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兵车行
兵车行
【作者简介】
杜甫(712~770),字子美,自号少陵野老,谥号杜陵野老、杜陵布衣,世称杜少陵,杜工部。汉族,祖籍湖北襄阳(今湖北省襄樊市),生于中国河南省巩县(今巩义市)。
【译文】
车辆隆隆响,战马萧萧鸣,出征士兵弓箭各自佩在腰。爷娘妻子儿女奔跑来相送,行军时扬起的尘土遮天蔽日以致看不见横跨渭水的咸阳桥。拦在路上牵着士兵衣服顿脚哭,哭声直上天空冲云霄。
路旁经过的人问出征士兵怎么样,出征士兵只是说按名册征兵很频繁。有的人十五岁到黄河以北去戍守,有的人四十岁到西部边疆去种田。去时里长给有的壮丁裹头巾,他们回时已经白头还要去守边。边疆无数士兵流血形成了海水,武皇开拓边疆的念头还没停止。您没听说汉家华山以东两百州,百千村落长满了草木。即使有健壮的妇女手拿锄犁耕种,田土里的庄稼也长得没有东西行列。况且秦地的士兵又能够苦战,被驱使去作战与鸡狗没有分别。尽管长辈有疑问,服役的人们怎敢伸诉怨恨?就象今年冬天,还没有停止征调函谷关以西的士兵。县官紧急地催逼百姓交租税,租税从哪里出?如果确实知道生男孩是坏事情,反而不如生女孩好。生下女孩还能够嫁给近邻,生下男孩死于沙场埋没在荒草间。
您没有看见,青海的边上,自古以来战死士兵的白骨没人掩埋。新鬼烦恼地怨恨旧鬼哭泣,天阴雨湿时众鬼啾啾地喊叫。
【赏析】
这首诗是讽世伤时之作,也是杜诗中的名篇,为历代所推崇。它以目击者的身份,纯用客观叙述的表现手法,真实地揭露了唐玄宗统治后期穷兵黩武给人民带来的莫大灾难。诗的开头写军人家属送别儿子、丈夫出征的悲惨情景,描绘了一幅催人泪下的送别图。接着通过设问,役人直诉从军后妇女代耕,农村萧条零落的境况。最后写征夫久不得息,连年征兵,百姓惟恐生男和青海战场尸骨遍野,令人不寒而栗的情景。全诗把唐王朝穷兵黩武的罪恶,揭露得淋漓尽致。诗寓情于叙事之中,在叙述中张弛有序,前后呼应,严谨缜密。诗的字数杂言互见,韵脚平仄互换,声调抑扬顿挫,情意低昂起伏。既井井有条,又曲折多变,可谓“新乐府”诗的典范。
全诗借征夫对老人的答话,倾诉了人民对战争的痛恨和它所带来的痛苦。地方官吏在这样的情况下还要横征暴敛,百姓更加痛苦不堪。这是诗人深切地了解民间疾苦和寄予深刻同情的名篇之一。
杜甫在长安候官那几年,世事看得多,逐渐对社会矛盾有了越来越深的体会。发为诗歌,便有《兵车行》这类针对时事发感慨的诗。
从开元末到天宝初,西南边境上进行过石堡之战和南诏之战。唐军伤亡惨重。仗还得打下去,于是继续征兵。杜甫痛惜人民的鲜血,因而根据生活感受,虚构出一位战士和作者对话的情景,发抒与人民共有的愤懑。这手法是从乐府民歌那里学来的。诗中语句通俗,间中使用口语,多处运用接字修辞法,民歌味十足。
开头几句,使读者像目击凄惨的场面,耳聆震天的哭声。细细品味,情韵无穷。诗中提到车马,都用象声词,而提到征人,则只写他们“弓箭各在腰”,以表示他们虽在行军,却死气沉沉。从车马有声到行人无声,转折了一下,但接着便大写人声了。那是爷娘妻子四种人在哭,一位征人就惹起四种哭声,读者可以想像其声之大;再加上“牵衣”“顿足”“拦道”几种哭法,都是凄厉、悲惨到声嘶力竭的,则其声之大更非常态可比。还有,那些爷娘妻子是“走”着的,即跑步追赶队伍的,他们脚步声和哭声混合起来,尘土飞扬,喧闹不止,整个场面更加乱七八糟了。 本篇在艺术上还有几个特别成功的处理:
“行人但云点行频”,只把一切痛苦的根源轻轻点出,却已经概括了征人无尽的悲哀。试想,他们的悲惨经历能冷静地逐条逐项地列举出来么?无数的悲愁翻涌着急于倾诉,结果却如公路出意外大塞车一样,嘴巴喃喃地只说得出“点行频”三个字。叙事如此,真是“得其神”了。诗人作家怎样才能在写人叙事之中“得其神”?必须全身心投入,形成生命体验!
