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孟子"浩然之气"的另一种可能的解读
一———————————————————————————————————————————————————一一2008北京地区哲学专业研究生学术论坛论文集
对孟子“浩然之气”的另一种可能的解读
金镶润
(北京师范火学哲学与社会学学院,北京,100875)
[内容摘要]孟子的“浩然之气”是历来争论颇多的论题.而争论的重点之一就是此气到底是物质性的还是精神性的。除孟子之外的先秦诸家,对“气”的涉及较多。通过简要的考察之后,可以发现,他们所说之“气”,仍然是属于物质性的气。而对于孟子的“浩然之气”,历来有很多学者分别认为其是物质性的或精神性的.通过分析《孟子》的文本,再结合以上观点,可以发现,不能仅从物质或精神的某一方面来认识孟子的“浩然之气”,如果从物质与精神共生的角度来理解,似乎较为合理。
【关键词】孟子气浩然之气物质性精神性
对孟子“浩然之气”的理解历来争论较多。很多学者都认为“知言养气章”是《孟子》中最难理解的篇章之一,这可能是它存在着许多的争议的原因之一。而争论的重点之一在于究竟“浩然之气”是物质性的气还是精神性的气。支持这两种观点的历来各有人在。比如,王充、赵岐、张载、二程等学者认为其是物质性的,而沈括、苏辙、黄宗羲等学者主张其是精神性的。当然这种争论仍没有停止,围绕此问题的讨论,当代的很多学者还在继续。作为一个浅学之人,本人无意也没有此能力对一些著名学者的讨论进行质疑,只是想就此话题展开一点自己的理解。
在探讨孟子的“浩然之气”前,我认为有必要对其之前及同时代诸家的“气”论作一简单的了解。
“气”是中国古代哲学的重要而复杂的范畴。在甲骨文中已经存在“气”这个字。甲骨文的气字像天上云彩飘浮的形状,为三条长短不一的横线。<说文解字》解释为:“气,云气也,象形。”
到后来,对“气”的运用也越来越多。《国语・周语》中记载:’“天地之气,不失其序;若过其序,民之乱也。”显然,这里说的“天地之气”,指的是一种自然现象。
《左传》中对“气”理解则有所深化。比如:“六气日阴、阳、风、雨、晦、明也,分为四时,序为五节”(《左传・昭公元年》),“民有好恶、喜怒、哀乐,生于六气。”∞(《左传・昭公二十五年》)“六气”是六种自然现象,它们不停地运转,产生季节的变化,也产生了人的生理情感的反应。“气”在这里被描述成了具体的实物。
而在道家的经典著作《老子》中,“气”就比较复杂:“专气致柔,’能如婴儿乎?”(<老子》第十章)陈鼓应先生认为老子的“专气”与管子的“博气”同。圆“专气”也就是“聚气”,应是指人的生理之气。而对于“万物负阴而抱阳,冲气以为和”中的“冲气”,陈鼓应先生的解释为:指阴阳两气相激荡。@这种解释还是合乎老子的本意的。而《易传》中的“气”和老子的理解很相似。“潜龙勿用,阳气潜藏。”(《易传・文言》)是说因为阳气隐藏了,潜龙不用。与这相似的还有《礼记・乐记》中“地气上齐,天气下降,阴阳相摩,天地相荡”中的“气”。
孔子也曾谈及“气”,不过他所说的“气”是指生理上的“血气”。他说:“君子有三戒:少之时,血气未足,戒之在色;及其壮也,血气方刚,戒之在斗;及其老也,血气既衰,戒。晋杜预注:“此六气,皆禀阴阳、风雨、晦明六气。”
@陈鼓应:《老子译注及评价》,北京:中华书局,1984年版,第97页。
@同上书,第234页。4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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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在得。,’(《论语・季氏》)而墨子对“气”的理解和孔子相似。《墨子・辞过》中说:“其为食也,足以增气充虚,强体适腹而已。”墨子认为,食物可以增强人的血气,可以强身健体。“气”在墨子这里也被认为是生理方面的“血气”。
相较于先秦诸家,《管子》中所论之“气”可能较为精深,它在继承前入学术的基础上,首先提出了・。精气’’说。“精也者,气之精也”,“凡物之精,此则为生。下生五谷,上为列星。流.T-天地ZN,谓之鬼神;藏于胸中,NZ圣A.”。(《管子・内业》)认为精气是一种最细微的物质,它生成了天上的星星和地上的五谷,而且还充满体内,“气者,体之充也”。(《管子・内业》)作为最细微的物质的精气构成了人的精气:“有气则生,无气则死,生者以其气。”(《管子・内业》)由此看来,“气”自然也是物质的。
