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生在最安全国家的悲剧
一个与国际恐怖组织毫不相干的年轻人在一个号称全世界最安全的国家制造了一起最恐怖的事件。这起悲剧用近百名年轻人的生命证明,最难预防与控制的恐怖藏于人的内心。
挪威,一个没有失业的国家,一个富裕、宁静、安逸的国家,似乎与“恐怖袭击”这类词汇不搭界。然而,2011年7月22日,一个叫安德斯•贝林•布雷维科的人把这个享有“世界上最安全”美誉的国家拖入了一场噩梦当中。
首先,他在挪威首都奥斯陆市中心政府各部办公楼群附近引爆了汽车炸弹、摧毁了大厦、震碎了门窗玻璃,炸毁了首相托斯尔滕贝格的办公室,引起了大火。紧接着,布雷维科来到奥斯陆附近的于特岛,持枪向正在那里集会的工党青年夏令营600多名营员疯狂扫射。据最后的报道,连同市中心爆炸共死亡近百人、伤者近百人,大部分为青少年。这是自二战以来,发生在这个岛国最为惨烈的悲剧。被警察抓捕后,布雷维科束手就擒,没有反抗。
7月25日受审时,他毫无愧疚,认为他的行动“是残忍的,但却是必要的”。他想利用恐怖行动来“唤醒民众”。
挪威《世界之路报》报道,8月13日,布雷维科戴着手铐和脚镣,身系绳索,在警方的押送下出现在于特岛,向警方“重构”当时的作案情景。
跳湖逃生
“站住,你站住!”喊声凶狂蛮横。昂基凯放慢了脚步,又重新加快了,她竭尽全力拼命往远处跑。她听见枪又装上了子弹,那人就在她身后,但她没有转身。他朝她开枪了……昂基凯右腿被撕裂,感到一阵灼烧。她倒下了。枪手急速转换了目标,把枪瞄向了其他人。昂基凯挣扎着爬起来,又开始跑。昂基凯停下来,看了一下被弹片击中的大腿,子弹可能是先打到树上或一块石头上反弹回来后射到腿上的,钻进肌肉不太深。她在跳入湖水之前,把血肉模糊的金属碎片拔了出来。“我当时居然都没感到疼痛!”事后她说。她四肢乏力,变得迟钝起来。湖水只有11℃。那个持枪射杀的人离她越来越近,继续开枪。“射击先是很紧密,后来间隔的时间长了点儿。”她说。
在她的周围,有20多个人也跳到了湖水里。很多人受伤,失血过多,无力游泳。他们的衣服浸透水后变得很沉,鞋子里也都进了水,致使他们不能浮出水面。昂基凯转身一看,那人在岸上,离她几十公尺远――自己仍处于他的射程之内。他大声喊叫着,让他们停下来。他穿的那身警服引起人们的怀疑,还有他的自动武器和他背的装满了子弹的口袋。湖里的一些人开始犹豫了,他们掉过头来往回游。但刚游几米,那人又开始射击了。无奈之下,人们只有咬牙继续逃,逃得越远越好。
嫌犯其人
两小时之前――15点26分,奥斯陆市中心汽车炸弹爆炸,摧毁了一些建筑物,大楼的门窗玻璃碎片满天飞落,让人心惊肉跳的消防车声与时间争夺生命的救护车声混杂在一起,首都笼罩在一片恐怖气氛当中,令人毛骨悚然。人行道上到处是血淋淋的伤员和被炸建筑物的碎片……制造恐怖袭击的最初疑点落在“全球伊斯兰圣战”组织或“基地组织”。但很快,嫌疑人最后锁定为安德斯•贝林•布雷维科,他的祖辈都是挪威人。当人们对市中心爆炸的伤者实施最初救护的时候,此人已经开车前往于特岛――距奥斯陆不到一小时的车程。他的袭击首先针对的是首相斯托尔滕贝格。之后,他要向年轻的积极分子发起进攻,他憎恨那些主张社会民主的孩子们,他们中间的一些人将来可能会成为政治领袖。
布雷维科原是首都西部风景优美地区一个富有教养的孩子,今年32岁。1999年他加入进步党――一个民粹主义组织,2006年退出,并在这一年搬离了奥斯陆的住处,到他母亲那儿生活。从2002年起,他在一篇很长的宣言中宣扬他的极端主义理论――内容涉及基督教原教旨主义和对文化多元化的憎恨。他憎恶左派,曾着魔于反对“欧洲伊斯兰教化”、“多种文化共存的社会”和他所称谓的“文化马克思主义”。他是新型右翼极端主义的代表,主张建立一种“军事和刑事法庭的欧洲秩序――圣殿骑士”。这个组织在2002年由8人小组在伦敦建立,他是成员之一,并效忠于这个组织。他的思想从未公开过。与他有过接触的人回忆说,他是个沉默寡言的男孩儿,没有朋友,离群索居。“这条孤独的狼”声称迷恋于视频游戏,如《魔兽世界》,在想象中的中世纪世界,英雄应该消除妖怪(恶人)。再如《责任的呼唤》,讲的是必须全部根除武装部队。
