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实是文章的生命

先来看一个故事：

宋朝，有个叫李廷彦的人，喜欢阿谀奉承，特地写了首诗献给上司。他在诗句的对偶上冥思苦想，几经琢磨，直到认为诗意已尽，才诚惶诚恐地献了上去。那位上司读后，无限感慨地对他说：“你的生活遭遇真是不幸，实在叫人同情。”上司又问起他遭逢不幸的事，他连忙跪下赔罪道：“我诗句里的‘舍弟江南殁’确有其事，下一句我写不下去了。为了对偶工整，只好让我健在的哥哥当替死鬼，让他暂时死在塞北。‘家兄塞北亡’是我编出来的，下官罪该万死，务求老爷宽恕。”

在高考作文中，也有不少考生为求高分，不顾实际胡编乱造。文章无病呻吟，缺少真情实感，结果弄巧成拙，被判为低分，确实值得考生们好好反省。

教育家陶行知曾说过一句话：“千教万教，教人求真；千学万学，学做真人。”作为学生，首先应养成写真事、说真话、抒真情的习惯。要明白：真实才是文章的生命。

文章的真实包含3层意思：

一、 生活真实

生活真实是写作的基础与源泉。不管你在作文中是抒发自己的感情，还是描写自然景物，抑或是写超现实、非现实的幻想，归根到底，都是对社会生活的反映。如果失去了生活，失去了真实，写作就成了无源之水，无本之木。

下面是作文《妈妈只洗了一只鞋》中的片断：

可是刷来刷去怎么都刷不干净。看着妈妈刷过的鞋，再看看盆里的鞋，自己简直像个小丑。小乐向妈妈投去求助的目光。妈妈便笑着告诉他，洗鞋子应该从里到外，顺着纹理轻轻刷洗，脏的地方要着重漂洗，还要用清水过一遍，并说：“凡事应先动脑，并要有条理，这样才能办好。”

对于这段文字，有位教授进行了这样的点评：“这明显是编造出来的波折，看了真是叫人啼笑皆非。一只鞋子，怎么可能刷来刷去都刷不干净呢？”妈妈所面授的方法：“洗鞋子应该从里到外，顺着纹理轻轻刷洗……”不是故弄玄虚又是什么呢？把再简单不过的事，弄得复杂化，还要说上一个一般只说给6岁以下儿童听的大道理……

如果说上面这段文字只是有点失真的话，下面这一段文字编造的痕迹就非常明显了：

“是的，我也曾经和你一样自暴自弃，甚至连安眠药都拿在手里了。但转念一想，我不能就这么死了，何不让这次灾难成为我的假期，等我调整好心态以后再创事业。就这样我休息了半年，然后向银行贷款，开始艰难的创业……到现在成了有钱人。人生的真谛不就在生有所息和生无所息这一念之间吗？”说完，富翁走了，但乞丐还是呆在原地，心想：“我是不是该开始生无所息了。”

这篇文章最后被归为三类卷，原因在于其致命的问题——胡编乱造。一个人，让灾难成为自己的假期，调整好心态创造事业辉煌，这说法太离奇。如果他有雄心，以前就调整了，何必等到灾难来临？身无分文的人，向银行贷款能贷到吗？这样的底子，成为富翁不是太偶然了吗？（即使可能，文章也要有些交待）……由此看来，写作文在编述故事时，也要符合生活的真实性，否则，只能得到很差的分数——哪怕他的文笔还可以。

所以，作者要让自己的写作合乎真实的生活，给读者以身临其境的感触和具体真实的感受。让人读时如饥似渴，爱不释手；读后如闻其声，如见其人，如临其境。这样的文章才会有生命。

二、 艺术真实

当然，写作的真实不应只拘泥于生活真实，不应只是对现实生活中的人物和事物进行刻板的模仿与提取。高尔基曾经说过：“我们的艺术应当比现实站得更高，应当使人不脱离现实又高于现实。”换言之，生活真实固然重要，但它毕竟只是我们写作的基础和前提。写作并非是生活的实录，它是对生活真实的能动的反映过程。写作时必须对生活真实进行艺术的取舍、改造、提炼等创造性加工，使之成为典型，才能使生活真实变为作品，达到艺术真实的境界。

同样是题目《妈妈只洗了一只鞋》，作家郑渊洁试着进行了写作，以下是他写的内容：

小乐回到家，看见自己的一只鞋已洗得干干净净地晾在门口，但另一只鞋妈妈还没有洗。

妈妈做事从来都是有条不紊的，小乐有种不祥的预感。

自从半年前妈妈下了岗，才40多岁的妈妈仿佛一下子变成了50多岁的人。3个月前爸爸下岗又给了妈妈沉重的一击。一个月400元的下岗生活补助连给小乐的学校交这费那费都不够。不会电脑操作，年龄逾40岁，没有大学文凭的妈妈爸爸找工作比较困难。他们只好倾其所有做了个摊煎饼的小推车，靠卖煎饼度日。