“气”在庄子那里得NT较大的发挥。《庄子・知北游》中说:“人之生,气之聚;聚则为生,散则为死。……故日,通天一气耳。”庄子“气”的境界较之前人更加阔大,气魄也更加宏伟,说宇宙之中皆是“气”,“气”之聚散造成人的生死。既然能聚能散,能充于宇宙之中,其仍然是自然的“气”。并且,庄子认为“气”之上还有更高的宇宙本原——“无”,如他在《庄子・至乐》中说:“察其始而本无生,非徒无生也而本无形,非徒无形也而本无气。杂乎芒芴之间,变而有气,气变而有形,形变而有生。”所以,庄子的“气”不会是精神的“气”。
苟子在论及“气”时说:“水火有气而无生,草木有生而无知,禽兽有知而无义,人有气有生有知又有义,故最为天下贵也。”(《苟子・王制》)苟子认为水火作为自然之物,虽然有自己极其细微的气,但是却是没有生命,说明“气”不具有精神性,因为只有生命之物才有可能具有精神的特质。另外,此处之“义”是一个广义上的词语,应该是指人的道德、意识等精神,而苟子将“气”与“义”分开来讲,可见他把“气”看成是与“义”不同的自然之物。
以上只是简要地列举了先秦诸家的一些概况。虽然它们只是孟子之前或同时有关“气”论的一部分,但是却也能代表此时期诸家“气”论的总体风貌。那么,它们都有何特点呢?对此铸有些学者做了分析,“据黄俊杰先生和杨泽波先生考证和研究,在孟子提出“浩然之气”之前,中国古代气论得到了长足的发展,并产生了一些不同门派的气论学说,共有五派:第一,二气感应说,主要见于《易传》;第二,望气占气说,与古代巫祝的活动有关,也用于预示战争的吉凶;第三,食气行气说,源于古代神仙家追求长生、讲究养生的观念和活动:第四,激气利气说,源于古代兵家;第五,节气通气说,源于古代医学。以上五种关于气的学说,其关注的重点不相同,因而其关于气的内涵也就不同,然而有一点是一致的,这就是这五派气论所论之气都是一种自然之气。”∞
当然,说他们的“气”是物质性的,并不是说他们对哲学本体的认识就一定是唯物的,而是说他们对“气”的认识是物质性的。尽管对“气”认识有的较为具体,有的较为抽象,但是就此而言,这五派观点在本质上仍然是一致的。
根据第一部分的分析以及黄俊杰先生和杨泽波等先生的总结,孟子之前及同时的“气”应是物质性的。那么,孟子本人的“气”与“浩然之气”又是什么性质的昵?对此,学者们有不同的看法。综而观之,历来对它的理解大概可以分为三类:
其一、物质性的“气”。
支持这种观点的学者不少。他们认为孟子的“浩然之气”是物质性的气。
汉代的王充就明确地说:“人之所以生者,精气也,死而精气灭,能为精气者,血脉也,人死血脉竭。”(《论衡・论死》)他认为“精气”是物质性的东西,是由人的血脉所生,人死①周淑萍:《两宋孟学研究》,北京:人民出版社,2007年版,第272页。4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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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气亦死。所以在他看来,“气”不可能是精神性的。持这种观点的还有汉代的赵歧。他认为:“养之以义,不以邪事干害之,N.--I使滋蔓,塞于天地之间,布旅(施)德教,无穷极也a”w“气”既然能够“滋蔓”,且“若无其此,则腹肌饥虚”,则不会是精神性的气,应是自然的。
后来的学者对此的认识进■步加深。北宋的张载明言:“凡可状,皆有也;凡有,皆象也:凡象,皆气也。”圆他认为“气”是“有”,是物象,他还说“气之聚散于太虚,犹冰凝释于水,知太虚即气”@,太虚即是由“气”构成的。二程则比他说得更明确:“孟子养气一篇,诸君宜潜心玩索。……有物始言养,无物又养个什么?浩然之气,须见是一个物。”④又说:“浩然之气,既言气,则已是大段有形体之物。”@非常明显,二程将孟子的“浩然之气”理解为有形之实物。
