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崧舟的诗意语文2011
王崧舟的诗意语文 2011-01-24 18:05:00| 分类: 名师专栏 | 标签: |字号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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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崧舟语文教育七讲
序
德国的哲学诗人荷尔德林,一个被誉为“恢复语言活力和复苏灵魂的人”,面对人生的种种劳绩与苦难,写下过这样的诗句:
如果人生纯属辛劳,
人就会仰天而问:
难道我所求太多以至无法生存?
是的,只要良善和纯真尚与人心为伴,
人就会欣喜地
用神性来度测自己。
神莫测而不可知?
神湛若青天?
我宁愿信奉后者。
神本是人的尺规。
人充满劳绩,但还
诗意地栖居于大地上。
毋庸回避,作为人生真相之具体一面的语文教育,“充满劳绩”是自不待言的。但倘若自己的语文人生“纯属辛劳”,我活着教着的意义又还有多少“意义”呢?在我看来,“只有劳绩”的语文人生和“没有劳绩”的语文人生同样是毫无意义可言的。于是,沉迷于“意义之问”的我不得不仰天而问:为何非得汲汲于“劳绩”呢?为何不能诗意地栖居在语文大地呢?
2004年,以我执教《一夜的工作》为契机,我开始踏上了“诗意语文”的朝圣之路。一晃已是五个年头了,这中间,有发现的喜悦、思考的沉静,有精神同盟的云集响应、不同思想的交锋争鸣,有陷入窠臼的迷惘、突破重围的畅快。如今,诗意语文作为一个风格鲜明的教学流派得到了越来越多的语文教学同好的认可与传布。
但是,话又说回来,依照我个人的比较私人化的看法,我不认为诗意语文是一种教学流派,也不主张将诗意语文标定为某种教学流派。这不是故作姿态,更不是耸人听闻。这是因为,从发生论的角度看,教学流派的生成轨迹往往是由“教学个性”到“教学风格”再到“教学流派”的,很显然,“教学风格”是“教学流派”形成的一个历史基点和逻辑支点。如果按照这个思路进行逆推的话,那么“诗意语文”理所当然的是某种“教学风格”。
那么,诗意语文是某种教学风格呢?我看未必。举例来说,李白、杜甫、王维的诗自然都充满诗意,这是毋庸置疑的。但显然,三位诗人的风格是截然不同的,诗仙李白的诗风豪放飘逸,诗圣杜甫的诗风沉郁顿挫,诗佛王维的诗风清丽旷淡。这就意味着,“诗意”是一个超越个性、超越风格的范畴,自然,诗意语文也应是一种超越风格、超越流派的教学现象,这是第一。第二,“诗意”本身是一个多维度、多层次的模糊概念,不同的角度对“诗意”有着不同的阐释。譬如,从哲学的视角看,诗意乃是一种精神和心灵的自由;从认识论的视角看,诗意则是某种直觉和顿悟,是对人生和宇宙的当下了悟;从存在论的视角看,诗意指涉一种有意味的感性形式的存在;从美学的视角看,诗意是人类情感的一种表现与升华;从伦理学的视角看,诗意就是善良、仁爱与悲悯;从心理学的视角看,诗意则常常意味着丰富的想象和创造;从社会学的视角看,诗意是一种内在的幸福感;从文学表现的视角看,诗意总是呈现为某种含蓄、凝练、朦胧的境界。这还只是一种学理上的列举,倘若将“诗意”置于每个读者的主体视野,则它的体验意义几乎是无限的。如果我们一旦将诗意语文框定为某种教学流派,那么,诗意的多样性和模糊性必将遭受毁灭性的打击。所以我说,什么时候将诗意语文搞清楚了,什么时候也就宣告了诗意语文的死亡。
在我看来,诗意语文是对语文教育理想境界的一种追寻,是对语文教育本色和本真的一种深刻自觉和回归。追寻理想和回归本色其实是一回事,是对存在本身所作的不同角度的观照和表达。一切优秀的语文教学,必定是诗意的语文;一切风格鲜明的语文教学,无论素朴还是绚烂、无论激情彭湃还是理趣盎然、无论散发着平民气息还是充满了贵族气质,在它们之上,必有皎皎如明月、灿灿似星辰的诗意流布其间、充盈内外。
收录在这部语文教育讲演集中的内容,就是这几年我对诗意语文的一个不断理解和生成的文字轨迹,大多是我参与各种大型的、专题的语文教学观摩活动、培训活动的讲座和报告。借了这些讲演活动,我希望呈现给读着的,是我自己内心深处流淌出来的对于诗意语文的如实解读和修行。
我始终觉得,诗意语文不是一个名词,不是说有一个静态的、现成的诗意语文可以供我们去模仿甚至膜拜,没有,根本没有那么一个东西存在。诗意语文只能成为一个动词,一个过程,你不可能得到她、拥有她,你只能在行进的过程中不断体验她、观照她,而在这样一个即时即是的过程中,你发现了自己灵魂深处的一些感动、一些悲悯、一些纯真、一些美好。于是,你在成就诗意语文的同时,也成就了自己的诗意人生。
这是语文的解放,更是人自身的解放。
目 录
第一讲:诗意语文,追寻审美化实践智慧
举象„„„„„„„„„„„„„„„„„„„„„„„„„„„„„„„(4)
造境„„„„„„„„„„„„„„„„„„„„„„„„„„„„„„„(9)
入情„„„„„„„„„„„„„„„„„„„„„„„„„„„„„„„(11)
会意„„„„„„„„„„„„„„„„„„„„„„„„„„„„„„„(17)
求气„„„„„„„„„„„„„„„„„„„„„„„„„„„„„„„(20)
寻根„„„„„„„„„„„„„„„„„„„„„„„„„„„„„„„(22)
第二讲:剑气合一,在语文家园安身立命
从安身到立命„„„„„„„„„„„„„„„„„„„„„„„„„„„(29)
坐而论道与面壁参禅„„„„„„„„„„„„„„„„„„„„„„„„(35)
无墙便是门„„„„„„„„„„„„„„„„„„„„„„„„„„„„(38)
剑不异气,气不异剑„„„„„„„„„„„„„„„„„„„„„„„„(40)
第三讲:“读”行天下,有境界则自成高格
教的是底蕴„„„„„„„„„„„„„„„„„„„„„„„„„„„„(49)
底蕴是书堆起来的„„„„„„„„„„„„„„„„„„„„„„„„„(61)
难在修行„„„„„„„„„„„„„„„„„„„„„„„„„„„„„(69)
人生四境界„„„„„„„„„„„„„„„„„„„„„„„„„„„„(76)
第四讲:精神三变,我的备课叙事研究
骆驼态的接纳„„„„„„„„„„„„„„„„„„„„„„„„„„„(87)
狮子般的唯我独尊„„„„„„„„„„„„„„„„„„„„„„„„„(98)
复归于婴儿„„„„„„„„„„„„„„„„„„„„„„„„„„„„(108)
第五讲:文本细读,徜徉在语言之途
倾听文本的灵魂之响„„„„„„„„„„„„„„„„„„„„„„„„(117)
六经注我„„„„„„„„„„„„„„„„„„„„„„„„„„„„„(132)
作者死了„„„„„„„„„„„„„„„„„„„„„„„„„„„„„(136)
把语言擦亮„„„„„„„„„„„„„„„„„„„„„„„„„„„„(143)
在文本中发现自己„„„„„„„„„„„„„„„„„„„„„„„„„(146)
第六讲:生命对话,走向语言的视界融合
核心的核心是理解„„„„„„„„„„„„„„„„„„„„„„„„„(153)
