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秦氏之死 看红楼梦的结构变化
2011年10月30日 09:10:15 来源： 北京青年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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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宗春启
《红楼梦》是曹雪芹“批阅十载，增删五次”的产物。那么就是说，每一次增删对小说的原稿都会是一次改动。而且，最后的定稿尚未完成，曹雪芹就去世了。因此，小说中留下了若干改动的痕迹，甚至还有些似是舛误之处。比如在秦可卿身上。
秦可卿是宁国府贾蓉之妻，在第十三回就死了。然而到第七十五回，贾蓉之妻又出现了，而且既没有交代此贾蓉之妻是不是秦氏，此前也没有交代贾蓉何时续的弦。如果说这是作者的一时疏误，那么第七十六回贾蓉之妻再次出现就不能说是疏误了：中秋之夜，贾母赏月，夜深体乏，大家都有些倦意，而贾母兴犹未阑，众人只好陪着。又过了一会儿，贾母让尤氏陪着自己，让蓉儿媳妇陪邢夫人回去了。读到这儿，人们不禁纳闷儿：贾蓉之妻秦氏不是死了么？
秦氏之死，在《红楼梦》中是桩疑案。前面说是病死的，第一百十一回中，鸳鸯欲上吊之前，秦氏的鬼魂出现了，“拿着个汗巾子好似要上吊的样子”，似乎她又是上吊死的。还有，她跟她公公贾珍，究竟有没有暧昧关系？由于曹雪芹最后定稿时遵从了畸笏叟的指令，删改了有关章节，此事就变得扑朔迷离了。但是，曹雪芹并没有删干净，或者说，他在执行畸笏叟的指令上，耍了点“阳奉阴违”的小花招。在贾宝玉初次会秦钟的第七回，通过焦大喝醉酒撒疯，指着贾珍骂“爬灰的爬灰，养小叔子的养小叔子”，而且说“我什么不知道！”从众小厮们“唬的魂飞魄散”的反应来看，焦大并不是“无中生有、恶意诽谤”，而是说破了实情。因为贾珍“是在女人身上做工夫的”，而他只有一个儿媳妇——秦氏。
如果说贾珍跟秦氏确有不明不白之事，那么，这事是何时败露的呢？笔者以为，应该是在给贾母筹备庆祝八旬寿辰的期间，也就是七月二十七八号以后到八月初三这几天。因为这段时间，尤氏整天在荣国府里张罗，贾珍有的是机会：“这几日，尤氏晚间也不回那府里去，白日间待客，晚间陪贾母顽笑，又帮着凤姐出入料理大小器皿，以及收放赏礼事务，晚间在园内李氏房中歇宿。”（第七十一回）
都说曹雪芹写书没有“闲笔”，那么试问，这段话有味道么？没有。那么，曹雪芹为什么在尤氏身上要费这么一段笔墨呢？笔者以为，这段笔墨本来是给一个故事的高潮做的铺垫，由于把高潮部分挪走了，留下来的铺垫就变得寡滋无味了。这个高潮，就是导致秦氏之死的关键。咱们来看：
给贾母庆祝八旬大寿是第七十一回的事。贾母过完生日之后，查抄大观园。惜春的丫头入画被查出可疑物品，惜春决意要把入画打发走。偏这时，尤氏来了。她干什么来了？挨骂来了。惜春说：“如今我也大了，连我也不便往你们那边去了。况且近日我每每风闻得有人背地里议论什么多少不堪的闲话，我若再去，连我也编派上了。”尤氏道：“谁议论什么？又有什么可议论的！……姑娘既听见人议论我们，就该问着他才是。”惜春冷笑道：“我一个姑娘家，只有躲是非的，我反去寻是非，成个什么人了！”“好歹自有公论，又何必去问人！”“从今往后，你们有事别累我”；“我清清白白的一个人，为什么叫你们带累坏了我？”这句话戳到了尤氏的痛处：“尤氏心内原有病，怕说这些话。方才听说有人议论，已是心中羞恼激射”，这会儿听到惜春如此说，便已按捺不住。（第七十四回）
这段情节说明什么？说明贾珍的丑事此时已然败露，贾府中许多人在私下议论了。
贾母的生日是八月初三。过完生日不久是中秋节。贾珍说“咱们是孝家”，十五不能过节，十四晚上在会芳园丛绿堂带领妻子姬妾先饭后酒开怀赏月。三更时分，“忽听那边墙下有人长叹之声，大家明明听见，都悚然疑畏起来。”贾珍忙厉声喝问，但是无人答应。只听得一阵风声竟过墙去了。墙那边是祠堂，“恍惚闻得祠堂内隔扇开阖之声”！（第七十五回）叹息者谁？贾家祖先。为什么叹息？原因不一，“爬灰”却定然在内。谁说的？焦大。
九月初三，尤氏请凤姐过宁国府，宝玉跟了去，见到了秦氏之弟秦钟。因为半夜派焦大送秦钟回家，引发了焦大的不满。借着酒劲儿，他撒疯乱骂。焦大怎么骂来的：“我要到祠堂哭太爷去！”笔者以为，原来这段文字应该是七十五回荣宁两府过完中秋之后。作者原本打算说：不用焦大去祠堂哭太爷，太爷之灵早已知道，半月之前就发出叹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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