南宋的张杖也赞同此观点:“夫人与天地万物同体,其气本相与流通而无间,惟人之私有以害之,故自局于形体之间而失其流通之理,虽其自局之,而其所为流通者,亦未尝不在也,故贵于养之。”@“气”本来能够在天地间流通,由于人的自私而阻其不能流通,但它仍然存在,所以贵在培养之。既然能够流通,当然是自然的气。
一直到清代,有的学者仍然持这种观点。戴震曾说:“味也、声也、色也在物,而接于我之血气;理义在事,而接于我之心知。”o戴震认为“血气”是与气味、声音、颜色等联系在一起的,而理义是与心知相联系的,故“气”应该是物质,而不是精神。
正如现代著名学者钱穆先生所说:“因中国人说气,乃是分析宇宙间一切万物达到最原始的一种极微相似。就气的观念上,更不见有什么分别。盈宇宙间只是混同一气。”唧我认为,它既是钱先生自己的理解,又是对前人的总结。
其二、精神性的“气”
与前一种观点不同的是,持此观点的学者普遍认为孟子的.“浩然之气”指的是一种精神,而非物质。
宋代的沈括就是其一。他认为“其为气也,……浩然充实也,屈伸俯仰无不中义”,“义集于身,则气充于心”。@他认为。浩然之气”始终是与“义”相合而生的,并且这种“气”只在心中存在。显然物质的东西不会有这种性质,只有精神才能存于心中。
苏辙在论述“浩然之气”时,更加详细:“孟子学于子思,……子思言至诚无敌于天下,而孟子言不动心于浩然之气。诚之异名也。……子思举其端而言之,故曰诚,孟子从之:其一,论养心以致浩然之气;其次,论心之所以不动:其三:论君子之所以达予义。达于义所以不动心也,不动心所以致浩然之气也,三者相须而不可废。”薯在他看来,孟子的“浩然之气”实际上和子思的“诚”是一个意思,并且还列举了三条具体表现。“诚”在子思那里是一个精神实体,是宇宙的本原,苏辙如此说,显然也是将“浩然之气”看作精神性的存在。
清代学者黄宗羲甚至直接认为“气”即是“心”。他说:“心即是气,心失其养,则狂澜横溢流行而失
其序矣。养气即是养心。”“气者,知觉之运动也。¨1王夫之也认为“气从义生,而因与义为。李学勤主编:《十三经注疏・孟子注疏》(标点本),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1999年版,第75页。@[宋]张载:《张载集》,北京:中华书局,1978年版,第7页。
@同上。
1981年版,205页。回[宋]程颢、程颐:《二程集》,北京:中华书局,
@同上书,第148页。
@[宋]张杭:《癸巳孟子说》,文渊阁《四库全书》,199册,第355页。
o[清]戴震:《孟子字义疏证》,北京:中华书局,1961年版,第5页。
@钱穆:《中国思想通俗讲话》,北京:三联书店,2002年版,第66页。
@[宋]沈括:《长兴集》卷十九,文渊阁《四库全书》,1117册,第355、356页。
癣[宋]苏辙:《孟子解》,文渊阁《四库全书》,196册,第55页。“[清]黄宗羲:《孟子师说》,文渊阁《四库全书》,第208册,第839—840页。
————————————————————————————十——————————————————————————————一200!i!塞垫竖笪兰皇些坐壅生堂查堡堡堡苎篓一——流行,……义岂理外有气,心外有义,……如告子所讥者哉?”U他把气看成是由义所生,为理所出,即也是一种精神。这和黄宗羲的理解相同。
直到现当代,许多学者也还认为“浩然之气”是精神的。冯友兰先生就是其中之一。他说:・,如孟子哲学中果有神秘主义,则孟子所谓浩然之气,即个人在最高境界中之精神状态。,,②张立文先生也认为“浩然之气…‘既不是臼然界的天地之气,也不是人体内的阴阳之气,而是一种道德精神。,,@夏乃儒先生的观点与他们的观点相似:“孟子所用的‘气’概念,并不是指构成万物的物质性的气,而是指志气、气节一类的精神性的东西。”@虽然说法不一,但他们都认为孟子的“浩然之气”是精神性的“气”。
其三、物质与精神相结合的“气”。
我认为,与以上两种观点有点不一样的,还有另一种独特的理解。这种观点认为“浩然之气”即是物质性的,也是精神性的,是物质和精神的结合。它似乎有综合前两种观点之意。朱熹就是持此观点的代表。
