气血多少上，即气多于血而成为男，血多于气成为女。气血作为中医的阴阳，气似火般有形无质，血似水般有形有质，自然符合阴阳的水火征兆的定义。基于气血的这种相互关系，就会产生一个问题，怎样的阴阳才能具有如气血般的特点？

2 阴阳同出而异名的关系

在《素问·阴阳应象大论》中，接着“阴在内，阳之守也；阳在外，阴之使也”文字的后面有：“故同出而名异耳。智者察同，愚者察异[3]”。“故同出而名异耳”，从《内经》该篇章的名称中可以看到这里面省略掉的是‘阴阳’同出而名异。

“同出而名异”的说法不是《内经》所独有，在老子的《道德经》开篇：“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无名，天地之始；有名，万物之母。故常无，欲以观其妙；常有，欲以观其徼。此两者，同出而异名[4]”中也见得到这个“同出而异名”。文中老子虽然在论述有名、无名、常有、常无的关系，但这四个方面都是说物质存在的形式，在本质上都可以通用阴阳来命名。不管对这两本书的成书年代界定在谁先谁后，都是客观记述了上古的文化文明成果，并且两者间的互参可以比较容易融会贯通古人的思想。也就是说有了对阴阳者水火之征兆也的理解，自然可以体会到对老子《道德经》开篇中有无的释义。显而易见，有无与气血都具有这种阴阳同出而异名的关系。阴阳同出的关系要点在于阴阳必须是同在一个体内，并且是一个有形的而另一个则是无形的。

对于阴阳之间的关系在中医书中早就有“万物负阴而抱阳”之说，这句话出自《道德经》，老子说：“万物负阴而抱阳，冲气以为和[5]”。“万物负阴而抱阳”给了阴阳这样的定义：假设一方为阴，则另一方为阳的；并把彼此相互作用的关系用负阴而抱阳，负阳而抱阴来表述。老子对阴阳的描述，既包含了一个物质内部的阴阳关系，也包含了物质与物质之间的阴阳关系。“万物负阴而抱阳”是中医书中常引用的，对“冲气以为和”鲜有解释。万物虚静之时处于“无名”或“常无”之态。一旦发动，即为“有名”、“常有”之态。故老子在表示阴阳相互作用的状态时，用了“冲气”一词。气本是阳，冲气的冲又是动的意思，原指水流的向上涌动。对于和，《说文》里面说：“和,相应也。”“冲气以为和”则既表达了阴阳相互的冲气作用，又表达了阴阳冲气的程度。也就是说万物均以阴阳相互冲和之后的状态来表现。

天下道理不离生活之常，譬如自然之中的磁铁，当其静态时是南北极冲和的状态；当其发动与他物出现相吸或者排斥作用时，表现了冲气作用。等其再复归于静态之时，又是一个新冲和体的静态了。人体气血的冲和作用，小到是一个微观的小单位，大到如磁铁般相互作用形成脏腑器官里的大单位，这种阴阳的冲和作用在《灵枢·本神》中被称为了“两精相搏谓之神[6]”。

气血之间的冲动与和静可以借助机动车的离合器作用来比喻，当油离切合上，机动车开动；当油离分开时，机动车不动。这个在《素问·阴阳别论》中也有“所谓阴阳者，去者为阴，至者为阳，静者为阴，动者为阳[7]”之说，揭示的也是这种表现，当阴阳冲和的时候表现为阳动之时叫做至者为阳，当不冲和时变现为静止之时叫做去者为阴。

阴阳“同出而异名”指的是阴阳两者之间既要符合阴阳之征兆的水火特性，又得符合阴阳之血气之男女的本质。可见中医对构成同出而异名的关系的阴阳要求非常严谨，于是“智者察同，愚者察异”的本意就很明确了：能够把阴阳看作是同出前提下的相互作用作为自己察视角度的人才称得上是智者；不把阴阳看作是同出前提下的相互作用作为自己察视角度的人就叫做愚者。

气和血的这种属于阴阳同出而异名关系的特性，表达了中医里面阴阳的核心意义：孤阴不生，孤阳不长。说的就是阴阳之间不能够截然分开的。截然分开的比如男女，日月，高低，上下等都是孤立的阴阳关系。气血同出而异名的关系表达了言气也就代表了血，言血也就代表了气。同时也揭示了气血的变化特点：如果一方产生了变化，必然另一方受到影响。这也是“知其要者，一言而终；不知要者，流散无穷[8]”之说的一言即中。也是因为有了对这样气血阴阳关系的认识，才有了孙思邈中医临证上要小心的慨叹：战战兢兢，如履薄冰。

气血间的相互作用套用《素问·阴阳应象大论》的“阴在内，阳之守也，阳在外，阴之使也”，则是中医里面最基本的阴阳关系即：血在内，气之守也；气在外，血之使也。换作另外一种常用的说法就是：血为气之母，气为血之帅。气血之间的作用关系形成了传统中医的阴阳学说，气血冲和作用的本质就是气血彼此间的相互扶持与制约。即使是上升到大的脏腑之间的功能相比较，其核心仍旧是比较脏腑各自气血的多少。而中医的诊治也是根据《灵枢·外揣》“远者，司外揣内；近者，司内揣外[9]”与《丹溪心法·能合色脉可以万全》“有诸内者必形诸外”的道理，通过对人体外表现出来的征象分析，推理得出人体的气血变化结论，进而实现辨证论治。

