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处归宿的灵魂
无处归宿的灵魂
——论《野草在歌唱》中玛丽悲剧命运的后殖民社会根源
摘要:居住于第三世界白人妇女虽然扮演的是殖民者和掠夺者的角色,然而她们同样受制于白人男性。在后殖民语境下,她们更是承受着错综复杂且相互交织的压力——性别、年龄、阶级、国族等。因此,分析玛丽悲剧命运的后殖民社会根源有助于构建一个不同的视角,即查看有特殊身份背景的白人妇女在非洲的真实生活景况。
关键词:后殖民;悲剧;白人妇女;归宿
《野草在歌唱》是由英国著名女作家多丽丝·莱辛(1919-2013)写于1950年的作品,她出身于伊朗,5岁时随父亲移居到南罗德西亚,即先今的津巴布韦共和国。偌大的农场给予了莱辛诸多的灵感,为她今后的创作提供了丰富的素材。故事以一个黑奴杀害白人女主人为主线进行倒叙,深刻地反应了非洲殖民地区激烈的种族冲突与文化碰撞,同时也揭露了殖民背景下非洲白人女性的悲剧命运。“后殖民女性的身体与性,不仅与殖民经济密切相关,而且与殖民政治始终密切相关,性别和种族歧视这两者互相构建”。[1]101 莱辛首次触碰了黑奴与白人女性之间暧昧关系的敏感话题,女主人公玛丽的命运最终在多重后殖民社会根源的交织下走向毁灭,向我们呈现了一个真实的非洲殖民地景况。
一
妇女曾被弗洛伊德比喻为“黑暗的大陆”,“在白人男性心目中至少是在他们的潜意识中, 他们认为: 在妇女与第三世界殖民地半殖民地民族之间, 存在着一种内在的相似性”。[2]100 玛丽虽然身为一名白人,在非洲殖民地扮演的也是一个掠夺者的形象,然而她的性别决定她终将要受制于更高一级的白人男性。在当时,女性是没有办法完全独立而不依赖于任何男性的,玛丽企图依靠自己独立工
作与生活的想法完全是空中楼阁,造成了她失去第一处容身之所。
玛丽在十多岁时在一所寄宿学校学习打字和速记,十六岁时离开学校并顺利的在城里找到了一份与之相关的工作。父母失败的婚姻关系给玛丽造成了极大的心理阴影,使得她觉得能离开家是一件愉悦的事情,特别是能够远离她终日醉醺醺的父亲。玛丽认为母亲的过早离世与父亲对家庭的不负责任息息相关,男性也因此在玛丽的心中有了一个丑恶的形象——女性灾难般婚姻生活的源头。三十岁之前,她的生活是无忧无虑的。一个家庭背景如此贫困的女孩竟能在非洲过着如富家小姐一般的生活,吃穿无忧,工作优秀,出行自由。可是即便如此,“这种生活仍是被动的,因为它完全仰仗别人”,[3]33 玛丽自认为已经脱离了男人,能够独立生活,可她的社交活动无一不依赖于男人。紧接着,三十岁的生日成为她人生的一个转折点。她开始陆陆续续的听到一些关于自己的流言:“她为什么不结婚呢?她应当有很多机会啊„„我的丈夫一度对她很有意思,可是认为她永远也不会结婚„„大概总有什么地方不对头吧。”[3]36 让玛丽吃惊的是,她已不知不觉的成为朋友们眼中的一个怪人。于是她开始带着恐惧与不安的心绪思考自己的人生,“人生只不过如此吗?等到我老了,回首往事,就只有这些内容吗”?[3]35 世俗的眼光与偏见迫使她想要尽快的寻找一根“救命稻草”,帮助她走出惶恐不安的泥潭。就这样,她遇到了迪克·特纳。于是乎玛丽辞掉了工作,与迪克回到了荒无人烟的草原经营农场。婚姻生活并不像她所想象的那样顺心,单调而又乏味的草原逼得玛丽要发疯,更重要的是让她联想到了不幸的童年。