当别人问朱熹怎样理解孟子的“浩然之气”与血气的关系时,他说:“只是一气。义理附于其中,则为浩然之气。若不由义而发,则只是血气。然人所禀气亦自不同:有禀得盛者,则为人强壮,随分亦有立作,使之做事,亦随分做得出。若禀得弱者,则委靡巽懦,都不得有所立作。唯是养成浩然之气,则却与天地为一,更无限量。”暂“浩然之气”与血气地关系,在朱熹看来,皆是一气,若附有义理,则是“浩然之气”;若没有,则是血气。这样看来,浩然之气的基础是血气,它与血气的不同在于多了义理。显然这种物质性的“气”不仅仅是物质性的,而且还具有巨大的精神特点。但是,其基础仍是物质性或生理性的“气”,有此基础义理才能附于其中,若无基础,如何附得?从本质上看,朱熹还是认为“气”是物质的。正如他所说:“气是实物”@。
以上三种观点各有理据,各有一定的影响。在当代的学者之中,对以上观点赞同的还各有其人,这里限于篇幅,不再祥举。就我看来,第三种观点,实质上仍然属于第一种观点之列o_:=’因为,他们视“气”为实物,并且是基础,义理附着其上才能产生“浩然之气”。所以,在他们眼中,“浩然之气”本质仍是实物。不过,与前两种观点的不同在于,他们能够从物质性与精神性因素互相结合的角度来认识“浩然之气”,带有~种辨证的思维特点,这是其鲜明的特色。
以上观点都有一定的道理。不过,本人以为不能仅仅从是物质还是精神的任何单方面方面来理解“浩然之气”,它是物质与精神的混合物,也即,它既是物质的同时又是精神的,就是说物质和精神在它身上具有同等的地位。理由如下:
一、稷下学兴盛时,孟子曾经长期呆在齐国。
《史记》中记载孟子“道既通,游事齐宣王,宣王不能用”。关于孟子到齐国去的起始时间和呆的时间,后人有不同的看法。有的学者经过考证,认为“孟子首次至齐,是在齐威王(公元前356~320在位)时,……此后在齐宣王时,孟子又再次至齐,并当上了齐国的客卿”回。但是首次去齐的具体时间由于史料不详,不太确定:“孟子首次至齐的时间,由于史…【清】王夫之:《读四书大全说》,北京:中华书局,1975年版,第532页。
@冯友兰:《中国哲学史》,上册,上海:华东师大出版社,2000年版,第102页。
@周淑萍:《两宋孟学研究》,北京:人民出版社,2007年版,第272页。
④夏乃儒:“孟子‘养气’说是一种什么样的学说?”,夏乃儒;《中国哲学三百题》,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85年版,第44页。
@[宋]黎靖德:《朱子语类》,北京:中华书局,1986年版,第1244页。
@同上书,第1234页。@董洪利:《孟子研究》,南京:江苏古籍出版社,1997年版,第23、24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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缺有间,已不可详考,……大概是齐威王的早期或中期。”∞而孟子到达齐国的时候,情况则有一点特殊,那就是当时“齐宣王的祖父田桓公,曾在齐国国都临淄城两稷门外设立了一座稷下学宫,…一:至齐宣王时,稷下学宫更加兴旺,前来齐国的学者达数百千人。一时间齐国成了当时思想、政治空气最为活跃的国家”,“孟子就是在这样的背景下再次来到齐国。”@所以,如果要估计孟子呆在齐国的日子,则大概“孟子在齐国呆了八年之久”@。
从这段不平凡的经历可以看出,孟子曾经在齐国呆过较长的时间,在其呆齐的时候恰好是稷下道家思想非常兴盛的时候。作为一个饱学而善辩之士,他很可能与稷下道家的一些名人有较密切的来往,并且还受到他们的影响。而宋铆就是和孟子关系较好的一位。“宋枉,即宋铆,宋国人,齐宣王时曾为稷下先生”呦,“宋桎将之楚,孟子遇与石丘”(《孟子・告子下》),“孟子故尝与宋桎有雅故,于齐别去,久之忽邂逅石丘,呼以先生”曰,而“先生自是稷下学士先辈之通称”@。很多学者已经证实宋桎是稷下先生,且与孟子有比较好的交情。告子也曾是稷下先生,“告子年长于孟子,当为稷下早期学者”∞。所以,“事实上,孟子久居于齐,同稷下先生们常有交往,难免要受到稷下学术的影响而反映到他的学说中来。比如说,孟子‘养心莫善于寡欲’之说,便与稷下先生宋钎的‘情欲寡浅’说有关。”卿
虽然孟子“受业于子思的门人”(《史记》),但是在此基础上,接受一些其他学派的观点不无可能。稷下道家关于“精气”的理论是唯物,它“在我国古代朴素唯物主义发展中有着重要的地位”@。孟子在齐国生活-rlk年之久,受当时非常活跃的稷下道家思想的影响是极有可能的。
二、深受《管子》一书的影响。
孟子的“浩然之气”说与《管子》一书中的很多观点极为相似。比如:
