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仰:超删22:关于宋朝军队的片段

2012-02-27 14:09:04 作者： 刘仰 评论：暂无评论 字体大小 T T T

宋朝的递铺有一整套完整的管理制度，例如，重要公文须两人同行，每份函件几点几时到达哪个递铺、何人接手签收、何人继续传递，递铺兵几时出发、何时返回等等，都有详细档案记录。并且规定不得私自拆封，递铺兵不得捎带私物，尤其是贩运倒卖等。各种函件有不同的传递速度要求，类似于现代的平寄、加急或特快传递。一般邮件是“步递”，也就是靠人腿走路，递铺兵到达下一个递铺时，办完交接便返回，各管一段。加急叫做“马递”，特快专递叫做“急脚递”，主要用于军机大事。“急脚递”要求一昼夜行程400里以上。不同传送速度的物品或函件外表上有明显的标志。说起岳飞，人们熟知一个细节，宋高宗给岳飞连下十二道停止进兵的金牌。所谓金牌就是最高等级的传递标志，必须以最快的速度送达，它出现于北宋神宗时期，要求每日至少500里。与金牌相对应的，还有“黑漆白粉牌”、“黑漆朱子牌”、“雌黄青子牌”等，分属不同性质、不同部门、不同速度的传递要求。一般来说，宋朝的递铺可以保证中央与最偏僻的边疆10-15天之内实现信息沟通，如发生延误，也要精确到小时，并以此为奖惩依据。《水浒》中的神行太保戴宗最快日行800里，虽然有所夸张，但也是有现实原型的。由于递铺分布于全国，完全靠军队单独建立管理系统比较麻烦，后来便渐渐交给当地政府管理，递铺兵也日益由本地平民充任，因此，在其军事成分完全划归军队自己完成后，递铺也就逐渐完全民用化，成为了现在邮局的雏形。

我们不能因为赵匡胤是皇帝，就否定他从制度上确保军队国家化、超利益化的努力。出于阶级斗争理论，本质上属于军队国家化的制度，往往被解读成军队归皇帝本人私有，这是阶级斗争理论带来的错误结论。只有站在政府超利益集团的立场上，才能真正理解“文官将兵”的价值。

宋朝民间的尚武精神和结社武装，与王安石的保甲法还是有区别的，关键在于“为什么”？民间武装结社的目的很明确，就是保护乡里家园，他们不需要离开家乡，以宗族为核心，完全出于自愿。而王安石的保甲法则带有强迫性质，家家户户都要联保，并且派发一定的任务，还要自备武器装备。某种程度上说，保甲法将适龄全体男性都当成了预备役，属于变相的全民皆兵的义务兵役制，有一定的军国主义倾向。而宋朝的兵制又是募兵制。因此，没有了自愿的基础，保甲法等于增加了百姓的负担。王安石本想等那些国家出钱的“募兵”老去之后，自然淘汰，便可由全民皆兵的义务兵来充任，但在两者交替之时，旧的问题没解决，新的问题一大堆，保甲法最终不了了之。只有乡民自愿基础上的武装结社存留下来。

岳飞的儿子岳霖在岳飞被害后三十多年重回湖北，一位老太太参加了欢迎的行列，哭着怀念岳飞。问起来，老太太的丈夫、儿子、女婿当年都被岳飞所斩，但老太太并不怨恨岳飞，只说死去的亲人是“不善为人”。这个细节也说明了岳飞在民众心目中的形象，人们并没有把岳飞的行动看成是“血腥镇压”。

秦朝的这一做法是大一统社会形成后，军队国家化的第一个体现，即军队只能掌握在国家最高权力手中。这一概念要变成一整套制度，还经历了很长时间。对于秦朝来说，战争胜利后，敌手已经消失，庞大的军事力量也面临同样问题：自己的军队还有存在的必要吗？换一个角度看，当整个天下只有秦朝政府有权拥有军队，和平又成为大势所趋的时候，秦朝对于军队的质量也就失去了更高的要求，面对民众，普通军队的力量绰绰有余。因此，当民众起来造反的时候，不管是故意还是迫不得已，让犯人和下贱者充军，就是一个可以考虑的选择。事实也证明，犯人充军用来镇压陈胜、吴广揭竿而起的农民，的确是有效果的。必须指出，这种观念只有在军警不分、国无外患的情况下才能成立，秦朝确实符合这两个条件。

前面说过，宋朝所要求的“大公无私”、“天下为公”主要是对掌握权力的知识分子的要求，而对于民众，宋朝并不要求百姓都学雷锋，民众的趋利性是一种正常的体现。但是，将这种观念套用到军队上就不太合适，尤其是对于宋朝。南宋在这个问题上处理得并不好，其中原因前面已经说过，主要是因为，在国际环境中的争夺利益、维护利益，如何与国内环境相衔接。对于利益集团政治来说，两者的衔接没有多大的难处，但是，对于宋朝所提倡的超利益政治，在对内对外政策上，如何采取不同的方针，又不伤害国内民众的共同利益，是一个新问题。可以说，宋朝自从王安石之后，到南宋时期出现的多位擅权的宰相，都没有处理好这个问题，这是一个历史的遗憾，但同时，对于今天的中国也是一个难得的经验。

利益集团政治将内政外政融为一体没有理论上和技巧上障碍，通俗地说，都是抢钱，国内国外一样抢。后果是一旦利益集团被取代，便失去立足点。契丹、金国、蒙古如此，近代西方社会从西班牙、葡萄牙到荷兰、英国、法国、德国、美国，都如此。他们的共同点在于，利益集团政治一旦破灭，该利益集团就很难再看到重新崛起的势头，恰如我们今天可以问：成吉思汗的后代们怎么样？“日不落帝国”还会重新荣耀如初吗？

超利益政治在面对国家利益挑战的时候，如何以内外不同的方式处理内政外交，宋朝是一个历史的实验期，它在军事上的最终失利，说明它在这个问题上还没有找到合适的办法，但不可否认，爱国主义的确是有效的精神力量。武器虽然重要，但不能完全代替精神。爱国主义要求在国内实现“家国一体”，便又回到超利益政治的基本理念，那就是，国家政权必须让每一个人或者说绝大多数人的利益受到保护、个人利益与国家利益一致，才能使民众焕发保家卫国的热情。这也带来超利益政治对外政策的一个基本点：本国民众的安全也是最大的利益之一，“家国一体”的爱国主义，超利益政治能够被民众接受、认可的另一个重要原则，就是必须保护本国民众，使其不受外来侵略的威胁。宋朝有这样的意识，但没有切实做到。

责任编辑：张亚西

来源： 四月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