终于,她不辞而别,只身一人回到城里,希望公司能念在她工作多年的份上再次聘用她。只可惜,现实永远是残酷的,她错误的估计了自己的社会地位。“和她面对面的老板正目不转睛地打量着她,仔细地瞧着她的脸。接着,老板又望望她的鞋子,鞋子上还粘着红色的灰尘„„他脸色严肃,又显出惊奇的样子,甚至还有些反感”。[3]103 在当时的社会背景下,哪家公司会聘用一个已经慢慢被生活侵蚀得苍老而又失去活力的家庭妇女呢?就连她曾居住多年的俱乐部也定下了“不接纳已婚妇女的规则”。[3]103 在公司工作的都是些年轻又时尚的女孩子,正如昔日的玛丽。
内心的阴影让玛丽恐惧婚姻,她幻想着自己定能不依靠结婚即不依赖于男人而生活。然而这只能是痴人说梦,因为女子嫁人被视为是一个女人最终的归宿,即家庭主妇才是玛丽应当扮演的社会角色。如若她偏离了社会规则的轨道,就会
受到歧视和冷遇。女人只有扮演好社会和男性给自己设定好的角色,直至自己的反抗之声完全被淹没在历史的洪流中,才能过上所谓舒适而安逸的生活。
二
莱辛在书中不仅描述了白人与黑人之间残酷的殖民关系,同时也描绘了在白人殖民者中不平等的经济、种族歧视以及不和谐的婚姻关系,玛丽幻想中的幸福家园也最终破灭,失去了第二处容身之所。
在后殖民语境中,白人来到非洲,掠夺他们的经济与物产资源,并通过设立教堂和学校等机构对他们进行精神上的控制。使原住民觉得自己天生就低人一等,是一种劣等的生物,只有接受白人的教导与恩赐,才能稍微称作有教化的人。白人与白人之间也同样存在着掠夺与被掠夺的关系,查尔斯·斯莱特和迪克·特纳就是其中的代表。像其他许多穷苦白人一般,迪克也怀揣着发家致富的梦想来到非洲大陆。他为人老实、善良,把全副精力都投放在农场的运作上。但由于缺乏经济管理的头脑,并总是实施不切实际的计划,农场的经营状况并不理想。查尔斯精明且颇赋经商天分,他早已对迪克的土地虎视眈眈。莱辛尖锐的揭露了白人殖民者之间虚伪的面纱,他们之间的竞争残酷而野蛮。当查尔斯以兄弟之名强行买下迪克的农场时,他声称这一切都是为了迪克好,如果迪克陷入了极其可悲的境地,就连“黑鬼”都认为白人与他们地位一样了。就这样,迪克被查尔斯推到了绝望的边缘。迪克与玛丽的农场不仅被查尔斯的侵吞,还遭到当地白人圈的歧视。“那时候还没有什么大的贫富悬殊,不过种族的划分当然已经存在„„所谓穷苦白人原本指的是南非白人,而绝不是英国人”。[3]3 迪克与玛丽虽然是英国人,可是由于他们经济贫困,在白人圈里已被视为穷苦白人,这就使得玛丽的婚姻生活更加可悲。她的生活不仅阴郁,还极少有愉快的社交活动。玛丽身为一个女人也会渴望爱与安慰,然而迪克却什么都给不了她,还常常由于农场上的亏损在她面前表现出崩溃的情绪。迪克娶玛丽并不是因为真正的爱她,只是“因为他必须爱上一个什么人,他以前还没有认识到自己已经寂寞到什么地步”。[3]45
没有爱情的婚姻注定不会幸福、长久,他甚至对玛丽没有一丁点儿的了解。玛丽想要回到社会工作已经不再可能,原本以为结婚可以改善现状,反而却让自
己落入了愈加可悲的境地。两性差异和矛盾使得玛丽无力改变现实,女性自身的完整生存得不到重视与保障,她所能做的只是这样麻木的继续生活下去。
三
被残酷的现实剥夺一空的玛丽,最终只想为心灵找到一个栖息之所,然而这似乎更是一个奢望。当她终于体会到什么是爱情时,被视为禁忌的白人女性与黑人男性之间的暧昧关系最终将她打入黑暗的深渊,心灵无处安放,失去了最后一处容身之所。
