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文主义的内涵与发展

第11卷第3期

2009年6月宁波教育学院学报JOURNALOFNINGBOINSTITUTEOFEDUCATIONVol.11No.3Jun.2009人文主义的内涵与发展

虞雅芬

（宁波教育学院，浙江宁波315010）

摘要：人文主义是文艺复兴时期形成的一种新的生活态度和思想理念。文艺复兴以前的近千年，欧洲社会的文化精神主要体现为宣传现世苦难、追求幸福来世的基督教思想，这种基督教文化违反人性，束缚了人的思想精神，遏制了人们对现世幸福的追求。因此改变现状的新文化、新生活的出现就成为历史必然，而这种新文化的核心就是人文主义。人文主义属于感性的、个人主义的文化范畴，有其进步意义也有它的局限性。

关键词：人文主义；文艺复兴；基督教思想；个人主义

中图分类号：G02文献标识码：A文章编号：1009-2560（2009）03-0035-04

14-16世纪的欧洲许多国家，由于资本主义生产关系萌芽产生了一次影响深远的思想文化运动。这个运动本身并不是哪个人自觉有意识提倡的，而是一种自然而然的社会变迁，发生在社会生活的各个方面：政治、经济、宗教、哲学、科技，尤其突出表现在文学艺术等方面，这就是著名的文艺复兴运动。文艺复兴以前的近千年，欧洲社会的文化精神主要体现为宣传现世苦难、追求幸福来世的基督教思想，这种基督教文化违反人性，束缚了人的思想精神，遏制了人们对现世幸福的追求。然而社会的稳定发展也渐渐导致人们对文化精神生活的新要求，这种新要求究其实质是对中世纪基督教文化的否定，是对新文化、新生活的要求，是一种想要改变现状的思想解放和创新变革，这种新文化的核心思想就是人文主义。

一、人文主义的涵义

人文主义一词包含两层意思：一是专业意义上的术语；一是对文艺复兴时期出现的文化思想、文化理想一种概括性总结。前者是狭义的人文主义，后者是广义的人文主义，它们之间有区别，也有共同之处。作为专业术语的人文主义“是一个研究大纲，旨在通过学习语言、文学、历史和伦理学来取代中世纪经院哲学派所推崇的逻辑学与形而上学”[1]，这就是中世纪欧洲大学里开设的人文学科。这些研究人文学科的人文主义者非常热爱优美的古典语言文化，他们以古希腊罗马文化作为载体，不仅研究古典文化的内容，更加推崇古典文化的形式，对它们进行狂热的模仿、抄录与收集。人文主义者认为经院哲学派的逻辑学太枯燥无味，而且完全与实际生活脱节，所以他们用一种感性的态度———也就是更加世俗化、生活化的态度来对待古典文化，希望通过学习使人们更加重视道德，对现实生活更有责任感与贡献。但这种对古典语言、文风的过于狂热爱好，使有些人走向琐碎与极端，所以后来有些名人就羞于与这样的人文主义者为伍。但在这样一种热爱古典文化的风气影响下，整个意大利以及后来的欧洲社会都形成了一种思想理念：重视人，肯定人，强调人在社会生活中的地位与作用。他们认为在上帝的

——因为人是尘世间唯一能够获得上帝意旨的造所有造化物中，人的“尊贵”是最优秀的，仅次于天使—

化物。有些人则更进一步强调了人自己具有掌握自己命运和在尘世间幸福生活的能力。这就是文艺复兴时期作为文化思想、文化理想的人文主义。但不管是狭义的人文主义还是广义的人文主义，“文艺复兴时期的人文主义者都一致坚信人类具有崇高的品质和美好的希望”[1]也就是说在重视人、肯定人的精神上它们是一致的；另外，文艺复兴时期这种对人的重视与肯定都属于一种感性意义上的范畴，尚不具备深沉的理性色彩。我们这里说的人文主义是指广义上的人文主义，也就是指在文艺复兴时期形成的一种新的生活态度和思想理念。

收稿日期：2009-02-16

作者简介：虞雅芬（1962-），女，浙江宁波人，宁波教育学院副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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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波教育学院学报2009年第3期二、人文主义的产生及其中心内容

