试论秦可卿在[红楼梦]中的地位与作用
试论秦可卿在《红楼梦》中的地位
与作用
摘要：秦可卿虽然是《红楼梦》中着墨较少的一个人物，但他在书中的地位与作用却非常重要。作者塑造了这个理想的女性形象，把她作为“情”的化身，她的毁灭奠定了全书的悲剧色彩。因此，秦可卿是作者创作意图与主旨的集中体现，是《红楼梦》中的纲领性人物。
关键词：秦可卿；《红楼梦》；情；悲剧意义
秦可卿是《红楼梦》中唯一由曹雪芹交代了结局的十二钗之一，从她在第五回中初次露面到第十三回死去，在整部小说的主要故事开始之前，秦可卿就已经演完了她在小说中的悲剧命运，围绕在她身上的是是非非，在读者眼里就如“隔簾花影”，笼罩在层层迷雾之中。作
者创造这个人物的意图究竟是什么？读者可能很难说得清楚，毕竟作者给予她的正面描述实在是在太少了，以至于有些研究《红楼梦》的学者也得出了秦可卿是贾雪芹“一时的败笔”的结论。 如果单单就人物形象来看，秦可卿的形象的确并不鲜明，甚至有些混乱。比如作者对她的卧室描写，似乎在暗示她品性不良；而写她与王熙凤交好及后托梦给她，又向读者展示了一个有见识有谋略的“能者”形象；她死后各方的反应以及贾珍给她大办丧事的情节，更令人生出无限遐想。这还不算，除了现实中身为宁府长孙媳妇的秦可卿之外，天上的太虚幻境里还有一个身为警幻仙姑之妹的可卿，不仅带领贾宝玉神游了太虚幻境，还被警幻仙姑许配给宝玉，与宝玉共领一份“巫山之会，云雨之欢”。 虽然作者在秦可卿身上用笔不多导致人物形象不够丰满，但是细心的读者不难发现，秦可卿与小说的主要人物之间都有着密切的关联，如在现实中描写她
“生得形容袅娜，性格风流”，又“心性高强、聪明不过”，在太虚幻境中又进一步形容她“鲜艳妩媚似乎宝钗，风流袅娜则又如黛玉”，作者给她取“乳名兼美”，很显然是要表明可卿就是钗黛的综合体；宝玉与秦可卿在现实中虽然没有过多的描写，但宝玉是在秦可卿的香艳卧室中神游太虚幻境，并且在梦境中与可卿完成了一次人生中最重要的成人之礼。当深夜听说秦氏死了，宝玉“只觉心中似戮了一刀的不忍，哇的一声，直奔出一口血来。”这样的反应，实在不是一般的叔侄关系能够解释得了的；至于王熙凤与她推心置腹，视为知己，可谓英雄相惜，秦可卿临终托梦给她交待后事更可见其见识不在王熙凤之下。
如此种种，要说创造秦可卿这个人物是贾雪芹“一时的败笔”，怕是难以令人信服。况且，以作者十年心血增删这部巨著的才思，不太可能在一个重要人物塑造上出现这些问题，除非作者对这个人物的构思另有所图。笔者认为，秦可
卿是作者创造出来的具有提纲挈领作用的纲领性人物，这就是产生秦可卿之迷的根本原因。以下从几个方面对秦可卿在《红楼梦》中的地位与作用进行分析：
一、秦可卿是“情”的化身
《红楼梦》“大旨谈情”，这在脂砚斋的批语中多次提到，不可否认，情是小说的一条主线。但《红楼梦》谈情不落旧人窟臼，作者对“情”具有独到的见解。在太虚幻境，警幻仙姑对宝玉说的一段话，可看出作者对“情”的理解： ‚淫虽一理，意则有别。如世之好淫者，不过悦容貌，喜歌舞，调笑无厌，云雨无时，恨不能尽天下之美女供我片时之趣兴，此皆皮肤淫滥之蠢物耳。如尔则天分中生成一段痴情，吾辈推之为‘意淫’。‘意淫’二字，惟心会而不可口传，可神通而不可语达。‛
