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年前望海楼教堂下的小学生活(中)

（本文照片、图片均由作者提供、拍摄）

回忆寒暑假

那时候的寒假因和春节连在一起，时间也不长，所以一般没有什么活动，除了完成寒假作业，充其量再返校一次，寒假就结束了。暑假就不一样了，时间比较长，天气也适宜各种活动，在业余文化生活匮乏的那个年代，我觉得那时的活动还是挺丰富的，首先每周都有定期的文娱活动，包括故事会、幻灯、文艺演出、棋牌，乒乓球。印象中总校的第一教室是故事室，我那时是学校的故事员，除了参加每天学习小组的学习外，几乎都去学校参加活动。刘文学、刘胡兰、邱少云、杨根思、雷锋等英雄人物我讲过，高玉宝的半夜鸡叫我也讲过，但最让我得意的段子，就是烈火金刚里的萧飞买药了，我曾代表学校在兴隆街小学参加过区里的讲故事大赛。第二教室是幻灯室，门窗露光的地方都用绒布帘遮挡起来，一进去黑乎乎的，坐好后，幻灯机的光柱就开始调动着我们的神经了，实际上那时候看幻灯片就是电光版的连环画（小人书），放幻灯片的是老师，念解说词的是由具有朗诵基础的同学担当，随着故事情节的深入，幻灯机上的两片篏框就左右交替的变换着不同的画面，同学们的眼睛则紧紧盯住银幕，既高兴又得意。第三教室是文艺演出的地方，各种节目都是同学们自编自演的，有独唱、小合唱、对口词、三句半、快板等等，印象最深的有高年级曹建国的童声独唱黑孩子，越南战争时，我和张红霞同学还表演过评剧（阮文追），她演潘氏娟，我演阮文追，一个新派，一个马派，高年假同学还演过活报剧打到美国佬，扮演约翰逊的同学滑稽可笑，逗极了。棋牌室里有象棋、军旗、跳棋、克朗棋等等，乒乓球室里同学们排队打乒乓球，原来乒乓球规则是二十一个球定胜负，为节省时间，我们打十一个球的，谁输谁下，排在第一个的同学再接着上去打，以此类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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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此之外，学校还有各种兴趣小组。无线电报务组是专门训练同学收发电报的，高年级同学才可以参加。无线电报务是指使用电报终端设备，收发电报和译电，处理机上电报业务的人员。现在，报务员这种工种在邮电局里已经彻底消失了。现代的电话、手机、传真机和电子邮件完全取代了历时一百多年的这一传统职业。旗语组是训练同学打旗语的。旗语也是一种古老的通信方式，是以悬挂或挥动不同式样和颜色的旗帜来传递信息，它利用大气来传播可见光，由人眼来接收。手旗是一种方形旗，面积较小，根部套有一根木棍。手旗通信需要使用两面旗子，信号兵每手各持一面旗子，站在舷边较高较突出的部位，通过旗子相对于身体的不同位置，表达着不同的字母和符号。如今的海军和陆军旗语还在用,所不同的是陆军的相对简单些,而海军使用的与莫尔斯电码一样,由26个英文字母组成。其他还有美术组、手工组、航模组等等，所有这些兴趣小组，看你喜好什么了，可直接报名参加各种兴趣小组的活动，还有机会代表学校到外面参加各种比赛。一个暑假四五十天，有了这么多的活动填充，很快就过去了。

回忆课外活动

那时候的课外活动也是极其丰富的，学校经常组织我们到座落在东马路上的天津市少年宫（过去基督教青年会旧址）参加各种游艺活动，我也曾在少年宫受过奖，得到过一个天津市少年儿童图书馆的借阅证，每次可免费借阅两本各类图书，借期是两周，少年儿童图书馆的地点就在现在的文庙内。另外学校还不定期的组织我们观看电影，新闻纪录片5分钱一张票，故事片一角钱一张票，很便宜啊！文革时期大大小小的电影院都免费对大众开放，放映的是毛主席接见红卫兵的彩色影片，开始曲是东方红，然后自始至终的主题曲就是大海航行靠舵手了！天津影院、东风影院、东亚影院、民主剧场、十月影院、市少年宫、区工人俱乐部等等都曾留下过我们的足迹。