人文主义作为文艺复兴时期形成的一种新的思想理念，其产生原因，是对中世纪基督教会强权统治的一种反动。

中世纪基督教文化充满了矛盾：一方面是基督教教义的神秘性、唯灵性和来世性，竭力诋毁现世生活，把人的精神引向彼岸世界。在这种教义下，人是有罪的灵魂，人世是罪恶的场所，人的欲望也是罪恶的，惟有神与神的世界是神圣而至高无上的，人只有不断赎罪，洗去罪恶才能过渡到美好来世；另一方面则是基督教教会的强权统治与越来越世俗化。教会一面宣扬人在上帝面前人人平等，一面仿照世俗统治机构设立罗马教廷，建立教阶制：把神职人员分为教皇、大主教、主教、牧师几个不同等级，来统治广大信众，与世俗统治者争权夺利。还设立宗教法庭来强化自己的统治，残酷迫害那些敢于触犯教会利益或者提出违背基督教教义的新思想的先进分子。基督教的这种内在矛盾、基督教教义的有违人性以及基督教教会的强权统治在社会得到进一步发展、经济日益繁荣、知识文化也为越来越多的人所掌握的中世纪后期，越来越无法为人们接受，人文主义就是在这样背景下出现的一种完全不同于宗教神学的新思想、新观念。这种新思想、新观念后来成为近代资产阶级文化的先驱与核心。所以，从某种意义上说，人文主义是文艺复兴时期形成的早期资产阶级的思想体系、世界观。

人文主义的含义十分复杂，它的核心内容在“人”，布克哈特认为人文主义的最突出之点在于人的发现，“认识和揭示了丰满的完整的人性”[2]，人是万物之本，所以人文主义也称人本主义，其中心内容主要表现在以下几个方面：

1.主张人性、人权，否定神性、神权

人文主义者肯定和注重人、人性，提倡以“人”为中心，反对以神为中心。要求在各个文化领域里把人从基督教神学的禁锢中解放出来，鲜明充分地展现人的一切特性。他们歌颂人性的力量，肯定人的价值，把人看作是“宇宙的精华，万物的灵长”，莎士比亚说：“人类是一件多么了不起的杰作”[3]，赞美人的精神和肉体，颂扬人的力量和智慧。

2.主张个性解放、个人享乐，反对禁欲主义

在漫长的中世纪，教会这个代表着上帝在人间的权力机构竭力宣传禁欲主义和来世观念，宣传“原罪救赎”、“来世报应”、“天堂地狱”等，强迫人们放弃尘世的生活享受，放弃对现世幸福的追求，禁绝情欲，忍受痛苦，追求永恒的天国的快乐。人文主义者反对“天堂”和“来世”的精神寄托，强调天国在人间，重返人间乐园，肯定人的伟大，肯定现实生活，热情歌颂爱情，认为爱情是人的最高尚的感情，认为人有追求荣誉和财富的权利，反对教会鼓吹的人生是苦难的来世思想和爱情是罪恶的禁欲主义，提倡个人自由、个性解放。这里，需要说明的是人文主义者所反对的主要是教会的强权统治，它并没有从根本上否定基督教信仰———对基督教信仰的动摇怀疑要到18世纪启蒙时期，由启蒙主义思想家们来完成。人文主义者只是想驱散笼罩在基督教之上的虚幻灵光，破除强加在基督徒身上禁欲主义的符咒，用感性的、人性的和个人主义的因素来充实改造基督教，使它少一点中世纪陈腐的神秘气息，多一点亲切的人情味。因此，人文主义的基本特点不是理性的批判，而是激情的宣泄，它在思想上并不是以深刻著称的。那些热情奔放、信念强烈的意大利人由于长期受城邦政治和商业精神的影响，形成了一种讲究实利和感官享受的利己主义思想和一种不拘形式、为所欲为的自由性格。所以人文主义者对基督教神职人员的腐化堕落所进行的猛烈抨击，其目的不在腐化堕落本身，而在基督教文化对人的欲望的虚伪态度：一方面标榜禁欲，过神圣生活，另一方面却偷鸡摸狗。人文主义者复兴了他们祖先罗马人在表现情欲上的豪放和不加掩饰，是一种坦荡荡的堕落。当然，堕落本身并不值得赞赏，但它作为人性解放的一个过程，是从极端禁欲到理性人性的一个过渡。

