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的石榴树和小板凳儿--老骥伏枥

*回首往事

我家的石榴树与小板凳儿

小时候，虽然我家已经搬进大杂院居住，但是那院子也是一座四合院，而且非常整洁和宁静。房东老奶奶是个热心肠和善良的老人，她把三间北房租给我家居住，这使我们很感激，所以关系一直处得很好。院子里其他住户也都是老实、规规矩矩的老北京住户，这些我在以前发表的一篇博文中已作过介绍。我家住的北房是高台阶儿，室内可谓窗明几净。屋门前边是开阔的空地，那空地成弧形地摆放着6个直径约2尺的圆形大花盆儿，盆里种的是石榴树。那6棵石榴树都寿命近百年。我不知道它们属于哪个品种，棵棵都有2米多高的粗壮树干，支撑着上部繁茂的枝叶。每逢夏季，那一个个火红的石榴花在绿叶衬托下显得格外耀眼。秋季结得的石榴个个肥硕饱满，有裂开缝隙的石榴，可以看见那埋藏在皮儿里的几粒儿“红珍珠”。这些石榴树使我家房前乃至整个院子里充满温馨气氛，尤其是夏秋两季，与院子里那三棵枣树辉映成一片绿色。

这6棵石榴树来历不一般，我奶奶特别看重它们。她生前与我的姨奶奶曾坐在树前合过影。这两位旗人老太太气质和风度确实显得大气。我表叔来时，也曾经让我和妹妹站在树前，手拉手儿地照相。我们全家人连同亲戚、邻居都喜欢这石榴树。

我小时候眼睛特别尖，专门喜欢给石榴树捉虫。那6棵石榴树的枝干上自春季后，有时候爬伏着与树皮同一颜色的1寸多长的虫子。但是它们都躲避不了我锐利的目光，我只要一来捉虫的兴趣儿，它们都逃脱不了被捉的命运。对待被“俘虏”的虫子，我确实很残忍，基本都判处它们“死刑”。我这捉虫的英雄之举和敏锐的目光，不仅受到家人的称赞，而且邻居的爷爷、奶奶、叔叔、婶儿们，也都不时地夸奖“这孩子眼光真好”！因为大家都知道，我捉虫功不可没，保证了秋季石榴的丰收，大家都可以吃石榴。这里应该说明的是，我家行事大方，不仅做什么好的吃食往往让邻居共享，就是那石榴丰收了，我家只留几个给我，基本是全分给邻居享用。所以大家对我家的石榴树都非常喜爱和关照。大家知道，从实际意义讲，那是大家的石榴树。

石榴树围成的弧形地面在夏天可以放一个长方形小饭桌，饭桌旁边放一个正方形小板凳儿，那是我看书写字时坐的；旁边还放一条低矮的长板凳儿，那是帮助我识字的我母亲，或是督促、检查我识字效果的长辈坐的。当然，有时候再增加一两个小板凳儿，同院的小伙伴儿和我玩下棋、打扑克及玩儿“官、打、寻、美”等游戏。

我三岁时开始，每逢夏秋两季，我母亲就在这石榴树下的小板凳儿上教我识字（冬季、初春等在室内学习）。上小学一年级时，我夏天坐在小板凳儿上，在饭桌上写作业。那饭桌后来卖给“打小鼓”的（即收废品的小贩），板凳儿一直保存到上世纪90年代初搬迁时才被扔掉。现在想起来真可惜，那可以说是“文物”呀！木质很讲究，只因为“旧”了才扔掉。

我上小学二年级时，班里组织课余“学习小组”，不少女生都喜欢和我在一个小组，特别是春末夏初时节，她们喜欢和我在石榴树下那饭桌上一起做作业，而后一起讲故事、唱歌、跳舞。我这时候也显得非常活泼。和那几个家庭教育好的男女同学在一起，我母亲非常赞同和支持。石榴树、小板凳、饭桌、歌声、舞蹈等，我相信给我和那几个同学留下美好回忆！

在我上四年级时，那石榴树不幸病死了两棵，我感到很悲痛，大概是那些逾百年的老树老死了吧。好在那剩下的4棵石榴树仍每逢春、夏、秋季节枝叶茂盛，秋季果实累累。

房东去世后，院子里有几家邻居也搬走了，几家新邻居的入住，使院子里人员结构和邻里之间的关系发生了令人想不到的变化。尤其是上世纪60年代初，一家邻居搬进我们院后，成了“祸水”！说起来大概都没人敢相信这家人家的品质恶劣和作风霸道，其家庭成员可谓应了“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的老话儿。令我家万想不到的是，我家石榴树竟遭其毒手！这些新邻居进院后，我家一如既往地每逢石榴丰收后分给邻居品尝。但是没想到竟遇见“恶狼”。那家邻居见我家石榴树长那么茁壮，居然产生嫉妒之心，原来这是一家典型的“气人有，笑人无”的人家。我们家忠厚传家，从来不把别人往坏处想。就在那家人搬进后的第二年春天，我家有两棵石榴树未等发芽就死了，我们还在纳闷儿这是怎么回事儿时，一天下午这家邻居的儿子下班，他骑的自行车既不放在他家屋门口，也不靠墙放，偏偏依靠在我家一棵石榴树上。石榴树的树干根本承受不住压力，从中间折断了，渐渐这棵树也死了。由于那家的儿子一连气儿说“对不起”，所以我家也没说什么。这家子搬进我们院不到一年，我家的石榴树竟一连死了3棵。就这样我们也没有想太多，还以为这些树年头久了大概是自然死亡。直到一年后，一位与这家邻居原来来往密切的小伙子，互相翻脸吵架时脱口说出“你们（指那家邻居）真他妈的损，把人家的石榴树都害死了，人家招你惹你们啦”时，我们才知道这石榴树死因。后来问及内行人家，确信这家人家所用的害死石榴树的办法确实是有效的“损招儿”！很快，我家最后的一棵石榴树也死了。不久，原来我家石榴树所在的地面儿（大部分在我家门前），却被那家人家占用种花。而后，院子里的三棵枣树也被他家独霸。由于院子里都是老实人，所以这家人家可以肆无忌惮地霸道横行！俗话说“不是不报，时候未到；时候一到，必遭恶报”，这家子最后的下场就应了这句话！详细情况我就不说了。所以我坚信，人千万不要做缺德事儿，“人在做，天在看”，不然会遭报应！

那6棵石榴树死了，一棵酸枣树后来也被另一个新搬入的邻居砍了盖厨房，我那小板凳和饭桌自然没地方摆放了，也用不着摆放了，因为我已经进入青年时代。其实据我和亲友交谈及个人感受，随着这些不知道从“哪里”来到的清一色邻居搬进各个居民大院，不少院子的人员结构和格局都发生改变，尤其是那整洁、宁静的居住环境和气氛都不存在了。到了上世纪70年代末，北京的各个平房大院开始了乱搭乱盖、乱堆乱放之风时，这些“邻居”几乎都是“开路先锋”！我不知道他们为什么会有这样大的破坏潜力，居然把昔日的四合院及大杂院等，都破坏得没了“原形”，都破坏成破烂不堪的、简直不适和人居住的“窝”！更不明白，面对这些人横行无忌的行径，那些有关部门为什么视而不见、任其所为？所以1990年我们胡同拆迁时，我毫不留恋地离开了那居住40多年的院子、胡同！但是我却永远怀念那石榴树、小板凳儿、饭桌；怀念在石榴树下看书、写字的日子；怀念院子里曾经有过的温馨和谐气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