插图二：天津市少年宫（基督教青年会旧址）珍藏了我少年时期诸多美好记忆的地方！

印象最深的学校组织我们看过唯一的一次戏，是在中国大戏院，老师带我们坐的紫牌电车，在劝业场下的车，下午的日场戏，看的是京剧（草原英雄小姐妹）。当时内蒙古艺术剧院的京剧团和中国京剧院二团都演出过这出戏，我记不清看的是哪个团演的了。1964年2月9日，一场罕见的暴风雪袭击了内蒙古达尔罕茂草原。就在这场暴风雪中，产生了一个后来在中国大陆可谓家喻户晓的故事和两个光彩夺目的小英雄龙梅和玉荣，经过报纸、刊物、舞台、银幕和课本的传播，英雄小姐妹的故事传遍了长城内外、大江南北，影响了几代人。现在想起还历历在目。

插图三：民主影剧院（过去的天宝戏院）我们儿时的观影场所！

那个时候还有一项重要的课外活动，就是每到夏季学校组织我们每周一次到座落在月纬路上的第四游泳池学习游泳，可我到毕业时，也没在游泳池里学会游泳，池子里人都酱了，就是洗洗澡，凉快儿凉快儿，充其量学会了漂浮，倒是后来在咱们天津的母亲河——海河风浪的推搡下才学会了狗刨。

插图四：文庙（过去少年儿童图书馆所在地）

回忆合唱团

还有一件事是我忘不掉的，那就是学校的合唱团。提起狮子林一小的合唱团，那可是鼎鼎大名，不但在区里声名显赫，而且在市里也是赫赫有名，拿过好多大奖，还经常代表区里和市里去参加各种演出。我就是学校合唱团的成员。合唱团的队员都是从各个年级各个班里挑选上来的，音乐课上，通过独唱，老师发现有嗓音条件和音乐天赋的学生，单独组织起来，进行专业训练。

樊锐老师和李燕娜老师为我们学校的合唱团立了大功，培训我们也下了不小的功夫，从歌唱的姿势与状态的培养，到口型、呼吸的训练，音准训练，音阶训练，音程训练，节奏训练，咬字与吐字的训练等等头头是道，训练时，热身很重要，我们先是在各自教室进行分部练习，然后再进行四部合练和彩排。我们练习经常是在总校的后院，每到合练时就把课桌课椅一字排开，有站在地上的，有站在课椅上的，还有站在课桌上的，再按声部和人的高矮，高低错落的排好队形，经调整多次直至定型为止，以后演出原则上就不动了，无论是排练还是演出，整个过程中自始至终我们的肢体不能随便动，就是蚊子苍蝇落脸上也不能动，更别说擓痒痒了，单就这一点毫不夸张地说，真能与解放军三军仪仗队媲美，也真的锻炼了我们的品质和意志！有时候一练就是两三个小时，还真有坚持不了的学生晕倒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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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优秀的合唱队员，除了具备良好的身体条件和音乐知识以及较高的演唱技巧外，还应当具有极强的组织纪律性和丰富的文化艺术修养，在搞好技能训练的同时，老师还特别注重合唱队员的情感培养和启发。

我们那时参加正式演出的标准服装就是白衬衣佩戴红领巾，下身着学生篮裤子，脚穿白球鞋。樊锐老师拉手风琴，李燕娜老师指挥。一般演唱三至四段歌曲，每段演唱结束，台下观众都报以热烈的掌声！四部合唱美妙动听，能和中央人民广播电台的银河少年合唱团媲美，只可惜没用留下音像资料！李燕娜老师的指挥为整个演出增色不少，起到了画龙点睛的效果！她动作潇洒奔放，节拍精准自如，形体自然飘逸，感染力极强，能看到她的指挥，就是一种美的享受。我们看到她的指挥就特别的亢奋，就能激情四溢，马上进入角色，台下观众看到她的指挥，则会报以长时间雷鸣般的掌声，我以为下面观众的掌声都是送给她的，真是太精彩了！她还培养了一个徒弟，就是五班的高萍同学，每到练习时，高萍同学也在前面指挥我们，也确有李老师的神韵。

