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的记忆
“清明时节雨纷纷,路上行人欲断魂”。杜牧一首千古绝唱《清明》,让人们思旧慎今,勾起许多悲戚的记忆。清明节,在人们走进春天,沐浴春风的同时,去缅怀先祖,感恩上苍,去思考当今,去感悟未来。
对于四十多岁的人来讲,清明有着特殊的含义。也许父母已是作了古,清明里,你需要停一下匆忙的脚步,到父母的坟前回味被呵护的温暖;也许你相爱的人别你而去,你需要将寄托爱怜的玫瑰,插在她墓前的祭台;也许你踏青与湖畔青山,饱览大地的萌苏,感悟万物的轮回。。。对儿时的我来说,清明就是嘹亮的柳笛,清明就是甩去的厚厚棉衣,清明就是鲜嫩味美的野菜,清明就是河堤上香甜的茅芽,清明就是飘飞的纸鸢,清明就是欢乐的原野。。。同时,对农村的孩子来说,清明也是责任的传承,也是生活的担当,也是身心的磨砺。
从我记事开始,每到清明,父亲就会带我去我们的张家老坟。父亲先是将奶奶坟前的枯草清理干净,将坟前的柏树修整枝桠,再为奶奶的坟培上新土。接下来父亲摆上水果点心,让我跪在坟前,化上纸钱。父亲一边化纸钱,一边向我的奶奶汇报家中一年的大事。说是大事,无非是爷爷身体健康,三叔家添了儿子,大伯家嫁了闺女之类。每次父亲都会向奶奶汇报我这个没曾谋面的孙子又长高了,上学了,考了个班级第一,得了老师的表扬,发了奖状。我每次都感到父亲非常可笑:一个早死了的奶奶,能听到这些?只是看到父亲极其专注认真的样子,我连大气都不敢出。清明祭拜奶奶的的最大的好处是,每次都有味美的水果和香甜的点心吃,在那个食不果腹年代,这对于孩子的诱惑远远胜过对老坟的恐惧。
把奶奶的坟修葺一新后,父亲还会领我到老祖爷的坟前磕头。父亲会趁机讲一讲我们家的移民历史。后来,我到山西洪洞县旅游,听到明初山西填河南的移民历史,竟与父亲讲的一点不差。父亲没读过一天书,却能将我家的家史讲的一点不差,这种传承,今日想来,好像有一种神秘的力量使一件事记忆了四百多年,无疑是一个奇迹。
清明的另一个记忆是苦难。清明时节,旧粮多见了底,新粮还没有着落,村里的许多人家都会出们逃荒,也就是外出讨饭。在我儿时的记忆里,六七十年代,我村最困难时,春天到外省逃荒的人家几乎占到三成。母亲为了不让家里断炊想尽了一切办法:把大米,小麦换成高粱和红薯干,一年四季都在饭食中参杂着野菜。。。我几乎吃遍了地里一切能吃的东西:荠菜,苜蓿,豌豆苗,榆树叶,榆钱,榆树皮,芝麻叶,柳芽,白蒿,南瓜秧,还包括田鼠,幼蝉,蚂蚱,蝈蝈等。有一年清明,我与女儿一起到山里挖野菜,女儿见我对野菜那么熟悉,好奇的问我,为什么我识得那么多的野菜?我说,让你吃十几年是野菜,你一定比我还熟悉!谁知女儿竟说:“哇塞,老爸,你太幸福了,竟吃了十几年的野菜!”听后,我哭笑不得。 如果有空余时间,母亲也会将野菜做成佳肴。我记得母亲会做“懒豆腐”,就是将泡好的黄豆用石磨磨浆,然后与野菜一起煮,还将烫过的红薯面拍成小饼一起下锅。儿时只知道好吃,一顿能吃两大碗。今日考究起来,母亲的“懒豆腐'里既有丰富的蛋白质,又富含维生素,又有碳水化合物。每次吃饭,母亲总是最后一个吃饭,如果哪一天饭做的不够,母亲就胡乱刮点锅巴,一顿就这样迁就过了。仰仗着母亲的节俭和操劳,我们一家不但没有拉棍要饭,也没有像村里的其他孩子一样,细胳膊细腿的顶个大脑袋,扛个大肚子,我还吃的白白胖胖,村里的叔叔伯伯都叫我“胖子”,可见我是多么的幸福。
清明还是孕育希望的季节。每到清明,父亲就会到集市上买来猪仔,母亲给嫪窝母鸡孵上鸡蛋。不用多久,我家是院子里一下就热闹起来,小猪在圈里欢快的奔跑,母鸡咕咕地带着小鸡觅食,羊羔咩咩欢叫。小鸡是我新学期的书本费,小猪是迎娶嫂嫂是聘礼钱,小羊是我家过年的牙祭。我一年的忙碌也已经开始,打猪草,放羊,捡柴,一直忙碌到第二年的春上。
(写到此,夕阳映红了天空,和煦的春风摇曳着院内的迎春花,我真想回到我的家乡,享受一下“借问酒家何处有,牧童遥指杏花村”惬意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