作为生命关怀的对话„„„„„„„„„„„„„„„„„„„„„„„„(157)
感觉的多向度敞开„„„„„„„„„„„„„„„„„„„„„„„„„(170)
走向对话视域的融合„„„„„„„„„„„„„„„„„„„„„„„„(173)
第七讲:复活感性,回到语言的生命源头
语文之道„„„„„„„„„„„„„„„„„„„„„„„„„„„„„(185)
回到生命的源头„„„„„„„„„„„„„„„„„„„„„„„„„„(193)
活在文本中„„„„„„„„„„„„„„„„„„„„„„„„„„„„(199)
意的三重性„„„„„„„„„„„„„„„„„„„„„„„„„„„„(205)
部分章节内容:
时间:2007年11月8日
地点:浙江教育学院
活动:全国首届智慧课堂名师高峰论坛
整理:吴文奇
诗意语文,追寻审美化实践智慧
□王崧舟
假如三年以前,有人问我,什么是诗意语文?我会这样回答他,诗意语文是一种精神语文,一种感性的语文,一种儿童的语文,一种灵魂的语文,一种生活的语文。
假如两年以前,有人问我,什么是诗意语文?那么,我会这样回答他,诗意语文他不是一种另类的语文,而是让语文变得更怎么样,它力图使语文更形象一些,更抒情一些,更模糊一些,更精致一些,更灵动一些,当然还可以加更多的一些„„
假如一年以前,有人问我,诗意语文是什么?我会这样回答他,诗意语文是一种境界,它是自由对话的、唤醒意会的、精神契合的、追寻幸福的、实现自我的,是语文的最高境界,它就是让语文成为生命的诗意所在。
假如现在有人再问我,诗意语文是什么?我跟他说两句话,第一句话,我前面说的都是废话;第二句话,比废话还要废话,诗意语文就是诗意语文。
你会觉得很奇怪,你这不是玩循环定义吗?没错,就是循环定义。是的,当我们对一个问题刨根究底问“是什么”的时候,你会发现你走进了一个死胡同。我们为什么一定要问“语文是什么”,因为我们假设语文是一种实体,然后说语文真的有本质吗?我们一定要假定语文是一个看得见摸得着的实体,那么,我现在要问,语文有所谓的实体吗?事实上,这种科学研究思路的安排,在很大程度上面,跟举文例举,跟细文例举是很不相同的。我曾经说过一句调皮的话,什么时候你把诗意语文说清楚了,什么时候也就面临着诗意语文的死亡。这说明我们在研究方法路上出现了问题。怎么办?调整思路!不到黄河不认路,不撞南墙心不死,这是愣头青、傻小子们利用的计谋,搞研究的我们要懂得变通思路,怎么变通思路呢?很简单,苦海无边,回头是岸,回过来你就会发现,山穷水尽疑无路,柳岸花明又一村。
我们把更多思考“诗意语文是什么”变为“诗意语文如何是”,回到现阶段,回到最让语言在课堂的的第一个出发点,回到实实在在的语文生活中来。看一看,在现象前面,在占有大量生动细节的课堂教学现象背后,究竟隐藏了什么,或者说这种课堂现象它究竟向我们说明了什么。这就是还原思考,这就是现象学思考。
有人说,现象是用来描述的。不要认为描述是文学语言、诗性语言,事实上描述也是科学语言,可以成为研究语言。比如我们现在做的大量的教育叙事研究,教学案例研究,哲学论,方法论,这些就是现象学哲学,就是对生活、对宇宙、对世界的根本看法的研究。那么,由分析模式转为描述模式,我们来谈谈“诗意语文如何是”。
举 象
所谓举象,就是将语言文字还原成一定的形象、印象、意象。
诗意语文用到的或者说最精彩的课堂现象就是举象。所谓“象”,就是语言文字的四种表现和呈象:形象、印象、意象。
象是最生动、最丰富。我们语文汉字大量的对象,不是思维概念、逻辑判断、分析推理,我们语文中没有,可以说少之又少,几乎没有。中学的教材里有一些。在我们小学语文教材中,大量的语言文字指向生活本身,指向于事件本身,指向于人物本身,而这些人物、事件、情节由象组成。由一个个生动、丰富的、充满感性的的语言的象组成。
举象回到象,就是回到语文的源头活水,那么什么是“举”呢?就是呈现,就是打开,就是让他像王爷一样,呈现在同学的面前。语言文字是再抽象不过的符号。所以有人说人是语文的动物,又有人说人是符号的动物。但是这些语言、这些符号对于有生活有体验的人来说,不仅仅是符号,首先是一个象。
我觉得语文教学说白了就是两件事情,第一件事情:由言到意。它是理解的过程,倾听的过程,走向视界融合的过程。第二件事情,由意到言。它是倾诉的过程,表达的过程,表现的过程,是思想情怀,内在体验种种转化为体验的过程
但是研究了几十年,实践了几十年,效果不尽人意。著名语言学家吕叔湘先生在三十年以前,1942年撰文批评语文教学:“本国的学生学习本国语文,花了几十年的时间,花了二千个学时,到头来却是大多数人过不了关,岂非咄咄怪人。所以我们的语文教学是少慢差废。”与那时候的口号“多快好少”地建设现代化形成了极度尴尬。然而近三十年过去了,语文教学实际状况又如何,基本上差不多,月亮还是这个月亮,星星还是这个星星,涛声依旧,死水微澜。没有分别。很多看到的好现象,其实看到的是公开课的现象,公开课是我们全国所有语文教学中的十万分之一,百万分之一,千万分之一,甚至亿万分之一,那能代表我们中国语文教育的现状吗?不可能!再看看平时你自己是怎么上课的?没有人来听课,你会怎么样上课,有变化多少,十年前这么上,十年后还这么上,根本没有什么变化,这就是我们的现状。
我认为跟我们语文教学上的方法很有关系。语文教学这两件事不能直来直去,不能由言到意,不能由意到言。这样就会让语文教学应了“少慢差废”这四个字。我们应该“直起两端,用其中点”。
这个“中”就是象,言到象,象到意,回过来,意需要象,象需要言。有了这个象出现,教学效果就不一样。尤其是中小学作文就不一样,仅管我们孩子形象思维处于发达的阶段,仅管我们的孩子正处于想象力丰富的时候,但看看我们孩子的作文又有多少想象,有多少生动的形象和细节,统统没有,整个一团干瘪文字。什么原因?因为孩子们的想象,孩子们的右脑被我们的理性的思维塞住了。比如说《慈母情深》中一个镜头:
师:背直起来了,你看到了怎么样的背?
生:极其瘦弱的背!
拜托,极其瘦弱是看不到的。
师:转过身来了,你看到了怎么样的脸?
生:极其疲惫的脸!
拜托,极其疲惫是看不出来的。有个孩子说看到了母亲眼中充满血丝。这才是生病时候的细节,对,这才是可以看出来的,这才是真正的象。有一圈圈的血缘丝,这才是象,而“瘦弱、疲惫”是看不出来。我们的孩子不会看。什么原因?
我举一个例子,“我们走过去,看见他两只手捧着脚,脚上没穿鞋,地收淌了一摊血。他听见脚步声,抬起头来,饱经风霜的脸上现出难以忍受的痛苦。”这是《我的伯父鲁迅先生》一段话。文章是鲁迅先生侄女周晔写的。第一件事写囫囵吞枣、张冠李戴,第二件事讲碰壁,第三件事救助车夫,第四件事帮助女佣。这一段出现在第三件事。文章写得很形象。
教这段要抓住哪个词语呢?“饱经风霜”是看不出来的。我们只能看到一个线,一个隙,可是为什么抓这个词语,理由很简单,第一这是一个成语刚刚出现,孩子们不熟悉,解释一下,这个词语容易引起误解,第二这个词能深刻地反映出车夫的身份,进而来体会出鲁迅先生对处于社会最底老百性的同情,不是说他俯首甘为孺子牛吗?为谁俯首,为谁孺子牛呢。就是这些人?抓住了这些词就能学好。可是方法不同,效果不同。怎么抓?