平时练习樊锐老师耐心细致地激发合唱队员们要全身心地投入，忘掉自我，进入音乐情感的境界，并且，还带我们一起欣赏音乐作品来开阔我们的视野，提高我们对音乐艺术的感悟力和鉴赏力。我理解的合唱“统一”就是声音的统一，情感的统一。其中声音的统一是手段，情感的统一才是目的，是歌唱艺术的灵魂。狮子林一小合唱团之所以常演不衰，是因为首先她有一个配合完美的集体，高年级毕业后，低年级的同学马上就能及时的补充进来，其次是她有一套完备的训练教程和以大代小的优良传统。狮子林一小是当之无愧的合唱传统校，区里特别重视，局里给拨款，制备了当时最顶级的120贝斯，酱紫色的大六盖手风琴，我们出去神气极了！要知道在经济拮据的那个年代，买这种奢侈品要填报社会集团购买申请单，层层审批，才可购得，可见区里对我们的重视程度！那时候我们经常演唱的歌曲有：我们是共产主义接班人，让我们荡起双桨，中国少年先锋队队歌，学习雷锋好榜样等等，演唱地点包括一宫大剧场、河北区文化馆、河北区工人俱乐部、凯旋礼堂、市少年宫等。狮子林一小合唱团给我打下了扎实的音乐基础，感谢樊老师和李老师的辛勤付出以及小团员们那时的陪伴！

插图六：我们合唱团经常在一宫（原意租界回力球馆）大剧场演出！

回忆少先队

中国少年先锋队，是少年儿童的先进组织，加入少先队，带上红领巾，是我们小时候的梦想，因为红领巾是红旗的一角，是用烈士的鲜血染成，那时候的我们以能尽早带上红领巾为自豪。一个年级是一个大队，大队长佩戴三横红杠（简称三道）的臂章、一个班级是一个中队，中队长佩戴两横红杠（简称两道）的臂章、一个班级又有若干个小队，小队长佩戴一横红杠（简称一道）的臂章。学校有大队部，大队辅导员由专职老师担任，其他的队干部就是我们学生自己担任了，我们最开心的就是过队日了！队日的活动丰富多彩，参加植树，慰问军烈属，帮助五保户，都是活动的内容。有时候还排演节目，到公园捉迷藏，玩儿捉特务的游戏，大家各抒己见，自编自导，还有故事情节，其中有一个同学扮演特务，有意思极了！除此之外，我们还不定期的举办各种主题中队会，记得我们曾经举办过学习草原英雄小姐妹的主题中队会，大家争先恐后，畅所欲言，从中既学到了英雄事迹，还锻炼了各自的语言表达能力和组织能力。文化大革命开始红领巾就改成红小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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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忆文革

1966年，我已经读到小学四年级了。就在这一年，文化大革命的熊熊烈火烧到了我们的学校。我们同全国人民一样也卷入到了这场史无前例的运动之中。学制要缩短，教育要革命，斗私批修，活学活用毛主席著作，忆苦思甜、成立毛泽东思想宣传队，破四旧立四新……革命师生斗志昂扬、意气风发地投入到了革命的洪流之中。文化大革命一开始，正式课程就没有了，老师们让我们读毛主席语录、背毛主席语录、唱《东方红》、《大海航行靠舵手》、《国际歌》……等革命歌曲，校园里贴满了伟大领袖毛主席万岁!战无不胜的毛泽东思想万岁!等标语口号。老师们都佩戴着毛主席的像章，有的学生也佩戴了毛主席像章，毛主席像章有瓷器烧制的，有金属铸造的，有塑料海绵的，没有像章的就佩戴毛主席语录胸章。学校成立了红小兵组织，红小兵都佩带红色塑料胸章，印有红小兵三个金色字体。参加红小兵组织要填写一张政审表格，贫下中农子女或工人阶级子女才有资格加入。