7月22日,他穿一身警服,带一把自动步枪和一把Glock手枪。2010年9月,他写道:“与其杀死相当多的人,不如杀死更多的人,不然有减少你强烈追求的思想影响力的危险……我将被划为二战以来最凶残的纳粹主义分子。”他毫不隐讳地宣称,他首先攻击的目标是执政党的一次会议。
死人保护活人
在20多平方公里长满球果植物的于特岛,工党青年成员夏令营营员成了凶手的猎物。射杀开始的时候,这些年轻人正聚集在主楼里开会,抨击刚才发生在奥斯陆的爆炸凶案。许多人刚跟父母道过平安。头一阵枪声响起的时候,18岁的拉斯还以为是谁在放鞭炮。然后他说:“我看到两个姑娘在跑,一个人朝她们开枪。她们倒下了,被击毙了!”布雷维科冲她们高喊:“你们都应该去死!”英吉尔德,16岁,躲在主楼一个起居室内的钢琴后面,他们一共10个人藏在那儿,后来得知只有3人幸免于难。英吉尔德透过窗户看到布雷维科射杀她的同伴……射击……重新装上子弹再射击……在外面,她14岁的妹妹藏在湖边岩石下边的一个山洞里。凶手进了她所在的房间。英吉尔德蜷缩着身子,腿上挨了两枪,接着肩上也中了弹。凶手首先四处疯狂地乱射,随后静下心来,一个一个瞄准目标人的背部和头部,接着给予致命的一击,再踹上她们几脚,确认她们是否真的被打死了。英吉尔德觉得一个人体倒在了她身上,于是,她再也不动了,假装死了。等她缓过神来,兜里的手机响了,她不去管它,任它响个不停。那人不再坚持射杀,离开了这幢楼,跑向了中间的房子――那里躲藏着其他年轻人。
莫顿是这次活动的组织者之一,24岁。他这样描绘惊恐万状的最年轻的营员:他们浑身发抖、大声喊叫、泣不成声、惊慌失措……人群都四散逃跑了。跳到湖水里的一些人不敢潜水,人体漂浮在水面上,凶手每放一枪,水面上就溅起一条弹道。莫顿说,一些人藏在被击毙人的尸体下面,就像英吉尔德那样藏身――用死人保护活人。卡姆沙基妮,23岁,在她的博客里描述了她和她的朋友们在跳入湖中之前通过Facebook网站发出求救信息,以使驾游艇的人前来营救他们。小船集中了,可是船主们也怕被击中,不敢靠近于特岛。她写道:“我宁可淹死,也不让凶手射杀。”
在开枪横扫小岛一个半小时后,警察赶到了,准备冲锋。然而,警察的武力没用上。他还有弹药,但他一发现警察,就停止射击了。
女儿,你在哪里?
在湖的另一岸,安妮塔紧盯着营救船上下来的第一批人,寻找她的女儿莉赛尔。莉赛尔连续两年参加了这种夏令营。母亲一听说发生了枪击事件,十万火急地驱车找她的女儿来了。在当局封闭的路口焦急地等待两个小时之后,她终于来到了湖边。于特岛就在那儿,在她的对面。第一批幸免于难的人只是少数。她向所有血迹斑斑、满身污泥的人询问的都是同一个问题:“您看到我女儿了吗?”但没人看见。一直问到包括莉赛尔在内的这一组人――他们可能是最后看到她的人。当他们跳到水里的时候,莉赛尔没有跟着跳,她蹲在一堆小灌木丛中。安妮塔祈愿女儿还在那里活着……她耐心守候着……在漫长的等待中,警察前来安抚她,劝她离开此地,到离这儿最近的酒店去等消息,家属们都集中在那里。黑夜到来了,什么消息也没有。又过了一天一夜,莉赛尔仍杳无音信。一直等到星期日上午10点,安妮塔被告知,莉赛尔找到了――但已经死了。她中了4弹。安妮塔需等两天辨认女儿的尸体……莉赛尔本来想学医,她只有16岁。
(摘自《法律与生活》半月刊9月下半月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