(教师一的做法,做得扎实。只是由言到意,简简单单,但是效果差强人意。)
师:“饱经风霜”是什么意思?
生:就是吃饱了风、吃饱了霜。
师:你吃过吗?(把老师气的!)动动脑子再想一想!
生:就是吃过很多苦头。
师:没错。他就知道是吃苦头。
师:谁能讲得更准确些?
生:(将词语手册上的解释读了出来)就是形容一个人经历了很多的艰辛和磨难。
师:你怎么知道的?
生:我看了词语手册。
师:你真会学习。学习就得像他这样学啊。
师:风霜什么意思?
生:就是艰辛和磨难的意思。
师:对!要好好地记住这个意思,可不能见风是风、见霜是霜啊!
这个环节上得又简单又扎实。解释带点词语的意思,还会用上工具书,可是不能提倡这样上。这不是简简单单教语文,扎扎实实学语文,这是假象。学生对“饱经风霜”不出几天就会忘了,记性好点的一个学期过后就还给你老师了。(全场笑成一片)
知道得越多,忘记得越多;忘记得越多,知道得越少;知道得越少,忘记得越少,没什么可忘记的。爱因斯坦说过,教育就是把学校的东西都忘记了剩下的那些。
我学了11年半的语文,我现在自己去想一想,还有多少课文留在脑海里,有多少好词好句留在我的脑海里,我想一想几乎没有。然而,没有人怀疑说王崧舟语文不行,说不会说,写不会写,水平差透了,素质,什么叫素质,这就叫素质。我对自己的语文素养还是引以为自豪。不瞒各位,我全国各地跑,人家听不出我是哪里人,这说明我的普通话还可以,你说呢?我非常感谢我的小学老师,告诉你,我们全班47个同学,除了一个死掉的,另外活着的普通话讲得很好,什么原因?因为我们非常荣幸地遇到了一个非常好的小学语文老师,是个女的,他的丈夫是北京人,她是浙江幼儿师范毕业。嗨,那普通话真好,她从来不用方言跟我们讲话,因为她跟她的丈夫说话都用普通话,形成习惯了。她教我们四年,从一年级一直教到四年级,我们全班同学普通话都讲得非常棒,还稍稍带那么一点京片子的味道。这是什么?这就是熏陶。语文不是学出来的,语文在很大程度上是熏陶出来的。要熏陶,唯有熏染,它才能进入学生的记忆深处,进入学生的灵魂深处,他的语言,他的形象,他的精神,才有可能跟他生命本身的运动结合在一起,成为他生命中的一个要素。
我们回过头来,再看另一个老师怎么上这个词(板书:饱经风霜)。
第一步,请孩子们闭上眼睛,回忆一下生活中有没有看到过饱经风霜的人,如果有请举手示意。结果没想到,全班三分之二的人都举手,我们坐在后面听课心里犯嘀咕,这个社会饱经风霜的人还真不少。
第二步,谁能用自己的话来说一说车夫的这张脸?很厉害吧,有难度,但是前面有个坡度。生活体验的调取,尽管难,但是有相当一部分学生举手了。孩子们站起来,(生)老师,我看到的是怎样的,颧骨高高地突出,眼眶深深地陷进去,满脸的皱纹。(师)没错,这是一张的饱经风霜的脸。老师,我看到的是这样的一张脸,他的脸红通通的,头发像一堆乱稻草,他的嘴唇是有一道一道干裂的口子。第三个孩子说,老师,我看到的是这样一张脸,他的脸色蜡黄蜡黄,身上也是皮包骨头,其实只有三十岁,但看上去好像已经有六十岁一样。(师)没错,这是一张饱经风霜的。这是第二步。
第三步,老师说,你们会看车夫的脸,第一只眼睛看到这张脸,第二只眼睛看到这张脸的背后,你能看一看,从车夫的这张饱经风霜的脸的背后,你又能看到了什么?(生)老师,我看出来了,我知道了,我知道他的家里很穷,估计吃了上顿没下顿。(生)老师我也看出了,我看出来了,车夫干活不要命,没白天没黑夜地拉黄包车。(生)老师,我也看出来了,我看出了这车夫身体有病,是撑着拉黄包车的。老师说,是的,就是这样大冷天,赤着光脚,在拉黄包车,现在玻璃碎片把他的脚板刺破了,他躺在地上痛苦呻吟,他想起来都起不来。
假如你就在现场,这个时候叫做心有灵犀一点通。(生)老师,那我,我把所有的钱都掏出来给他。第三个学生说,老师,我马上打电话把我爸爸叫来。(师)你爸爸是干什么的?(生)我爸爸是外科医生。学生还说,我一定会自个拉黄包车把他送到人民医院去。老师说,那你拉得动吗?拉得动。你有这份心足让人感动的,老师说,看得出你们都有一颗善良的心,那让我们一起去看鲁迅先生是怎样对待这个黄包车车夫的。教学继续进行。
你看,这是一个非常精致的教学片段,我们都看到什么呢?看到非常明显的教学现象,就是举象。它是把这个抽象到不能再抽象的语言文字,一次又一次的放大,一次又一次的做细,看到这四个字背后的种种不直言说,但是必须去意会的东西。
我不敢说,举象的课就是诗意语文的课,但是我敢说,诗意语文的课一定充满着举象。第一,举起的是一个个的生动的、活泼的、具体的象;第二,所有的象都来自学生的生活体验;第三,由于这样的象是跟学生的生活体验结合在一起的,于是文本的语言文字转化为他自己的语言文字,积累为自己的东西,这才是活学活用的语言,这是真理。而活学活用的语言才是真正的有用的东西。说不定哪天新的情境出来,第一个看到复现的一种文化,才是真正有用的东西。比如看到街上一个屈曲独行的老太太,看她的神情会出现复现的文化“饱经风霜”。这样学语文,是我们应该追求的。这是我讲的第一个现象——举象。
造 境
所谓造境,在举象的基础上,进一步将语言文字还原成特定的情境、意境、心境。
诗意语文充满举象,光这样够吗?显然不够,因为一个一个的象是平面的,是单调的。所以,在举象的基础上应建立语文环境的情境、意境、心境。什么是情境?所谓情境就是景象的延续体,就是很多象的叠加,形成一种场,形成一种氛围,形成一种透明的空间,人置身其中感受到的不是现在的,感受到的是一种象,产生共鸣共振之后的那种情绪。这点是莫过于马致远的《天净沙·秋思》。你去看看这首小令用了多少的象,枯藤、老树、昏鸦三个,小桥、流水、人家六个,古道、西风、瘦马九个,夕阳西下,断肠人在天涯,十一个。十一个象,用一个象,用一抹色彩统一起来,一抹色彩就是夕阳西下。形成一种境。什么境?伤感、惆怅、孤独,寂寥。人在征途有家不能回啊。此刻,西下的时候是什么时候?这是回家的时候,但是很多人回不了家。因为他们还在征途、旅途、考途之上,或许为功名,或者为经商,为赚钱,或者为郊游等等。于是,诗人心中的情景化为类似《天净沙·秋思》这样的词,这就是造境。所以读诗、读词、读小令、元曲,你要想方设法地让自己进入情感,积累情感。
比如何其芳先生写的《一夜的工作》,何其芳先生首先是个诗人,你绝对想不出来这样一位激情澎湃、情思瑰丽的诗人竟然写了这么一篇读起来一点味道都没有的文章。开始读《一夜的工作》你会感觉太平实,这语言太平实了。但是,你仔细一读,你才会发现,其实这家伙厉害,绝对是玩文字的高手。他抒发自己的感情,几乎没有废话,但是,又很凝练,他的情感情绪不突兀、不宣泄,它包含在里面,慢慢去咀嚼,嚼那口香糖一样,嚼和着,嚼和着,嚼和着,味道就出来了。在这段文字教学的时候,我就试图营造一种气氛,让学生进入情境中去。大家现在来看看这段文字:“这是高大的宫殿式的房子,室内陈设相当,一个不大的写字台,两张小转椅,一盏台灯,如此而已。”相当简单,简单到如此而已。读这段话,我们应该有一种语言的敏感,我会特别关注其中的一句一词:“这是高大的宫殿式的房子。”你看,这是什么房子?这是高大的宫殿式的房子,“宫殿式”三个字能丢吗?“宫殿式”三个