记得十六条发表后，很长一段时间我和班里的张红霞、刘福荣等红小兵一起加入到宣传十六条的行列，我们宣传的地方是在公交车上，学校跟前，望海楼教堂的外面就是15路公交车和郊线4路车的终点站，我们就在这两路车上跟车宣传十六条，15路起止站是狮子林桥到王串场，现在还有15路公交车，但起止站已改成西站到乌江北里(丹江道公交站)了，郊4的起止站是狮子林桥到欢坨大桥，现在改成804了，起止站是新华路百货大楼到永定塔陵。我那时有晕车的毛病，一趟车跟下来，有时吐的一塌糊涂，就是这样也坚持到底，从不含糊，后来，慢慢习惯也就不晕了。经过那个时候的历练，我现在坐什么也不晕了！宣传十六条开始是照本宣科，到了后来就全能一字不漏的背下来了，老三篇那时也能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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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革进行到了一定阶段，学校里的墙头上铺天盖地的都是大字报，有批判刘少奇的，更多的是老师们揭发批判的文章，有批判当权派（校长）的大字报，有批判老师历史问题的大字报，有批判现行反革命的大字报，挨批最狠的就是付宝森老师，他是因为度荒时期发过有损伟人的牢骚，被其他老师揭发出来，成了现行反革命，挨批挨斗，不让回家，关在牛棚，每天都在接受无数次的批斗，就在总校的第一教室成了批斗的现场，参加批斗的学生老师换了一批又一批，台上挨斗的却只有付老师一人！批斗开始了，台上的一个红小兵大喊一声：“把现行反革命分子带上来!”只见2个高大的红小兵一手按着付老师的头，一手揪着付老师的手臂（文革的标准动作坐飞机），就把付老师押了上来。只见付老师头颈上挂着一块牌子，牌子上白底黑字写着“现行反革命分子”付老师的姓名上则用红墨水打着十叉。这时有人高呼起口号：打到现行反革命分子！千万不要忘记阶级斗争！台下的人群也跟着一齐高呼，口号呼毕，检举揭发开始。下面有老师同学上台，手里拿着批判文稿，一字不漏的大声宣讲，扯着嗓子批判付老师的罪行。付老师的头发被抓掉了，钮扣被扯掉了，衣服被撕破了，大嘴巴子、大脖溜没少挨，我也曾跟着一起打过付老师，真不知那时候的我怎么了，懵懵懂懂的如此的无理和过激，真的太不懂事了，现在想起来心里难受极了！敬爱的付老师若能看到此文，学生时文龙在这里深深的给您鞠躬！给您赔罪了！恳求老师原谅那时候莽撞且不懂事的我！若能得到老师的宽恕，将是老师对文龙最大的安慰了！谢谢老师了！写到这里，心情特别的沉重。

在我的印象里，其他老师没有挨过斗。帅志伟校长尽管是当权派，大字报也有，但也没有挨过斗。有一次一个高年级的大个同学拿着一把厕所里的长笤帚，要往帅校长的脸上抹，我正好看到，大喝一声制止了他。多年以后，我参加工作碰到了参加党校学习的帅校长，提及此事，他还感激了我。现在想起也为当时的我能有此举而感到欣慰！文革中年幼的我好多事情不明白，望海楼教堂多好的建筑，多么有历史价值和内涵的载体，就是这座没有生命的物体也蒙受了不白之冤，遭到了惨不忍睹的打、砸、抢，镶嵌在望海楼上的进口彩色花玻璃全部砸烂，里面的设施大部分被毁，二楼上通长，可供四人同时弹奏的进口大钢琴，不知所踪。现在想起这些还心有余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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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66年市委书记万晓塘刚刚去世不久，我们参加了一次长距离的游行，我们的游行队伍中有秧歌队、有锣鼓队、有红旗队，前面两个高个子的同学打着门旗，从学校出发顺着海河边儿往南走，到金汤桥左拐进建国道，走到头，右拐二径路过解放桥，顺着解放路走到泰安道的市委大楼（原来的开滦大楼）停下参加集会，人很多，红旗招展，锣鼓喧天，人声鼎沸，口号声此起彼伏，集会散去，我们又顺着建设路、和平路、东马路、东北角、老铁桥大街过狮子林桥回到了学校，这次游行走过的路，是我之前以来走过最远的一次，现在算来有十六七里地吧，但游行和集会的主题都记不起来了！文化大革命使懵懂无知的我违背了良心，做错了事情，现在想起，实在是追悔莫及。

从那场在中国大地上史无前例的运动开始到现在，已经过去整整五十一个年头了，半个多世纪的时间，足以让人们反思其中的利弊得失和功过是非了。作为一个重大的历史阶段，它与任何历史事件一样，都有其产生的历史背景。评价历史常常会受个人情绪的影响，所以必须克服感情色彩，用理性的观点客观评价。这样，才能正确对待和评价在这场运动中出现的各种问题，也才能分清主流与支流，还历史以本来面目。

插图十：文革游行时，我们曾经走过的建国道（过去的大马路）现在成了通衢大道！道路右侧就是民主剧场（过去的天宝戏院）！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