“精也者,气之精也。”(‘管子・内业”
“凡物之精,此则为生。下生五谷,上为列星。流于天地之间,谓之鬼神,藏于胸中,谓之圣人。”(‘管子・内业》)
“精气为物,游魂为变,是故知鬼神之情状。”(‘管子・内业》)
“内藏以为泉原,浩然和平,以为气渊。渊之不涸,四体乃固;泉之不竭,九窍遂通・乃能穷天地,被四海。”(‘管子・内业”
“是故此气,果乎如登于天,杳乎如入乎渊;淖乎如在于海,卒乎如在于己a”(‘管子・内业》)
《管子》一书中首先提到了“精气”说。而“所谓‘精气’,即是指极精灵细微之气。”哪“-精气,概念的提出,是力图穷尽物质世界深微处的一种反映。”n通过对引文的分析以及学者的研究,可以看出,《管子》中的“精气”是指物质性的气。而此“精气”与《孟子。公孙丑上》中所谈的“浩然之气”极为相似。他们所谈之“气”都具有充于天地之间、浩然广大的特点。并且,此“精气”具有道德修养之功效,正所谓“藏于胸中,谓之圣人”。另外,孟子的“浩然”一词直接从《内业》中借用而来。可见,孟子显然是受了《内业》中有关思想的影响。正如陈鼓应先生所言:“所谓浩然之气充塞于天地之间可以说和《内业》的回同上书,第26页。
竺同上书,第34页。
日同上书,第8页。
回董洪利:《孟子研究》,南京:江苏古籍出版社,1997年版,第38页。
@[清]焦循:《孟子正义》,北京:中华书局,第824页。
@杨伯俊:《孟子译注》,北京:中华书局,1960年版,第282页。
。白奚:《稷下学研究一中国古代的思想自由与百家争鸣》,北京:三联书店,1998年版,第70页。@同上书,第160页。
@肖莲父、李锦全:《中国哲学史》,上卷,北京:人民出版社,1982年版,第155页。
@陈鼓应:《管子四篇诠释——稷下道家代表作解析》,北京:商务印书馆,2006年版,第5l页。11肖茺父、李锦全:《中国哲学史》,上卷,北京:人民出版社,1982年版,第155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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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维方式如.出一辙。冈此,蟊子的气论极有可能受到稷下道家的影响。”哪虽然,我们无法确定孟子完全赞同稷’卜-道家的观点,但是其“沽然之气”肯定是受了《管子》--115的影响。
三、从行文的一贳性来看,孟子在此章中所论之“气”(有16次)应该是同一意思。而文中“孟施舍之守气”中的“气”是承接上文指孟施舍和北宫黝之“勇”而言,所以此处的“气,,应该就是指“勇气”。并且焦循也说:“养勇即是养气。”罾而“勇气”的性质,按照前文黄俊杰先生和杨泽波先生考证和研究,就是他们所说的第四种气:激气利气,是源于古代的兵家。而此种“气”是属于物质性的“气”。既然“浩然之气”与前面所说的“气”文意一贯,那么,此处的“气”也应是物质性的。
四、对“充”“塞”字的正确理解。
《说文解字》对“充”字的解释是:“长也,高也。”而“塞”字在《古汉语字典》中的解释之一就是:“充实,填充”,“其本义是用来阻隔的屏障”。只有物质性的东西才能说是“充”“塞”,而纯精神性的东西则不能这样说。比如,不能说“精神”充满了或塞满了身体或者宇宙,因为精神的东西无形无象无质,何以能“充”、“塞”。孟子既然这样讲,只能说明,其潜意识里仍然把“气”当成一种实物来看待。
从第一部分的论述来看,孟子之前以及同时代学者所论之气几乎都是指物质性的“气”,而作为生活在这些文化氛围的孟子,不可能不受其影响。再者,从其与稷下道家、《管子》的关系以及行文本身的连贯性来看,孟子的“浩然之气”应该具有自然之气的特点。但是,这是不是其全部本性?我认为,不仅如此,它还有精神属性。
当公孙丑问孟子“浩然之气”是什么时,孟子作了一番描述:“难言也。其为气也,至大至刚,以直养而无害,……是集义所生者,非义袭而取之也。”(《孟子・公孙丑上》)焦循在解释过程中,把孟子的“浩然之气”说成是正直之气:“缘以直养之,故为正直之气,为正直之气,故至刚至大。”固正因为其具有道德精神,所以才至刚至大。孟子此处的“刚”字应该作“刚正”来讲,而此词明显是一个具有伦理道德精神属性的词语,所以此处,孟子应是将“浩然之气”当作一种道德精神来看待的。