字太重要了,绝对不能丢,我甚至觉得“高大”这个词可消掉。这是宫殿式的房子,宫殿只是高大吗?宫殿远远不只具有高大气魄的特色。这是何其芳有意写出来的,它要传递一种信息,他没有明说,他是含蓄地告诉你,这所房子有来历,这所房子不简单,让你想开去。
我让学生想:孩子们,看到“宫殿”这个词,你会作何种联想?这所房子的主人可能会是谁?你猜猜看。孩子说:老师,会不会是慈禧太后的房子?你看,现在古装戏看得多了吧。大家都知道老佛爷是慈禧太后是吧。我说不是,那家伙比慈禧还大。老师,那是不是皇帝住的房子?我说也不是,比皇帝还要大。学生都张大了嘴巴,啊,比皇帝还大,不会吧。那时候皇帝是最大的,怎么还有比皇帝还大的?不错,这是房子的主人是清朝最后一个皇帝宣统皇帝的摄政王。什么叫摄政王你知道吗?摄政王就是管皇帝的那个人,你说厉害不厉害?厉害。了不了得?了得。你想一想,一个摄政王的官邸,里面可能会有什么?这就是举象。学生说,那肯定灯火通明;那可能会有各种各样的名人字画。我说没错。那一定堆满了金银珠宝。没错。红木家具。没错。你想得到的它一定有,你想不到的,它那里也有。好,这是第一次。
然后,你话锋一转,这是高大的宫殿式的房子,过去是摄政王的房子,你联想开去,联想到富丽堂皇,它什么都有,应有尽有,然而,当这所房子成为我们中华人民共和国第一任总理的房子,室内陈设极其简单。一个不大的写字台,一个写字台就够了,再加一个“不大”,两张小转椅,两张转椅就行了,加个“小”,两张小转椅,一盏台灯,如此而已。有红木家具吗?没有。只有什么?“一个不大的写字台,两张小转椅,一盏台灯,如此而已。”有奇珍异宝吗?没有。只有什么?“一个不大的写字台,两张小转椅,一盏台灯,如此而已。”有珍珠玛瑙吗?没有。有名人字画有吗?没有。只有什么?“一个不大的写字台,两张小转椅,一盏台灯,如此而已。”你说,总理办公的地方陈设简单不简单?简单。怎样的简单?极其简单。谁能给找一个词?你说。十分简单。不够。一个说非常简单。还是不够。一个说相当简单。那就更不够了。能换吗?不能换。怎样的简单?极其简单,简单到无以附加的程度,然而在这极其简单的背后,却看到、发现一种极其不简单的东西——总理的人格,总理的精神品质。这就是“极其简单”和“极其不简单”的矛盾。
这是刻画得已经出神入化,已经到化境,然而这化境,你要通过举象、造境让学生有感受,有自己的体会,有自己的嚼头。这就是什么?这就是造境。造境的时候,还有一句古话“一切景语皆情语。”
入 情
所谓入情,就是置身于语言文字所造的境中,体验其承载的情感、情味和情怀。
一切景语皆情语。描写这些不同的文字的背后一定存在着诗人的思想情感。在我看来,一切境语也皆为情语,所以,造境要进入情——这个情可能具有情绪,那是一种情感状态,这是一种情绪,它来就来了,像台风,像潮起;也可能是一种情感,它是淡化的,但是一直维持着,比如说一种忧愁的伤感;也可能是情操、情怀,那就影响他的意识。
我觉得语文教育的灵魂就在于“情”字。有人曾经为语文、数学打过许多比方,说过许多俏皮话。数学轻轻松松一条线,语文模模糊糊一大片,在某种程度上,恰恰见出了两门学科的不同。又有人说,数学是思维的体操,而语文是情感的舞蹈。刘勰在《文心雕龙》里说“夫缀文者情动而辞发”,他情动了,郁织在一起,他不得不发,不吐不快;“观文者披文而入情”,
靠什么入情?披文才能入情。实际上,“披文入情”这四个字,就很好地诠释了工具性和人文性的统一,所以,语文课,怎一个情字了得?
我们举个例子,《我的战友邱少云》,这篇文章写得感人至深,作者是邱少云生前所在的副班长李元兴。那年邱少云21岁,李元兴23岁,都是大好时光,黄金时代。然而,战争的需要,民族的需要,国家利益的需要,他们出征了,他们为此献出了青春,甚至宝贵的生命。李元兴实际上是唯一一位真正看到邱少云被烈火烧身,最后壮烈牺牲的战士,其他人离邱少云都很远,只有李元兴离他最近,大概离他就几步之遥。所以,那个场面,不仅仅是壮烈,更是惨烈的。那个惨烈的场面,他一个人看得那么真切,这个刺激太大了。一个活人,一个亲如手足的战友,就在他面前,就这样消失了„„那刺激太大了!他回来以后,胸中有愧,不吐不快,如果不把它写出来,他觉得难受,他觉得对不起战友,对不起自己的灵魂!实际上这不是小说,这也不是故事,这是一篇战地通讯,所以写得非常感人,它是用第一人称写的,因为当时的整个战斗过程他都亲历了。我觉得,写得最感人的,就是文章的这个自然段,幻灯出示:
“我的心绷得紧紧的。这怎么忍受得了呢?我担心这个年轻的战士会突然跳起来,或者突然叫起来。我不敢朝他那儿看,不忍眼巴巴地看着我的战友活活烧死。但是我忍不住不看,我盼望出现什么奇迹,火突然间熄灭了。我的心像刀绞一般,泪水迷糊了我的眼睛。”
当烈火整个把邱少云包住的时候,他没法写出邱少云是怎么痛苦的,因为“子非鱼,焉知鱼之乐”,“子非鱼,焉知鱼之苦”啊!这火是烧在邱少云的身上,那么他写什么呢?他就写自己的感受,通过写自己的感受来反衬当时邱少云所处的那个危险的场景。但是就是这么一段感人至深的文字,落在两个语文老师的手中,却产生了截然不同的效果。第二个老师,我们来听一听:
师:同学们,请大家自由朗读这段话,一边读一边找,看看你读懂了哪些心情,请你在读懂的地方划上波浪线。读完以后全班交流。
生1说:老师,我读懂了紧张的心情。
师:啊,好!不要着急,我把“紧张”写下来。(师写)说,从哪儿读懂的?
孩子说:心绷得紧紧的就是紧张。
师:啊,没错!那么就请你紧张地读一读。
生2:老师,我读出了担忧的心情。
师:哦,担忧!好!我把它写下来,你说,你从哪儿读懂的啊?
生说:我担心这个年轻的战士会突然跳起来,或者突然叫起来。我觉得这就是担忧啊!
师:啊,没错,这就是担忧。请你担忧地读一读。
生3:我读出了痛苦的心情。
师:(写“痛苦”)哪儿读出来?
生:他说,我的心像刀绞一般。我虽然没被刀绞过心,但是想一想,刀绞心肯定是很痛的!
师:那就请你痛苦地读一读。
(三个孩子发言完毕,没人举手啦,这老师就有点着急。)
师:好啦?没人举手啦?不会吧?你们再看看黑板,看看,你们发现什么了没有啊?
(学生看黑板,没有发现啥。老师就更着急了,让学生一个个看黑板,(用力敲几下黑板)
师:还没发现?