小乐进家后发现家中没人，屋子里十分凌乱。这时，邻居王奶奶过来一边擦眼泪一边告诉小乐，妈妈得急病被救护车拉到医院去了。小乐赶到医院，看见爸爸趴在一张蒙着白单子的床上哭。小乐冲上去，妈妈已经停止了呼吸。小乐摇着妈妈的尸体嚎啕大哭。事后，小乐从爸爸口中得知，那天上午，正在街头卖煎饼的爸爸遇上了城管执法队，执法队以无照经营为由没收了煎饼车。爸爸回家后告诉了妈妈。刚给小乐洗完一只鞋的妈妈当即突发脑疝昏死过去。煎饼车是他们全家的命根子。

由于家里没钱给妈妈买骨灰盒，在征得爸爸的同意后，小乐将妈妈的骨灰放进妈妈生前最后一次给他洗的那只鞋里保存起来。在“骨灰鞋”前，小乐发誓长大要混出个人样来，为好多好多人创造就业机会，为国家排忧解难。

一周后，臂戴黑纱、眼睛红肿的小乐穿着一双干干净净的鞋上学去了。

显然，同样一个题目，郑渊洁写起来就没那么多条条框框。他的想象在社会生活层面上展开，把僵化老套的思路抛到了九霄云外。在当代现实生活的大背景下，推演合成出一个突发性事件：下岗的爸妈赖以生存的煎饼车被没收，导致了妈妈猝死。这个悲剧的发生，猛地抓住了读者，给读者一个狠狠的“惊吓”；紧接着因没钱买骨灰盒，小乐便用那只妈妈最后洗的鞋来保存骨灰，再给读者一个意外；在“骨灰鞋”前，小乐的誓言，表明了小乐经历了人生打击后的成长，又给读者一个不太过分的“惊喜”。整个事件的过程，前因后果，顺理成章，情节细节，严丝合缝。大致可称得上“意料之外，情理之中”了。

郑渊洁根据自己的思想、情感、愿望和理想，通过虚构，对现实生活加以补充和重建，形成了一个合乎艺术真实的故事，很好地满足了题目的要求。郑渊洁的写作告诉我们：写作要学会选取适当的人物和事件，经过揉和加工，塑造出一个完美的文学形象来。你所写的，不是一个生活中的个体，也不是一个生活的简单复制品，而是你对生活的提炼和升华。只要符合生活的逻辑，符合生活的规律，就是艺术创作，而绝非乱编乱造。也就是说，你所塑造的文学形象，可能是生活中已有的，也可能生活中并没有发生的，但在现实生活中可能会发生或者必然会发生的。

三、 科学真实

科学真实指的是我们写作时，要力求所写的内容能反映现实世界各种现象的本质和规律，所得出的结论讲求证据，做到逻辑严密。不妨先来看一个反面的例子：

夏日的夜晚，习习的凉风吻着人的脸，痒痒的，甜甜的；满天亮晶晶的小星星，像无数萤光闪烁的眼睛，又宛如无数颗嵌在淡墨色夜幕上晶莹的宝石，闪闪烁烁；那如银盘高挂的又大又圆的一轮皓月，毫不吝啬地给大地洒下一片光辉；蛙声从不远处的田野上传来，像是为挑灯夜战的抢收抢种的村民们擂着战鼓。而那些畏惧光明喜欢黑暗的夜游虫，爬在墙角或土坎下一个劲地唱着老调。

这是作文《夏夜，一个永恒的童话》的开头。乍看一下，这个开头写得优美且有文采，但仔细推敲，除了符合高考作文“能增加文采，使文章意境悠远”这一应试模式外，简直是漏洞百出。第一，“满天亮晶晶的小星星”与“一轮皓月”在空中同放柔辉，这违背“月明星稀”的生活常识；第二，蛙声不能产生振奋精神的作用，比喻成“战鼓”不合适，即使从反衬的角度看，它也不能与夏夜静谧温馨的氛围产生和谐的情韵。显然，这一段文字违背了生活常识与科学真实，应该判为低分。

总之，文章的本质是反映社会和抒发情感。对于未走上专业写作道路的中学生们来说，叙写真实是写作最根本的要求。因此，我们必须在平时注意理清自己的思想与观念。关注现实，正确认识自己，养成健康的心理，把自己的笔触伸入到广阔的自然、时代、社会中去。关怀人类，挖掘出民族的深厚积淀和人性的闪光点，让自己的文章合乎生活的真实、艺术的真实、科学的真实。只有这样，我们方能去伪存真，写出情真意切的好文章来。

（作者系浙江省临海市台州中学高级教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