3.提倡科学文化，反对蒙昧主义

人文主义批判中世纪教会对科学文化的摧残，反对蒙昧主义，提倡学习文化和追求知识，全面发展个人才智。在中世纪，知识文化掌握在少数教会神职人员手中，成为他们控制愚弄人民的工具，他们还宣扬知识会带来罪恶，对人民实行蒙昧主义。创办大学的本意也是为了更好地传教，在人文主义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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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雅芬：人文主义的内涵与发展

起以前，大学里讲授的最重要的科目是神学，到文艺复兴时期，渐渐增设了修辞、文法、历史、诗歌等科目，这些科目都以古希腊罗马文化为研究载体，研究有关人的知识，因而被称为“人文学科”，它挤掉了神学在大学里的首要地位。更重要的是，人文主义学者在对古代文化的研究过程中，逐渐摆脱了基督教会的蒙昧主义束缚，表现了对理性知识的推崇与追求，他们探索自然，研究科学，追求真正的学问、知识，全面地发展个人的才智。

4.拥护中央集权，反对封建割据，反对世袭等级制度

中世纪的意大利名义上属于神圣罗马帝国，但由于教皇、教廷势力越来越大，一直与世俗的神圣罗马帝国君主争权夺利，加上意大利素有的自治传统和因为商业经济发达所带来的自由城邦体制，这一切使中世纪的意大利一直处于四分五裂的松散状态，这种状态有利于资本主义的萌芽与初步发展，但不利于它的进一步发展，尤其是当后来法国、西班牙相继侵占意大利时，松散的意大利根本无法与来犯之敌对抗。因此，意大利的人文主义者希望建立一个统一强大的国家，结束分裂动荡的局面。西欧其他国家情况虽有差异，但也都希望出现强大统一的民族国家，因为羽翼尚未丰满的资产阶级还要仰仗一个强大稳定的国家来发展自己的力量，而封建割据、国家分裂不利于资本主义的发展。同样，世袭等级制度是维系封建社会的政治基础，随着市民阶层势力的壮大，这种制度就限制了资产阶级的进一步发展，他们被排除在国家政权之外，为了进一步争取自己的权利，实现个人的发展，人文主义者就竭力反对封建世袭等级制度，实现个人的彻底解放。

总之，人文主义的核心是“人”，人不是为上帝而存在，而是为生活而存在；人不是上帝的羔羊，而是生活的主人。

三、人文主义评介

人文主义以及以此为核心思想的文艺复兴运动在当时的世界无疑是十分先进的，即使在今天它仍然具有进步意义，我们现在仍然提倡以人为本，人文关怀。但是我们也应该看到：

第一，文艺复兴和人文主义都属于感性的、个人主义的文化范畴。个人主义是人文主义世界观的基础，文艺复兴的各个方面也都是个人主义的表现。这里的个人主义所指的并不是人与人的关系上的含义，“它的对立面不是单个的人，而是某种外在的权威。……个人主义所争取的是作为人的自由，不再依附于或盲信于某一外在的权威或权力；个人主义所强调的不再是利益的争夺，而是对人格人道人权人性的捍卫”[4]有它的进步意义。人文主义者们从个人主义出发，提倡个性自由、人与人之间平等，反对以人的出身、门第决定社会的等级的制度，强调个人的品德才能决定人的地位，把个人自由、个人幸福看成是人类普遍的、永恒的本性。之所以如此，是因为文艺复兴与人文主义兴起的主要原因就是要把人从基督教神学的权威控制压抑中解放出来，是对宗教压抑人性的一种本能的反动，这种本能反动结合意大利这个商业民族功利现实的人生态度，就形成了人文主义感性的、个人主义的特征，所以人文主义在思想上并不深刻。

