揭近三年春晚小品存在歧视性主题
赵本山当上了2014年央视春晚副导演,不禁令人喜忧参半:喜的是赵本山确实是罕见的喜剧天才,会给全国人民带来欢乐;忧虑的是他的小品作品曾长期涉嫌歧视。在此,柔情试问:2014年央视春晚小品是否也会出现歧视性主题?
在近三年的央视春晚小品中,表演者轮番演绎了性别歧视、职业歧视、生理歧视等多重主题,犹如展现国人精神缺陷的电视连续剧。赵本山是其中最早的演绎者,也可以说,他开了个坏头。如今,让这位歧视大师掌管春晚语言类节目,我的头脑中立刻浮现出一句广告词——一切皆有可能。
而这种担心并非多余,下面就让我们一起来分析一下近三年央视春晚小品存在的歧视性主题吧。
2011年——性别歧视
在2011年春晚小品《捐助》中,在小品《捐助》中,来自单亲家庭的女性地位卑微得到了如此地步,连接近她的人都成了嘲讽、取消、贬低的对象。这种歧视性话语等于公开判定某种类型的母亲和家庭“不正常”,折射出某些早已在世界范围内过时的性别理念和家庭理念。
当代世界主流社会学认为,家庭是功能性的,具有多种类型,单亲家庭和组合家庭都是正常家庭。与此观念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单亲家庭和组合家庭在中国仍被视为 “不正常家庭”,单亲家庭中的女性(主要是单身母亲)更是时常受到歧视。俗语“寡妇门前是非多”,就反映了这种微妙的歧视性心理:寡妇生存于不“正常”家庭中,不被任何男性合法占有,因此是任何男人可以占有的对象;为了由“不正常”状态回归“正常”状态,她们时刻等待着男性的随机占有和永久占有;与这种逻辑相应,大多数寡妇都被想象为不甘寂寞、性欲旺盛、充满诱惑的“危险品”。
《捐助》讽刺某农民时常帮助寡妇,表面上是调侃这位农民好色、不正经、爱在性的方面占便宜,实际上是暗示:寡妇乃“非正常女性”,低于女性的平均高度和平均价值,接近她们的人也分有了这种“非正常”乃至低贱品格。当这种社会学意义上的“不正常”与经济上的贫困合一时,她们更会同时成为柔弱、低贱、屈辱的代名词。歧视性言论指向她们,实在是顺理成章之事。
2012年——职业歧视
《今天的幸福》是龙年春晚的重头戏,据说深受观众喜爱,但以大量噱头嘲弄和贬低搓澡工,违背人人平等的当代价值观。
小品中的郝建应哥们邓小亮之约扮演穿越者,却因为自己 “又找了个给人搓澡的工作”备受奚落。他本来担负重要使命,但进入歧视性情境以后不得不极力掩饰自己的卑微身份:搓澡工。他掩饰,女主人试图揭穿他,于是,所谓的“包袱”诞生了:
沈腾:我是搓、泥、灰,把灰聚一堆,我是搞人体表皮研究的。
黄杨:哎呦,搞医学的。
沈腾:人体表皮污垢学!
黄杨:哎呦,妈白给你听那么多胎教音乐了。
沈腾:没白听啊,我每次给人除完污垢都给他打段架子鼓啊,行了大哥看下手牌!内个,首牌,我在乐队里是首席,头牌。
黄杨:哎呀妈呀吓我一跳,我还以为他是搓澡的那。
显然,在剧中人看来,做搓澡工没有出息,见不得人,不能成为未来孩子的原型。身为搓澡工的郝建不仅在现场被奚落,而且暗地里被其铁哥们说成不堪之徒,沦落为没有出息的象征。显然,他的名字“郝建”也是“好贱”的谐音。意味深长的是,“好贱”既是别人对自己的定位,也是他的自我评价:“哎!别管我叫郝建啊,你要么就管我叫小郝,要么管我叫大建,就别连着叫,郝建郝建的多暴露我性格啊!”事实上,他被迫扮演所谓的穿越者,不完全是为了友谊,更是由于害怕后者将其真实身份泄露出去,害怕自己的妻子知道他处于“好贱”的状态。他极力回避自己的真实身份,说明这种歧视语境已经给他造成了巨大压力。从表面上,他总是笑,但这笑不是欢乐的象征,而是失败者的自嘲,是对自己卑贱品格的默认,是对强大社会压力的顺应。
2013年——生理特征歧视
传统的中国喜剧有时会调笑人的生理缺陷。蛇年春晚小品《想跳就跳》再次以身体特征为笑料。
小品中的男主角仅仅因为个子矮,就遭到“腹黑老太”的无情嘲笑、挪揄、戏谑。为了强调对方矮小,后者先后抛出了“竹竿上插个土豆”、“站起来都像没站起来”、“小菠萝”、“千手蜈蚣”等讽刺性言辞。类似“你人是萎缩的,心还是猥琐的”之类说法已经涉嫌侮辱,早就逾越了喜剧性讽刺的应有边界。
女主角甩出这类“惊艳”的台词,表面上是想以调侃制造欢乐,实际上是要在“损人”——流行的说法是“吐槽”——过程中获得优越感,建立临时性的等级体系,随心所欲地指挥对方。从男主角的反应看,这一套行动策略取得了预想的效果:后者虽然感叹自己“完全疯了”,但又表示“我听你的”。小品的结局貌似温馨,实则演绎了霸权的逻辑:和谐固然出现了,但这都以男主角的软弱和屈服为前提。
柔情——清理歧视语言
从歧视寡妇到戏谑小个子男人,三年来的春晚小品演绎了性别歧视、职业歧视、生理歧视的逻辑。这暴露了一种无法遮掩的文明时差:反对歧视是现代文明的重要标志——当代西方喜剧舞台上,凡涉嫌种族歧视、性别歧视、地域歧视、职业歧视、生理特征歧视的做法,都会受到严厉的批评,甚至可能惹上官司,但这类主题却可以在我们的民族性盛宴上公开亮相,这无疑折射出精神上的缺失。
由于缺乏平等意识,中国小品界已经习惯于以相互践踏取乐,不嘲笑他人就无法制造笑料,不践踏弱者便没有快感。大多数人之所以习惯了这样的歧视话语,是因为平等精神还没有完全照亮他们的内心,还经常自觉或不自觉地损害自己和他人的尊严。在一个国家里,只要一个人的尊严受到损害,所有人的尊严就都没有保障。正因为如此,清理春晚小品中的歧视性语言,绝非为了满足个别知识分子的精神洁癖,而是为了守护所有人的尊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