(学生更奇怪了,老师敲黑板干嘛?老师等不住了,就说了)
师:我这里还空了一个,不是还缺一种心情嘛!
(学生不知道,他没这种体验。)
师:我告诉你们,漏了一种心情了,还有一种心情,在这儿:“我不敢朝他那儿看,不忍眼巴巴地看着我的战友活活烧死。但是我忍不住不看,我盼望出现什么奇迹,火突然间熄灭了。”这叫什么心情?
生:哦,老师,我知道!这叫眼巴巴的心情。
师:废话。心情怎么可以用眼巴巴来形容呢?坐下,再想想看!“我不敢朝他哪儿看,不忍眼巴巴地看着我的战友被活活烧死,”这是什么心情?想想!
生:老师,这叫不忍的心情。
师:哎呀,不对,前面不忍,后面忍住啦,不忍,忍住,这叫什么心情?告诉你们,这叫矛盾的心情!
(好,这个词语写出以后,老师就长吸一口气。把课文拿开,为什么啊?课文没用啦!)
师:现在我们看黑板。“我”是怎么写心情变化的?先是——紧张!然后呢——担忧!接着呢——矛盾!最后呢——痛苦!你看,由紧张到担忧,由担忧到矛盾,由矛盾到痛苦,这个过程写得怎么样?(很清楚)这叫什么啊?这叫有条不紊!同学们,以后你们写或者读心情变化的过程,你要向作者学习,要写得清清楚楚,要把过程写得有条不紊,记住了吗?
生:记住啦!
什么叫感情?感情是风,感情是雨,感情是一锅粥,感情是一团麻,感情是“剪不断理还乱”,感情是“才下眉头却上心头”,感情是“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啊!一个人的感情怎么能经得起您这样的折腾!当你拿一把手术刀,一刀下去,说这叫紧张;一刀下去,说这叫担忧;一刀,这叫矛盾;一刀,这叫痛苦!这是感情吗?这不是感情,这是光有感情的符号,这是风干后毫无生命、毫无灵魂的感情的木乃伊!语文课首先不能这样上。我不反对分析,我也不反对语文知识、写作知识、阅读知识的灌输,但是,你得有个前提!这个前提是什么?让学生充分地体验,让学生的生命打开以后,首先感受语文的精彩和魅力。在这个基础上,你再跟他谈分析,谈技巧,那样的知识,那样的技巧才具有灵魂,具有力量。要不然,语文学习永远是干瘪的,永远是枯燥乏味的。难怪有那么多的孩子讨厌语文。所以,语文老师首先应该引导学生去感受语言文字所承载着的思想和感情。
前不久,我在看中央电视台《百家讲坛》播刘心武的《揭秘》一、二两部分之后,很多人就骂刘心武,说他不好,说他贩卖。我不这样看,我觉得刘心武太了不起了!他用原型分析的方法,用文本细读的姿态,读出了很多人眼中没有的《红楼梦》。他独创了《红楼梦》当中的一个分支——“秦学”,他专门研究秦可卿,创立了一个独特的分支,很有意思,很有价值,现在已经出了第三本书。在第三部书中,刘心武为我们揭了一个谜底。第一,他告诉我们,《红楼梦》是写完的。我们都认为《红楼梦》没有写完,曹雪芹只完成了前八十回,后四十回是高鹗他们合编的,给他续上去。其实里面有一个阴谋,乾隆皇帝的一个阴谋在里面。在这里我们不展开。第二,他告诉我们,写完的《红楼梦》不是一百二十回,而是一百回,它是学《水浒》的,《水浒》就只有一百回。第三,他告诉我们《红楼梦》的最后一回写什么内容。照刘心武的考证和研究,最后一回是公布了一个“情榜”。(板书:情榜)一部《红楼》,大旨谈情。它主旨上是谈情的,而《红楼梦》里重点刻画的是108位女性,和《水浒》正好相反,《水浒》里有三个女性,而三个女性已经都不是女人,男性化了。而《红楼梦》里写的,最主要的就是108个女性。曹雪芹自己说,“脂粉堆里也不无英雄”,他要用这样的脂粉英雄撰书轶传。所以,他把人物分成十二个人一组,有“金陵十二钗”一组,“金陵十二副钗”一组,“金陵十二又副钗”一组,一共九组,每组十二个人,一共一百零八个。另外再加一个男性,大家都知道,护花使者——贾宝玉。然后给每一个人都起了一个绰号,《水浒》里面的好汉也有绰号的,宋江——及时雨,吴用——智多星,公孙胜——入云龙„„,每个绰号反应一个人物的性格特点。而《红楼梦》里的108个女子,包括贾宝玉共109个人,每个人也都有一个绰号,。根据刘心武自己的研究,事先曹雪芹都已经写好了,他把它整理出来,这一百零九人“情榜”。
其中,我觉得有几个绰号蛮有意思的,大家可以猜一猜。有一个人物的绰号叫“冷清”(板书),你猜猜她是谁?妙玉?大家的第一反应都是妙玉,这说明你还没读懂妙玉。这个人究竟是谁呢?薛宝钗!薛宝钗这个人,你看:第一,她吃一种药,大家都知道叫“冷香丸”,带一个“冷”字;第二,她住蘅芜院,蘅芜院布置成什么样?素得不得了,所以刘姥姥进大观园的时候,她喝醉了,她首先冲进的是薛宝钗的蘅芜院,进去了,她马上出来,为什么啊?冷,太素了,冷得有点怕。所以,薛宝钗这个人物的性格给人一种感觉——冷。甚至美国有一个汉学家研究《红楼梦》,他研究的角度非常特别,他用弗洛伊德的精神分析学来研究《红楼梦》中的人物,结果他分析出,薛宝钗可能患有“性冷淡”。冷,很冷,冷情。所以,我觉得语文老师千万别学薛宝钗,如果你在课堂上面,面对孩子,面对语文的时候,你也抱着“冷情”两个字,完了!赶紧改行去教数学。告诉你,数学老师也不答应,数学老师说:“谁说我们没感情啊?我们感情也很丰富的啊,数学要上升到文化、上升到美也需要感情的。”
那到哪里去?体育?体育老师也不答应啊:“谁说我们体育老师没感情啊?体育老师那种技术,那种拼搏奋进的精神最需要感情了。”那教什么?教劳动。劳技老师也不答应:“谁说我们劳技老师没有感情?劳技老师也有感情啊,要培养孩子热爱劳动的感情,要培养孩子探索劳动,探索科技创作的感情。”所以说,做老师不能没有感情,除非你不想做老师。
所以,薛宝钗千万别学,可以学学谁呢?可以学学这个人。(板书:情情)(窃窃私语:情情,后一个念轻声)后面一个“情”不能念轻声,情情!这实际上是一个动宾结构的短语,后面这个是名词,情,指有情众生,前面那个“情”是动词,施之于感情,就是把自己的那种爱,把自己的那种关切投注到有情的众生当中去。这“情情”是谁?贾宝玉?贾宝玉境界没她高。林黛玉!其实林黛玉是个典型的热水瓶型性格,外冷内热啊!林黛玉性格很单纯,很率真,绝对是性情中人。她甚至看到落花,都会去把它给埋了,而且她还去找一个特别干净的掩埋的地方。她的感情是非常细腻的。这样的一个人,有一种博爱的情怀,所以说语文老师应该学一学。而且我觉得《红楼梦》里面有一个特级教师,你知道是谁吗?不知道?林黛玉!你去看看《红楼梦》第四十八回,看看林黛玉是怎么教香菱写诗的你就会知道。哎呀,那是高手啊!林黛玉教香菱写诗的过程中浮现很多先进的语文教学理念,比如说先学后导,比如说熟读经书,比如说自主合作„„所以说,要评特级教师,《红楼梦》里非他莫属。