第二，人文主义用感性的、个人主义的方式来对抗基督教对人与人性的压抑，这种感性的、个人主义的方式在生活上的主要表现就是放纵情欲，放浪形骸。所以，那些人文主义者尤其是意大利的人文主义者，他们在道德观上并不比那些虚伪的神甫们好多少，所不同的是：神甫们偷偷摸摸的暧昧举动变成了人文主义者坦荡荡的理直气壮的行为。当然，放纵情欲、放浪形骸并不是人性解放的真正目的和最终目的。实际上过度的放纵最后必然会导致社会的混乱和解体，这一点我们可以从曾经强大的古希腊、古罗马的灭亡中得到教训，古希腊罗马灭亡的主要原因之一就是腐化堕落。文艺复兴时期的欧洲人应该也是本能地认识到这一点的，所以，到16世纪末、17世纪初，文艺复兴与人文主义都基本宣告结束，欧洲社会进入到更加理性、更加坚定的斗争中。因此，放纵情欲与放浪形骸是西方人从中世纪压抑人性的宗教统治到18世纪启蒙运动时期人性的理性解放之间的一个过渡，虽然其本身并不值得提倡，但在当时情形下，既是一种必然，也不是毫无意义的。

第三，人文主义的主要任务是普及古代文化和感性意义上的解放人性，把人从宗教压抑中解放出来。到16世纪末、17世纪初，随着印刷术的传入，古代文化已经得到了广泛的传播，同时，在人文主义37

宁波教育学院学报2009年第3期者的不懈努力下，人性解放的观念不仅已经深入人心，而且人们已经不满足于单纯的情欲追求，开始了对社会人生更加深刻的思考。因此，文艺复兴与人文主义的任务宣告完成。当然，文艺复兴与人文主义衰落的原因是多方面的，还有社会变化、一些人文主义者本身僵化、拟古等原因造成。人文主义与文艺复兴虽然在16世纪末、17世纪初基本结束，但实际上，我们从欧洲文化、乃至世界文化发展的角度去看，它们并没有真正的结束，我们今天正在提倡以人为本、人文关怀，这就是人文主义———只不过不是放纵情欲的人文主义，而是更广泛普遍理性的对人的关怀与重视。欧洲社会在文艺复兴过后就转入了更加理性的思考，人文主义在完成上一阶段任务以后，并没有销声匿迹，它在人性解放的道路上继续发展，到18世纪，就形成了人道主义思想———与人的自由、平等、博爱这些更加理性的要求结合在一起。所以，我们说：人文主义并没有真正结束。人道主义在今天仍然是进步的、有价值的思想，还在推动社会发展。审判萨达姆，其一大罪状就是反人类罪，反人类罪就是不人道，所以我们现在还要提倡以人为本和人文关怀。

参考文献

·勒纳，等.西方文明史[M].王觉非，等，译.北京：中国青年出版社，2003.[1]罗伯特·E

[2]布克哈特.意大利文艺复兴时期的文化[M].上海：学林出版社，2002.

[3]莎士比亚.莎士比亚戏剧集：哈姆雷特[M].卞之琳，等，译.杭州：浙江文艺出版社，1991.

[4]启良.西方文化概论[M].广州：花城出版社，2000.

OnConnotationandDevelopmentofHumanism

YUYa-fen

(CollegeofHumanitiesandEarlyChildhoodEducation，NingboInstituteofEducation，Ningbo315010，China)

Abstract:HumanismistheformationofanewlifeattitudeandideasinRenaissance.ForalmostathousandyearsbeforeRenaissance，theculturalspiritintheEuropeancommunityhadmainlymanifestedChristianthoughtofsufferingoflife，thepursuitofafterlifehappiness.TheChristiancultureboundthespiritofthepeople’sthinkingandcontainedthepeople’spursuitofhappinessoflife.Sotheemergenceofthenewculture，anewlifechangingthestatusquohasbecomeahistoricalnecessity，andthecoreofthisnewcultureishumanism.Humanism，beingemotional，theculturalcontextofindividualism，hasitssignificantprogressanditslimitations，too.

Keywords:humanism；Renaissance；Christianthinking；individualism

（责任编辑戴亦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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