前半首诗主要用七言句,显得激切;后半忽然插入五言句,节奏变得稍舒缓,恰到好处地反映着行人絮絮诉说的口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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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者虽有问,役夫敢伸恨”是顿挫的句子。先说了不敢伸恨,然后又絮絮地伸恨,反映了行人的情态:起初有所顾忌,吞吞吐吐,终于忍不住,一副豁出去的样子,还是说了。
结尾以鬼哭回应开头,句式也从五言变回七言,使读者感到今日之行人即明日之鬼队,不寒而栗了。
全诗从前线写到后方,从经济破坏写到社会心理变异,十分深刻。
【重要句解】
车辚辚,马萧萧,行人弓箭各在腰。
战车隆隆地响过,战马不停地嘶鸣;出征的士兵,都把弓箭佩挂在了腰上。诗一开篇即展现了兵车队伍出征时的情形,场面真实,语言流畅,声韵铿锵有力。 “辚辚”,车行的轧压声。“萧萧”,战马嘶鸣声。“行人”,指兵士。相对于下文的“役夫”(从军多年的征戍军人)而言,这里是指行经咸阳桥的新征军士。
耶娘妻子走相送,尘埃不见咸阳桥。牵衣顿足拦道哭,哭声直上干云霄。
这四句写军队开拔时送行的悲惨场面,从听觉、视觉上的强烈感受中,集中表现了当时众多家庭妻离子散的悲剧,令人触目惊心。爹娘、妻子和儿女跑着为被征的亲人送行,踏起来的尘土遮住了咸阳桥。他们有的扯住亲人衣裳,有的因情绪激动而以脚跺地,拦堵着京郊大道放声哭嚎,哭声一直冲上了九重云霄。
这样一个行军相送的场面,古今皆有,但如此仓促、混乱、悲惨,说明战争正在进行,社会处于混乱动荡之中,百姓正在遭受苦难。父母送儿、妻子送夫、儿女送爹,说明一个家庭的主要劳动力被抓走了,只剩下老弱妇幼。“走”,奔跑之意,既说明不忍分别,又点出行军之急。这一走,凶多吉少,谁知道是死是活?因而家人追奔呼号,这样的生死离别,怎不使人悲痛欲绝!“耶娘”,同“爷娘”,指父母。“咸阳桥”,在西安西北的渭河上,又称西渭桥,是唐代长安通往西域的要道。
道傍过者问行人,行人但云点行频。
道旁有个过路的人,向征夫询问这情景的起因。征夫们匆匆地答道:“朝廷征兵太频繁。”这样的分别场面,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为了什么。诗人故意通过设问的方法,让当事者,即被征发的士卒出场。但士卒们行色匆匆,一语作答,未及多言,大概有的也只是怨言。“傍”,同旁。“点行”,根据丁籍征发差役。现在普遍用旁而非傍
或从十五北防河,便至四十西营田.
有的人从十五岁起就被北调守河右,直到四十岁又被西征去屯田。从这以下,诗人借用汉乐府常用的对话形式,将武皇开边以来人民饱受的征战之苦集中在一个老兵身上,设为“道傍过者”与他的回答之词,概括了从关中到山东,从边庭到内地,从士卒到农夫,广大人民深受兵赋徭役之害的历史和现实
去时里正与裹头,归来头白还戍边。
去的时候年纪小,还没有成丁,须由村长裹头巾;回来时已是满头白发,却还得应征去守边。由此可见,当时的战争给百姓带来了无穷的灾难,青壮年已征光了,未成年的孩子和老年人,仍要去戍边。“里正”,唐制,百户为一里,置里正一人,管户口、赋役等事务。“裹头”,用绸或布裹在头上。
边庭流血成海水,武皇开边意未已。
边疆上战士的鲜血汇成了大海,可皇上哪管他们的死活,扩充领土的意图还没完没了。“边庭”,这里指西部边地。“武皇”,汉武帝,这里喻指唐玄宗。诗人以汉喻唐,大胆地把矛头直接指向最高统治者。
君不闻汉家山东二百州,千村万落生荆杞。
您没有听说吗,华山以东二百多处州县,千千万万个村落,因连年征战变得人烟萧条,田园荒芜,荆棘横生,满目凋残。这两句从眼前之景言及全国,扩大了诗的容量,也加深了诗的表现深度。“汉家”,此借指唐朝。“山东”,指华山以东的地方。“二百州”,唐代潼关以东有七道,二百十七州,从后文来看,诗中实际指的是关中以外的所有地区。“荆杞”,荆棘、枸杞,野生灌木。 纵有健妇把锄犁,禾生陇亩无东西。
男人都被征兵打仗去了,即便有健壮的妇女在家耕田犁地,那庄稼也是长得横七竖八,行列不整,收成怎能维持生计?是妇女种不好庄稼吗?不!是因为战争使得经济凋敝,人民负担加重, 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