还有一个人(板书“情不情”),一样,也是个动宾结构的短语。“不情”是名词,不情包含了上面这个情,有情的,无情的,芸芸众生,宇宙万事万物,他都爱,都投以感情,这个人非贾宝玉莫属。多情种子,这种爱是博爱,是泛爱,是一种宇宙间存在着的最高境界的爱,人类美好的情感。所以,老师可以学学贾宝玉,贾宝玉学不了,至少学学林黛玉。
其实,文字本身是没有感情的,它是僵死的符号,所以有人说:文字是个罪恶的漏斗。开始对这个话我还听不太懂,文字是罪恶的漏斗?后来我发现,他一阐述我就明白了,文字可不就是漏斗嘛,他把语言中最主要的,东西——节奏啊,情感啊„„筛选掉了,统统放走了,剩下的是平躺在纸面上的一个个死了的符号,所以你要还原它,你要赋予它新的生命和活力,你要投射自己的感情。所以,语文老师感情一定要丰富。
会 意
所谓会意,就是在特定的情境中感悟并体会文字所包含的意义、意蕴和意趣。
当然了,感情太丰富也要出问题,你老是沉浸在担心,沉浸在紧张,沉浸在矛盾,沉浸在痛苦当中,时间长了,非得精神病不可。所以要让孩子们进得去,还要让他们出得来,让他们出来静静地思考,要让他们会意,用心地去会意,会语言文字的意味、意蕴。如果前面是一种热处理,那么会意就是一种冷处理。一张一弛,文武之道,我说一张一弛也是教学之道,一张一弛也是育人之道,一张一弛也是做人之道。中国人的智慧总是充满辩证法,一阴一阳之为道,孤阴不盛,孤阳不长。会意,会的这个意,指什么呢?不是指这个意思,如果我们的语文教学只停留在“会意”的状态,我觉得是最没有意思的。“会意”,这个意是指什么呢?不是指意思,如果我们的语文教学只停留在“会意词”的状态,我觉得是最没有意思的。
先给举个简单的例子,前段日子我们召开一次重大的国际金融会议,叫中非合作会议。黄土地上,共谋合作,共取发展,场面极其壮观。我们国家尽管主张“和平崛起”,中非合作有着非常重大的战略意义,因为我们国家施展的空间最大,我们周边的很多国家都是美国人的
势力,你看韩国、日本、还有菲律宾都是美国人的势力,在这边,巴基斯坦等和美国的关系都很好,印度这些都是美国人的势力,因此,我们国家生存和战略意义是非常强的,在这样的情况下我们要寻求新的战略空间,就得走像毛泽东所说的“农村包围城市”的战略路线,从最落后的地方开始,到非洲重新去寻找我们的战略空间,意义非常大。大家都在关注,在中非论坛这个会议上,胡锦涛主席会怎么说,第一句话会怎么说,可能会说:各位来参加中非论坛的元首,是吗?有人曾经做过设想,胡书记可能会称他们为“同志”。但有人认为“同志”不恰当。因为同志是一个代名词,是意识形态的名词,比如说朝鲜领导人、越南总书记、古巴领导人,这些我们可以称呼他们为“同志”,可是非洲国家不是,能称呼他们为“同志”吗?这些都是猜想。还有人又说了,那就叫“朋友”嘛,有朋自远方来不亦悦乎,这总该好吧,叫朋友好。可是还有人说不恰当,为什么?美国总统布什我们可以称呼为“朋友”吗?俄罗斯总统普京来了也可以叫“朋友”,社会主义来的可以叫“朋友”,其他国家来的也可以称为“朋友”,真要是这么叫就体现不出我们和非洲国家特殊的感情,一种传统的友谊。那么胡书记最后究竟会怎么称呼他们呢?中外记者,两千多万观众都在现场猜哪,胡书记总算讲了,听一听第一句话,第一个称呼,您猜猜看?胡主席话语刚落,下面一片喝彩:这中华人民共和国的主席就是不一样,多厉害呀,这四个字可真好。“各位同事”。好在哪?你要去会那个意,有意义。好在哪?大家想一想,第一:很恰当。胡书记这么说,我是中华人民共和国主席,是各位同事,各位,你们是吗?你们都是,大家都是国家元首,大家干的都是相同的岗位,恰当吗?很恰当。但是很多时候中国人讲话就是要把后面的那种感情送出去。好在哪?一定有不言之言,一定有不说之说。所以我们常常说啊叫——话中有话、言外有言,这是中国人讲话的艺术。“各位同事”,你体会一下它的意思,可真好,怎么好,第一,传递出一种平等的理念,体会出中非合作的主旨——平等。第二,同事好呀,大家做同样的事情,要讲究互相合作,体现出了中非合作的第二个主旨——合作。我们是同事,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体现出了中非合作的第三个主旨——发展,这叫政治发展。“会意”是要去会的。你不去会意,感觉不就是“同事”两个字吗?有什么特别的?你一咀嚼一琢磨,这味真好,我们带孩子去学语文就应该养成这样的习惯,第一要会意。
读书意味长,就要细细读。中国四大名著,我最喜欢《红楼梦》,我自己收藏了12个不同版本。其次,我喜欢的是《水浒》,因为水浒的语言艺术非常高。比较不喜欢的是《西游记》,我喜欢的是它无穷的魔术,大大小小穿在一起的故事,也有将近100个故事,但是事实上你去读一读,你会发现西游记故事的模式是一样的。首先是师徒五人,往西天取经,走着走着,妖怪出来了。孙悟空自己去斗,要么斗得过,要么斗不过就请来神仙,除妖之后,继续西行。走着走着,妖怪又出来了。
我是很早的时候就读《三国演义》的。《草船借箭》这个故事就选自《三国演义》第三十六回,我发现课文中的文字除了文言文以外,其他的跟小说里基本一样。诸葛亮说,周瑜说,一开始也觉得乏味,没意思。仔细读后,我发现文字背后有一种味道。这个故事写诸葛亮说出现了11次,周瑜说6次,鲁肃说3次,我们来听听他怎么写诸葛亮说的。一开始,周瑜把诸葛亮请来说:“我们就要跟曹军交战。水上交战,用什么兵器最好?”诸葛亮说:“用弓箭最好。”这是第一次。然后周瑜说:“对,先生跟我想的一样。现在军中缺箭,想请先生负责赶造十万支。这是公事,希望先生不要推却。”诸葛亮说:“都督委托,当然照办。”这是第二次。诸葛亮说:“既然就要交战,十天造好,必然误了大事。”诸葛亮说:“只要三天。”周瑜说:“军情紧急,可不能开玩笑。”诸葛亮说:“怎么敢跟都督开玩笑?我愿意立下军令状,三天造不好,甘受惩罚。”前面十次都是诸葛亮说,最后一次,诸葛亮是“笑着说”,给人惊喜万分的感觉。这就是语言的魅力。那个“笑着”,读着读着,文字味道就出来了。语
文需要想象,需要夸张,你才能真正会到他们的意。老师可以问学生,你知道他在笑什么?一个学生说,老师,我觉得这是安慰的笑。他是在笑曹操,笑曹操不敢派兵出来。这叫什么笑,这是放肆的笑。诸葛亮笑着说:“曹操一定不敢派兵出来。咱们来个将计就计,看谁最后是胜利者,看谁笑到最后,你不是要我造箭吗?你不是给我十天时间吗?太多了,我只要你三天,现在三天到了,十万支箭借到了,我亲手送到你手上,气死你。周瑜周公谨,你要跟我斗,恐怕还嫩点”。这是什么笑,这是放肆的笑,这是蔑视,看不起周瑜的人格。好,让学生读,鲁肃吃惊地说:“如果操兵出来怎么办?”诸葛亮笑着说:“雾这么大,曹操一定不敢派兵出来,我们只管饮酒去乐,天亮了就回去。”最后一个同学站起来,老师,我觉得诸葛亮可以笑曹操,可以笑鲁肃,可以笑周瑜,但诸葛亮最应该笑的是他自己,他得意呀,高兴呀,你想,三天前他就算出长江之上有大雾,果然,三天后大雾满天,江上连对面都看不清,诸葛亮借箭靠的就是这么大的雾啊,曹操果然下令放箭,而且箭如雨林,诸葛亮能不高兴吗?诸葛亮把箭交到周瑜的手上,看你周瑜到时候怎么说,太高兴了,自豪的笑。让学生读,鲁肃吃惊地说:“如果曹兵出来怎么办?”诸葛亮笑着说:“雾这么大,曹操一定不敢派兵出来,我们只管饮酒取乐,天亮了就回去。”这一个笑,当然不仅仅是笑,他的描写是与人物的性格、故事的发展紧紧联系在一起的。但就是透过这么一个笑,我们看到了诸葛亮的智慧,看到了诸葛亮的从容,也看到了曹操的生性多疑,周瑜的卑鄙,看出了鲁肃的忠厚,所有这些都与笑字存有千丝万缕的联系。所以,这样的文字你要去嚼它,去品它,就像用文火熬汤,慢慢熬,慢慢熬,这个味才出得来。