摩西是小说里出现的几个黑人之一,也是莱辛着力刻画的黑人角色。他充满自尊与男子气概,用自己薄弱的力量对抗着西方文学作品中传统的非洲男性形象。摩西的性格与迪克完全不同,他刚柔并济,一点一点的融化着玛丽的心。玛丽身为白人殖民者对黑奴不能存有除了支配、使唤以外的情感,否则就是与她的信仰相对抗。不管玛丽如何辱骂摩西,他也只是默默的忍受着。摩西一次次的反问震动着玛丽的内心,“我干活干得很好,是吗?„„那么夫人为什么还要常常发脾气呢?”[3]162 虽然玛丽没有回答他的问题,但内心已经开始对自己进行无意识的反思,渐渐改变着对待摩西的态度与看法。当玛丽最终受不了生活带给她的压力时,她在摩西面前失态痛哭。这意味着玛丽开始向摩西妥协,把他当作一个有人性的人来看待。“现在他们两人之间有了一种新的关系,她觉得自己不可自拔地落入了这个佣人的掌控中,虽说她完全没有理由变成这样”。[3]163 玛丽已经不知不觉地开始依赖摩西,把他作为自己情感的输出口和存放点。这种“不该有”的情感一旦开始,便会覆水难收。白人与黑奴有不可告人的关系在当地极为敏感,莱辛不仅勇敢的触碰了这个话题,还指出了这种关系最终不能逃脱阶级属性的事实。一方面,玛丽在生理上与心理上都需要摩西的照顾和安慰;另一方面,她从未忘记他们之间的种族差异与雇佣关系。精神上的撕扯与教条的桎梏一步一步吞噬着玛丽,她开始变得麻木不仁、形容枯槁。一个叫托尼·马斯顿的青年来到他们的农场学习,无意中刺破了他们的“奸情”,玛丽的最后一道精神支撑也因此瓦解。她没有得到上帝的救赎,也没有得到白人兄弟的救助,当着托尼的面硬生生连根拔起自己最后一点希望之根——摩西的爱,悲痛欲绝的叫他滚开。玛丽知
道那儿将有一个可怕的结局在等待着她,摩西也一样,于是她极其平静的度过了人生的最后一个清晨,“当太阳升起来的时候,她想,属于她的这一刹那时间——博爱的上帝赐给她的这一刹那平静、宽容和美妙,也要过去了”。[3]207 玛丽和摩西被性别问题、阶级问题、国族问题推到了边缘境地,摩西绝望地杀害了玛丽,等待着警察来将他逮捕,以此作为对后殖民权力话语的反抗。
玛丽无处归宿的灵魂四处漂泊,没有人过问,没有人同情。“离奇并不在于谋杀案本身,而在于人们对这桩案件的感受,在于人们同情迪克·特纳,而极其
[3]4 怨恨玛丽,好像她是什么令人讨厌的、肮脏的东西,被人谋杀了正是活该”。单
独的性别和阶级压迫从来不存在,尤其是像玛丽这样存在身份认同问题的、处在世界边缘地区的女性更是处在多重压迫之下的弱势群体。玛丽于多重后殖民社会根源的夹缝中生存,找不到解救的出口,最终走向了悲剧命运的结局。
参考文献:
[1]肖丽华.后殖民女性主义文学批评研究[M].杭州:浙江大学版社,2013.
[2]罗钢,裴亚丽,2000,种族、性别与文本的政治——后殖民女性主义的理论与批评实 践[J].北京师范大学学报(人文社会科学版)(1):100-108.
[3]多丽丝·莱辛.野草在歌唱[M].一蕾译.南京:译林出版社,1999.
作者简介:黄丹丹,女,广西来宾人,硕士,主要研究方向为英语语言文学 通讯地址:云南省昆明市 呈贡区 云南师范大学 西区2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