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触动心灵]不必追

我慢慢地、慢慢地了解到，所谓父女母子一场，只不过意味着，你和他的缘分就是今生今世不断地在目送他的背影渐行渐远。你站立在小路的这一端，看着他逐渐消失在小路转弯的地方，而且，他用背影告诉你：不必追。

——龙应台《目送》

到现在还记得小时候做过的一个噩梦。

梦里的我紧紧的牵着妈妈的手走在空无一人的街道上，大概是要一同出去玩的。然而没有任何预兆的，妈妈松开拉住我的手，竟然快步走到前面，头也不回。我大声叫着嚷着，在后面跑着追着。但是妈妈像是什么都没有听到，竟然心安理得的越走越快，我怎样加快速度想要跑到她身边都是不可能的。不多久，便只能看到妈妈越来越模糊的背影了。我索性站在原地，周围没有一个人，我不知该干什么，只知道心里很怕，怕的忘记了再叫嚷，单是怔怔的站着，甚至连小孩子哭的本性都忘了。惊醒后才发现枕巾边上湿了一片。光着脚下床蹑手蹑脚走到爸妈的卧室，看到爸妈依然在梦里，爸爸的鼾声还是很大，妈妈紧紧裹着被子侧在床的一边。只不过是一个寻常的夜晚罢了。

那个梦也曾讲过给过妈妈听。妈妈正往吐司上抹着果酱，听我讲完，只是淡淡地说：“以后还是要长大的，上了小学就是大孩子了。爸爸妈妈不可能时刻陪在身旁。”没听到安慰或者得到晚上可以和爸妈一起睡觉的特许，心情确实是有些低落。然而那时转念又一想，我要上学了，我是大孩子了。

可是，长大了就会怎么样呢？

大概是从初中开始吧。进了家门只是淡淡的一句：我回来了。然后鞋子随便脱在门口，书包扔到自己房间的地上，进了自己的房间总要把房门半掩着，即便这样还是觉得受着爸妈的监视。后来，进门的那一句也干脆省略了，直接趿拉着拖鞋走进房间，对在客厅里看电视的妈妈确乎是视而不见了。进了房间是一定要关门的，半掩着不行，必须关死。有时听到妈妈悄无声息的进来也会恼怒，觉得自己在受着监视，似乎关上房门在她的注视下我做的一切都是没用的。有时会很烦躁的应着她的话，被请求帮忙看一下电脑的故障也是极不情愿的。周末妈妈因为有事出去，听到她的关门声竟然会莫名其妙的释然了。我惊觉，从前那个出门都要紧紧拉着妈妈的手不松的熊孩子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可是，长大了就会怎样呢？

像小时候那样什么事情都讲给妈妈听全然是不可能了。偶尔在客厅看电视也产生了分歧。我感觉地球人都应该知道的名词句子她竟然闻所未闻，任凭我解释她终究是有些茫然，顺带把现在的年轻人批判一番。原本给她费力解释流行语就有些不耐烦，听到她抓住一切机会的说教更是不以为然了。于是就不在客厅看电视，再次走进房间关上门——只是这次上了锁。我在房间里随便翻着书，看着从前记下的日记，听到她试图打开门发现上了锁。然后便是很轻的敲门声了。我开门，看到她手里拿着《1984》，眼神里竟然有些不好意思，她先开口了：“那天从你书架上拿的，我也想读一读书的，可是发现这本有些读不懂，你还有别的吗？就你平常看的就可以。”我收好《1984》，从书架上拿下当月的《读者》递给她——那本杂志是为了应付摘抄或是打发时间的。她接过书，像是捧着满分试卷的小学生：“这本我喜欢。”看到她卧室的台灯亮着，听着她翻书的声音，我站在自己房间的门口足足有五分钟，没有动，想着自己是否在父母面前奔跑的太快，就像梦境里那样，以致没有给他们停下来好好休息的机会。

高中的一个学期因为迁校，我不得不开始适应住校的生活。回家的频率也就变成了两周一次。每次拖着行李箱走到校门口都会和她搜寻的目光相遇，然后她像是如释重负一般的笑笑，问我在学校是否吃得很好。周末她喜欢逛街，那次是她一个人。我在家里突然接到电话，听她的声音却是有些兴奋：“你快带些钱过来吧。我看到一件很喜欢的衣服，包里的钱不够了。今天真是没料到会碰到我这么喜欢的衣服。”我坐着傍晚开出的公交车，选一个在靠窗的位置，看到窗外的霓虹灯无忧无虑的闪烁，路灯下一群刚放学的小学生聚在一起交换卡片。在一个公交站点附近，我看到大约三十多岁的女人骑着单车载着她的小女儿，女儿抱着她妈妈的腰，嘴里说着什么，似乎在讲学校里的趣事，她一咧嘴，我便发现她的门牙缺了两颗。女人微笑着听，风吹着她额前的头发，她用手捋好，回头问她的女儿冷不冷。就那一会儿，风又掀起了女人额前的那缕头发，发丝掠过的地方带着些许温暖。

在商场里见到了她，看到她脸颊红红的，穿着要买的衣服在镜子前左看右看。我看到她的眼睛很亮，她回头看见我，有些理所当然的问：“是不是好看呢？”如她所愿之后，我们坐在二楼的餐厅，她小心的把装衣服的包裹放在桌子上，轻轻地抚摸着包装的一角，嘴里念叨着：“我好喜欢这一件。”窗外的街道像极了布满星辰的银河，车灯亮着，交警的哨声响着，放学的学生为着某个恶作剧笑着。我思索着，妈妈是否已经追上我了，我甚至觉得我们在并肩行走，只是我忽略了她因为劳累轻微的叹息。在那一刻，我吃饭吃到一半抬头看到妈妈用满足的目光望着我，那简直像极了小时候。

我的确是长大了。可是，长大了就会怎么样呢？

终于，我背起行囊，和家的距离变远。今年生日，正是军训，正是最想家的时候。一早妈妈的短信就到了：

儿子祝你生日快乐！早上买个鸡蛋吃了，喝牛奶。今天别喝粥，生日不喝粥。中午吃才和馒头，晚上一定买碗面吃。晚会上那个如果有时间，买个小蛋糕和室友分享一下快乐好吗！没时间别回了，妈妈知道了。

十一国庆节，我回到家给她过生日，面对着满眼的蜡烛，她竟又有些不好意思了。我看她闭上眼之后，注视着烛光欢快的跳着舞，心里默默地做着祷告：妈妈是个美人，岁月你别伤害她。

图文来源 | 外国语学院宣传部 王俊仕

美工 | 周聪

编审 | 曲凤东 刘晓东 孙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