我觉得像一些重要的词,句,段落,就需要这样去拒绝,这样去体验,这样去会意,会意之后,你才会真正读出自己的节奏和“气”。
求 气
所谓求气,在特定的情境中,探求语言文字的声气、节奏和神韵。
这是简化的“气”,气在没有简化之前有两种写法(写),你们看,气里面是什么?(米),就是说我们吃了五谷杂粮后会放屁,这就是气。还有一个字写成这样( ),无字下面四点底,所谓气,就是无,火在哪里,火在胸膛燃烧,气在哪里呢,气在丹田。我们引申过来,实际上气是一种生命的能量。求气,就是我们对文本,面对语言文字,就要“求气”。有些孩子不懂,在朗读的时候扯拉嗓子,用力地喊。真正会朗读的,用的不是蛮力,用的是绵力。文字和文字之间,句子与句子之间,有种关系存在,叫做字里行间。这种关系能够形成语言的节奏,语言的张力,这就是能量,这就是气。
我们来举一个例子,《小音乐家扬科》是波兰作家显克微支的作品,相信大家对他都很熟悉,他是个非常了不起的文学家,曾经得过诺贝尔文学奖,他在波兰文学界的地位,相当于鲁迅先生在中国的文学地位。我个人感觉翻译得也非常好,既保持原作的文化风貌,又体现了汉语言特有的节奏。比如这段文字:扬科躺在长凳上,屋子前边有一棵樱桃树,燕子正在树上唱歌,姑娘们„„这是最后一次了,扬科听村子里的演奏,这是最后一次了。读着这段文字,你脑子里冒出的是怎样的画面呢?不瞒各位说,我冒出的是这样的画面:林黛玉焚稿断情,贾宝玉洞房花烛。这一悲一喜就形成鲜明对比,而且喜的笔墨特别多,燕子在唱歌,姑娘在唱歌,笛子在唱歌,唯有这扬科是最后一次了。这叫做以喜衬悲,悲上加悲。还有更好的,他写的“扬科躺在长凳上”,可怜吧,一个活活被打死的孩子,一个那么活泼的孩子,一个灵魂那么干净的孩子,在死的时候竟然只能躺在长凳上,没有躺在床上。后面几句写得更好
了,“扬科听村子里的演奏,这是最后一次了”。我刚刚讲过语文意识,在这个地方就特别需要语文意识。按照平常的情况,不是这样写的,而是这样写的,扬科是最后一次听村子里的演奏了。最后一次是形容限制前面的,这是典型的欧式句子。这从语言学的角度,叫殿后强调。放到最后来说,想突出“最后一次”,为什么?想突出伤感,突出不平,突出对扬科的同情,也突出对这个社会的控诉。
然而,你怎么去教?你可以很简单,同学们知道作者为什么这么写吗?我告诉你们,这叫殿后强调,什么叫殿后强调?就是放在后面。强调最后一次,我们一起来读一次。好吗?就过去了。语文不能这样去教,不能这样理性分析。这对我们的孩子来说一定是无效的,或者说短期有效。
你们要学着感性,学着跟学生在一起,才能给孩子留下深刻印象。我们可以怎么做呢?让孩子们读整段文字,全班形成情感基调,老师注意听,我用的是绵力,朗读跟唱歌一样,注重气息的控制,然后老师引读,学生只读“这是最后一次了”这一句。教师引读:扬科躺在长凳上,燕子正在唱歌。在他临死之前,他多么想听听燕子美妙的声音呀,可这是最后一次了。第二次,扬科躺在长凳上,听姑娘们唱歌的声音,这是最后一次了,在他即将离开这个世界的时候,他是多么想听听这清纯的歌声呀,可这是最后一次了。四遍,扬科躺在长凳上,听笛子演奏,这是最后一次了。在他咽下最后一口气,他是多么想听听村子里的演奏声呀,可是,这是最后一次了。第五次。然后全班一起读。是呀,扬科躺在长凳上,燕子为他送行,姑娘们的歌声为他送行,笛子演奏的声音为他送行。就这样他听村子里的演奏,这是最后一次了。第七遍,够吗,还需要说吗?它在强调什么?废话。它为什么要强调这个,更是废话。就在这一唱三叹中,文字的那个气,流淌其中。
如果说世界上有一种语言是最具有音乐性的,最具有音乐美的,非汉语莫属。我们的母语,是目前最具有音乐的节奏,是最美的语言。所以,我们的语文老师,你有责任让我们的孩子好好读书,会感性的、复沓式的、一唱三咏的朗读。
寻 根
所谓寻根,就是在特定的情境中,开掘语言文字背后的价值取向、精神母题和文化传承。
语文到底什么?争论很多。叶圣陶老师说语文就是语言和文字:写出来的是文,说出来的是话。语就是话,文就是文。合在一起——语文。有人说,不够,语言文字应上升为语言文章,有人说应该继续上升,上升到语言和文学。实际上,王尚文主张把语文一分为二,一门叫汉语,一门叫文学,他写了一本书《走进语文教学之门》基本上讲的就是这样。也有人说,语言文字、语言文章、语言文学,那还只是在气的层面上。语言如果说是气,“文以载道”,语文是道的话,语言文字、语言文章又上升得到语言文化,语文既是语言又是文化。实际上这些话都是角度不同。你站在某一个角度,某一个细节上你去看,你换一个角度去看就不对。这叫“横看成岭侧成峰,远近高低个不同。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我觉得,语文一定是有文化基础,这是这是不用争的。为什么?第一,语言文字本身是一种文化基础。这是人类的创造,主要是一种精神创造,这是不用质疑的。第二,人类的文化最主要的是靠谁来传承?靠语文。离开语文文字,人类文化将是什么样子?语言本身是存在的,这个世界是个什么世界?这个世界本身就是一个语言的世界,是符号的世界。语言能走多远,世界有多远;语言有多大,世界就有多大。语文离开语言,世界是无法想像的。所以说,语言是人
的精神家园,这个世界是语言的世界。语文老师有文化意识比没有文化意识要强得多,语文老师就要有语言意识,你会把语文上得更深刻,更博大,更富有感染力。