警幻所说的“意淫”可以解释为：对娇美妩媚女性的尊重、爱恋、痛惜，把她们视为知己，让自己的思想、意识、情感深入地向女性世界浸漫，去领悟此
中的种种“柔情私意”。同时，“意淫”又不讳言“好色不淫”，“情而不淫”，而是在情相契合的前提下，强调精神与肉体的和谐结合，身体的接触不是必然的结果。
贾宝玉被警幻称为“天下古今第一淫人”，在大观园里践行“情”的真谛而处处碰壁。林黛玉和薛宝钗两位才情绝色女子，是小说中女性的代表，但黛玉性灵而不识大体，一味鼓动宝玉逃避现实；宝钗礼制而世俗，只知鼓动宝玉置身经济之道，两者性格互补，但都无法真正理解宝玉的情感世界，是为“美中不足”。秦可卿的情感世界没有正面展开，但贯用暗示与象征的作者不忘表明她的丰富情感。如对她卧室的描写：
刚至房门，便有一股细细的甜香袭人而来。 宝玉觉得眼饧骨软，连说："好香！"入房向壁上看时，有唐伯虎画的《海棠春睡图》，两边有宋学士秦太虚写的一副对联，其联云： 嫩寒锁梦因春冷，芳气笼人是酒香。案上设着武则天当日镜
室中设的宝镜，一边摆着飞燕立着舞过的金盘，盘内盛着安禄山掷过伤了太真乳的木瓜。上面设着寿昌公主于含章殿下卧的榻，悬的是同昌公主制的联珠帐。宝玉含笑连说："这里好！"秦氏笑道："我这屋子大约神仙也可以住得了。"说着亲自展开了西子浣过的纱衾，移了红娘抱过的鸳枕，于是众奶母伏侍宝玉卧好，款款散了，只留袭人、媚人、晴雯、麝月四个丫鬟为伴……
关于这段文字的解读有许多，一般认为这是作者对秦可卿淫逸的暗示。我认为这首先是为表现秦可卿丰富的情感世界所作的注脚，再就是以皇室的意象暗示她在太虚幻境里的身份――警幻仙姑之妹。
囿于与贾宝玉身份关系，秦可卿在现实中不可能与之谈“情”，但作者巧妙地通过幻境把两人结合到一起，并且点明可卿不仅是警幻之妹，而且是钗黛的合体，兼有二人之“美”，这样，警幻的目的就达到了，即“情”亦不过如此，以
此警醒宝玉。另外，秦可卿的薄命司判词“情天情海幻情深，情既相逢必主淫”两句，也表明作者把她看作是“知情”之人，在小说中就是“情”的化身。
二、秦可卿表现了作者对“情”的态度
像甄士隐（真事隐）、贾雨村（假语存、假语村言）一样，作者在小说人物姓名上往往隐含着某种态度或暗示。秦可卿是“情”的化身，她的名字就可以被看成是作者对“情”的态度，即情可轻。 《红楼梦》中对“情”的表现基本上是肯定的、颂扬的，为什么作者的态度又会是否定的呢？
小说中有大量神话场景描述，神话的世界里有自己独立的时空，作者可以方便地把创作意图与构思表现出来，又通过梦境的桥梁把神话与现实联系在一起，突出小说的主题思想。既然秦可卿的前身来世是太虚幻境里警幻仙子之妹，我们先看看太虚幻境是个什么样的地方。
太虚幻境在小说中只在神话和梦境中出现，是作者创造出来的一个“司人间之风情月债，掌尘世之女怨男痴”的虚幻世界。贾宝玉神游太虚幻境，用警幻的话说是受宁、荣二公之灵嘱托，“先以情欲声色等事警其痴顽或能使彼跳出迷人圈子，然后入于正路”，因此把红楼众女子的命运通过薄命司判词及听《红楼梦》曲暗示给宝玉，又把其妹可卿许配给他，希望宝玉“今后万万解释，改悟前情，将谨勤有用的工夫，置身于经济之道”。警幻这样做的用意明显不过，就是通过向宝玉预示众女子的悲剧命运及把钗黛合体的可卿许配给他，使宝玉“悟情”，进而超脱于“孽海情天”之外。所以，太虚幻境的本质是一个总管天下“情”事，而本身又最是无情的地方。 再看秦可卿在薄命司的判词：