曾经一时，许多科学界的院士，专家学者，提出了中医是伪科学的论调，现代科学对于磁铁的南北极作用机理研究还在进行中，而玻尔的波粒二象性也早已存在多时，为什么现代科学对中医的气血没有点科学的求证之心来对待，探究其科学成因呢。

3 阴阳同类而异名的关系

在《灵枢·营卫生会》中有：“黄帝曰：夫血之于气，异名同类，何谓也？歧伯答曰：营卫者，精气也；血者神气也。故曰：血之于气，异名同类焉。故夺血者无汗，夺汗者无血[10]”从这段文字所出处文章的标题就可以清楚地理解到，这里说的气血是脉内的血与脉外的气，所以才有同类而异名的关系。而讲夺血者无汗与夺汗者无血既说明脉内外间的气血关系，又表明了人体血液里面有水液的特性。

另在《灵枢·邪气藏府病形》中还有这个同类的说法：“阴之与阳也，异名同类[11]”。这篇是表述外来邪气与人体间发生关系时所采用的说辞，是物之内外而言的，是指外来邪气对脏腑发生影响而生成的阴阳关系。

阴阳同类而异名的关系是历史上流传最多的，影响最广的，也是人们所通常理解的阴阳观念。阴阳同类而异名的关系是指两个独立个体之间形成的阴阳关系，是与易理的阴阳关系相同的认识体系。在《易经》体系中，阴阳的关系从一开始就被赋予给了八卦间的作用，并依此而演绎天下万物之理，称为：天地定位，山泽通气，雷风相薄，水火不相射。请注意，这里面也有水火，这个水火是指的月日，是说天地，日月，雷风，山泽之间的作用关系。讲的是物以类聚，取类比象的体用。以往传统中医体系是借用类似于易理的这种同类而异名的阴阳相互作用关系，通过对人体内在的脏腑机能研究，运用易理的取类比象关系来表述脏腑之间的相互作用，并不断对人体内部‘小天地’研究积累出来的成果。

再看五行体系，五行是指天上五个恒星（即金、木、水、火、土星）对地球上万物作用而被引用到中医体系中对人体发挥作用来的。五行之间，顾名思义，讲的是同类间进行的比较，彼此间形成的阴阳关系属于阴阳同类而异名的关系。在五行引入人的脏腑相应上，人的脏腑之间是由气血完成连通的通路，实现彼此的作用的，由是可以清晰看到阴阳和五行的关系，五行是建立在阴阳关系之上的。这是不同于任应秋先生《阴阳五行》一书中说：“其实阴阳实为五行所衍生，言阴阳，五行即在其中[12]”的观点。

现在的中医院校教育体系之中，都是讲授的：“男人属阳，女人属阴”。男和女与日与月的阴阳关系一样，是指两个独立个体间的比较而言，是属于阴阳同类而异名的关系，这和中医说人体内部的气血同出而异名的阴阳关系是不同的。

4明辨阴阳同出与同类的意义

明白了气血的冲和作用，也就好理解中药学所说药物的气味了，气属阳，味属阴，其理通气血。知此也就洞悉了中医的医理和用药之间的默契。

学习中医要用心审视中医的阴阳关系，中医里面阴阳学说的核心是阴阳同出而异名关系的气血，而阴阳同类而异名的关系必须在气血这对核心阴阳关系基础之上表现的。中医的诊治源于阴阳同类而异名关系作用进行的不及源于阴阳同出而异名关系入手来的迅捷。

由是，我探究上古阴阳学说的核心为：阴阳有同出而异名与同类而异名的关系，阴阳同出而异名的关系决定阴阳同类而异名的关系；阴阳同类而异名的关系影响同出而异名的关系。

参考文献：

[1] 明·顾从德翻刻宋本影印 《黄帝内经素问》[M]北京：人民卫生出版社 1956 57下

[2] 明·顾从德翻刻宋本影印 《黄帝内经素问》[M]北京：人民卫生出版社 1956 18下

[3] 明·顾从德翻刻宋本影印 《黄帝内经素问》[M]北京：人民卫生出版社 1956 18下

[4] 《道藏》汉代河上公章句本 《道德真经·道体》[M] 北京：中国道教协会 2003

[5] 《道藏》汉代河上公章句本 《道德真经·道化》[M]北京：中国道教协会 2003

[6] 明·赵府居敬堂刊本影印 《灵枢经》[M]北京：人民卫生出版社 1956 24下

[7] 明·顾从德翻刻宋本影印 《黄帝内经素问》[M]北京：人民卫生出版社 1956 22上

[8] 明·赵府居敬堂刊本影印 《灵枢经》[M]北京：人民卫生出版社 1956 6下

[9] 明·赵府居敬堂刊本影印 《灵枢经》[M]北京：人民卫生出版社 1956 79下

[10] 明·赵府居敬堂刊本影印 《灵枢经》[M]北京：人民卫生出版社 1956 50上

[11] 明·赵府居敬堂刊本影印 《灵枢经》[M]北京：人民卫生出版社 1956 13下

[12] 任应秋 《阴阳五行》[M]上海：上海科学技术出版社 1960 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