再举个例子:《江雪》——“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孤舟蓑笠翁,独钓寒江雪。”五绝——柳宗元这首诗是被喻为唐人“五绝之冠”,写得最好的!全唐诗中五绝的诗有三千多首,写得最好的就这一首——诗中有画,画中有诗。就是这样一首被后人喻为“五绝之冠”,落在两个语文老师的手里,产生的结果却截然不同。第一位师:第一步疏通文句;第二步,渐入诗境;第三步,熟读成诵。到第三步时,这位老师突然想起:新课程的一个重要理念要倡导学习方式的转变,怎么转变?向“自主、合作、探究的学习方式”转变。我们基础教育的课堂是没有问题进课堂,没有问题出课堂。所以最大的问题就是没有问题。于是这位老师在教到第三步的时候,让学生质疑问难:“我们也能把整首诗给读懂了,背下来了。现在,你们有没有不懂的问题?”一开始没有反应,为什么?以前上语文课从来没有质疑问难,今天是“大姑娘坐轿——头一回!”老师一鼓励,一启发,“一个真正动脑筋的孩子一定是个会提问的孩子,那么反过来,会提问的孩子就是积极动脑子的孩子!我们来看看,哪几个同学特别聪明,特别爱动脑子。”老师的话终于起作用了,一个愣头青站起来:“老师,我有个问题。”“有问题赶紧提!”“老师,雪那么大,柳宗元干吗还去钓鱼?”“好!这个问题不错!就像他这样提!”再一个傻小子站起来老师,“老师,我有问题。我觉得这首诗是假的。”那孩子的话音刚落,老师的脸“唰”一下就白了:“你说什么?这首诗是假的?啊?不会吧!我怎么没觉得这首诗是假的啊?你说来听听,这首诗假在哪?”这傻小子说:“老师,你想啊,天那么冷,雪那么大,河面都结冰了。那老头还怎么钓鱼啊?所以我说是假的。”老师一听,心里“咯噔”一下,心想:糟了,捅马蜂窝了!前面那个问题我倒是有备而来。你不提我还想提,你一提,正中下怀!后面那个问题,那叫什么问题?这首诗假的?我自己也弄不明白这个问题,那老师那着急,“这首诗确实有点问题。我看这样,你对哪个问题感兴趣就来学哪一个,好吧?可以研究问题一,也可以研究问题二。你愿意独立思考就一个人,你觉得三个人、两个人都行。其他同学跟老师一起来。“同学们开始议论了,这个老师就开始紧张啊!担忧啊!矛盾啊!痛苦啊!——这个问题怎么办呢?总不能说这首诗是假的吧?那不说是假的,那又该怎么办呢?他正在考虑,考虑来,考虑去也没结果,眼看就要下课了!得,豁出去了!先讨论再说,说不定找到一根救命稻草呢。(笑声)“停!谁研究第一个问题?”“唰”举手一片!“老师,我认为柳宗元家里很穷。”“老师,我认为他是个钓鱼迷。”“我知道他心情不好。”“心情不好,你怎么知道的?”“昨天跟家里人吵了一架,心情不好,就离家出走。”“好,这个问题咱们就讨论到这儿。接着来研究第二个问题。”
第二个问题,现在这个老师是武松打虎——心里七上八下。心里急了,没人举手!“谁来研究第二个问题?”还是没人举手!老师一看,没戏!不行,我得再来一次:“研究第二个问题的绝对是天才!我知道第二个问题很难,谁来研究?”“唰”一只举起手来:“说!”“老师,这首诗不是假的。”“是吗?”“你想啊,作者诗大诗人,怎么会诗假的?”老师最后总结道:“善于提问是好的,但不能乱提,这首诗哪能是假的?”课后,那个老师觉得还可以,没想到一下来,被那个教研员给骂的!(笑)诗的美感哪去了?诗的意境哪去了?诗的神韵哪去了?全被你这两个问题砸得粉碎!
我们来听听第二位老师的教学。也是这个片断,也是这个环节,也是这个问题。问题是在后面!第一步,学生提问的时候,老师做思考状。第二步,轻轻地向学生发问:“诶!同学们,你们觉得那位老人真的是在钓鱼吗?”一问激起千层浪,孩子们思考是最佳的,诗言志,老人不仅在钓鱼,这是一种宣言,不是在瞎闹!他不是在钓鱼——逆向思考,对孩子的思维绝
对是一种撞击!老师顺手发下了资料,什么资料?几句话介绍柳宗元的生平。看完那段资料以后,小手一只一只举起来。第一只小手举起来:“老师,我明白,他在锻炼自己的意志!”第二只小手举起来:“我觉得他是在欣赏美丽的北国风光。‘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好一派冰清玉洁的北国风光!老人陶醉在这美景中了。”第三个孩子更厉害:“我发现这个老人非常孤独。您看,这几句诗的开头一个字连起来是‘千万孤独!’”是啊,柳宗元的第一个知音找到了。柳宗元能不孤独吗?太孤独了啊!政治上的失意、苦闷和彷徨,使他滞足不前,彷徨、孤独,所有的一切都郁积在他心中,不吐不快,于是吐而成诗!第四个孩子很有创意:“他不是在钓鱼,他是在钓春天。你想,冬天到了春天还会远吗?”好!柳宗元的第二个知音找到了。如果这首诗有诗眼,那就是这个“独钓寒江雪”的“钓”字。钓的是什么?钓的是智慧!钓的是文化!
在中国的历史上,在中国的文化史上,有三个著名的渔翁:
第一个著名的渔翁是姜子牙,他的鱼钩是直的他哪里是在钓鱼啊?他在钓谁?钓周武王。所以有一句话叫“姜太翁钓鱼,愿者上钩。”你看,一钓钓出了一个周武王,钓出了周朝的500多年的基业。厉害吧?厉害吧,这叫智慧。
第二个渔翁,东汉的时候,严子陵——那家伙很厉害——学富五车,才高八斗。刘秀恢复汉氏天下之前,他跟汉朝天子非常好,好到什么程度?好到睡一张床,好到严子陵的腿竟然可以搁到刘治的肚皮上。两个人是不是同性恋,我没考证过。(笑声)刘秀的肚皮谁可以搁?那是天子的肚皮啊。你看,好到这种程度。好了,汉氏天下一恢复,刘氏坐稳了江山之后,他走人了,到哪去了?隐居了,就隐居在我们浙江的富春江边,旁边有一个祠堂,叫严公祠。因为他知道,这个时候他该出去钓鱼了。就是退隐。中国的皇帝历来只可与其共患难,不可与其同享福啊!这叫就功成而身退。
第三个著名的渔翁,谁?柳宗元诗里面写过很多次渔翁,其中有一句“欸乃一声山水绿。回看天际下中流,岩上无心云相逐。”实际上他在表达一种情怀,一种志趣,这种情怀和志趣是中国古代有良心有良知的士大夫的一种情怀!“穷则独善其身”这个穷指仕途不畅,仕途不畅时就洁身自好,修养个人品德,贫指贫困,不能混为一谈。“达则兼善天下”,得志时就使天下都能这样。”“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这是什么境界?这也是一种钓的境界,这也是钓的一种情怀!这后面流淌着的是中华屹立于世界之林五千年而不灭不倒的文化之所在!我们需要的是这样的文化,我们的孩子只有这样的文化的熏陶下,才能成为堂堂正正的中国人。(掌声)
诗意语文是什么?我说诗意语文可以概括为这样几句话:
它追求思想的力量,但对于仅仅以某种抽象的思辨抵达思想,它说——不!
它充满感情,但对于只把理解为直白地宣泄某种情绪和社会意识,它说——不!
它以具象为旨趣,但加入具象只意味着对现象的简单还原,它说——不!
它总是在情境中,但对游离与语言文字的种种渲染和演绎,它说——不!
它复活言语的的内在之气,但声音的表现倘若只被加以机械的操练和刻板的模塑,它说——不!
它是文化的,但对文化所作的任何形式的宏大叙事和过度诠释,它还说一个字——还是不!
老师们,你会发现:原来,自己的语文是如此美丽!自己的课堂是如此美丽!自己的职业是如此美丽!自己的人生是如此美丽!这是我们共同追求的境界:
语文充满劳绩,但我们依然诗意地栖居在大地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