情天情海幻情深，情既相逢必主淫。 漫言不肖皆荣出，造衅开端实在宁。 “造衅开端实在宁”，《红楼梦》十二支曲《好事终》也说“宿孽总因情”，似
乎把贾府衰落的责任都归到秦可卿身上，事实上秦可卿与贾府后来被抄家并没有直接的联系，作者借秦可卿表现的是宁国府里因“滥情”而沦落为一个肮脏墮落之地，是导致贾府衰落的一个重要根由。作者所痛恨的是作为“情”的化身的秦可卿，落在一个“情”字。 作者是个有情人，却终因情“一事无成，半生潦倒”，这样的生活经历造就作者对“情”的独到理解也就不奇怪了。
三、秦可卿之死的悲剧意义
秦可卿在曹雪芹笔下几乎就是一个完美女性的形象，不但外形“生得形容袅娜，性格风流”，兼有黛玉与宝钗之美，而且“心性高强、聪明不过”，有王熙凤之风，同时人缘极好，深得亲戚、长辈与下人的喜爱，是贾府重孙媳中第一个得意之人，为人处事深得亲戚长辈喜欢。作者还通过秦可卿临终时托梦给王熙凤，指出贾府走向衰落的必然结局，同时也暗示了红楼众女子的悲剧命运。因此，如果不是秦可卿最后死得蹊跷，她
在读者眼中也会是一个完美的角色。 我们都知道，在曹雪芹所著的原文中有“秦可卿淫丧天香楼”一节故事，后来在脂砚斋的建议之下删去。据脂批透露，删去这一情节的原因是“因有魂托凤姐贾家后事二件，的是安富尊荣坐享人不能想得到处。其事虽未行，其言其意则令人悲切感服，姑赦之，因命芹溪删去。”曹雪芹照办，把秦可卿的死因改为因病而死，其实不管是脂砚斋还是曹雪芹，都不愿意因为这一事件而影响到秦可卿的形象，但是如果不写秦可卿因“纵情”而死又不足以揭示小说的创作意图，因此，所谓删改却并不彻底，字里行间还是留下了秦可卿真正死因的蛛丝马迹，于是就出现了关于秦可卿之死的种种猜测。其实，我们大可不必去追究秦可卿与贾珍在天香楼发生的情事的细节和性质是什么，作者模糊处理秦可卿之死的目的就是借此表明自己的创作意图，即秦可卿因“情”造衅，不但是造成贾家走向衰落的根由，也是毁灭自
己的原因。
鲁迅说过：悲剧就是将人生的有价值的东西毁灭给人看。《红楼梦》的悲剧意义也正在于此。作者塑造了一个完美的秦可卿作为“情”的化身，却不得不将它否定掉、毁灭掉，因为现实的人生经验告诉他，美好的感情与礼教分明的封建社会现实总是格格不入，这是整部小说的悲剧根源，从这个意义上说，《红楼梦》具有反封建反礼教的社会意义。 由此可见，秦可卿在《红楼梦》中的地位与作用极为重要，她不但是作者塑造的一个理想的女性形象，而且赋予了她“情”的化身的使命，通过她的毁灭表明了作者对“情”的态度，使全书的悲剧意义在她身上提前得以体现。因此，秦可卿是作者创作意图与主旨的集中体现，是《红楼梦》中的纲领性人物。
参考文献：
［1］曹雪芹［清］.红楼梦［M］.沈阳：春风文艺出版社，1998.4.
［2］王昆仑.《红楼梦人物论》［C］，北京：三联书店，1983.9.
［3］周汝昌.红楼梦新证［M］.北京：华艺出版社，1998.
［4］俞平伯.脂砚斋红楼梦辑评［M］.上海：中华书局，1966.
［5］朱一玄编《红楼梦资料汇编》.［M］.天津：南开大学出版社，2002.1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