另外,孟子说到了“浩然之气”“是集义所生”,这也可说明其是精神的产物。孟子说告子不知义,因为“告子未尝知义,以其外之也”(《孟子・公孙丑上》),告子将“义”说成是外在之物,孟子对其进行了否定,他认为“仁义皆出于内”。即是“言此浩然之气,与义杂生,从内而出。”鲫既然“义”出于内心,而“气”“是集义所生”,显然,“气”也是从内心而出,能够从内心而出者,只能是精神性的事物,不可能是实物。全祖望说:“集义者,聚于心以待其气之生也。”固这也正好说明了“浩然之气”是从心中产生的,是精神性存在。
这里,我想分辨一下孟子的“气”与“浩然之气”。如果单论一个“气”,孟子的“气”,如前所述,可能还没有完全摆脱物质“气”的局限,但孟子对“浩然之气”的理解则不同。他对“浩然之气”的理解可能较为复杂,因为在自然与精神两方面,孟子是难舍难分的,一面说“气,体之充也”,一面却给“浩然之气”赋予了太多的道德精神(如“刚”“义”)的本质。舍弃任何一方来理解“浩然之气”都可能失之偏颇。正如焦循所说:“与义杂生即与义合生也。”卿“浩然之气”是物质与精神共生的,既有物质性的因素,又有精神性的质料在其中,它一出生就是物质和精神两者的共同产物,不能从任何单方面来讲,就像一个婴儿同时具有父母的基因,而不能说只具有其中一人的基因一样。于是我想到,在“气”的问题上,孟子可能是个二元论者,既承认它是物质的,又认为它是精神的。
黑陈鼓应:《管子四篇诠释——稷下道家代表作解析》,北京:商务印书馆,2006年版,第115页。吲[清]焦循:《孟子正义》上册,北京:中华书局,1987年版,第191页。
@同上书,第200页。
@同上书,第202页。
@同上。
@同上。46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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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观点相似的还有当今的一些学者,他们认为“浩然之气”是理论与实践的结合。他们认为孟子“要培养一种由‘义’的道德观念和行为集合(积累)起来的、充塞-丁.天地之间的、有巨大力量的、神秘的‘浩然之气’。”∞这种观点已经敏锐地认识到“浩然之气”是由认识和实践的双重属性构成的,但此观点是从认识论角度来谈,而我的观点则是从本体论来说,角度虽不同,但并不矛盾。
但是我的观点利前面朱熹讲的则不太一样。虽然朱熹也认为“浩然之气”是义理附于“气”上所生,但是本质上,他还是认为此气是物质性的。比如,他认为“浩然之气”与血气“只是一气“,“气是实物”,所以“浩然之气”本质上还是“实物”。“浩然之气”中两种因素一—义理与气是有先有后,有主有次的。而孟子的“浩然之气”则同时既是物质的,又是精神的,两者的地位是平等的。所以,我认为,两种观点是有区别的。
由于在《孟子》的文本中谈及“气”与“浩然之气”的文字比较少,所以造成在讨论孟子的“浩然之气”时对它的理解比较复杂。我认为,既要将它与孟子的“气”相联系,又要将它们区别开来;既要看到它与先秦诸家“气”论的相同之处,还要看到它们之间的差异。当然最重要的,还是要结合文本来具体分析。总的说来,将孟子的“浩然之气”理解为物质和精神的共生之物,同时具有物质性和精神性,似乎较为合理。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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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清]戴震:《孟子字义疏证》,北京:中华书局,1961年版。
[11][清]焦循:《孟子正义》,上册,北京:中华书局,1987年版。
[12]冯友兰:《中国哲学史》,上册,上海:华东师大出版社,2000年版。
[13]杨伯俊:《孟子译注》,北京:中华书局,1960年版。
[14]钱穆:《中国思想通俗讲话》,北京:三联书店,2002年版。
[15]陈鼓应:《老子译注及评价》,北京:中华书局,1984年版。
[16]陈鼓应:《管子四篇诠释——稷下道家代表作解析》,北京:商务印书馆,2006年版。[17]李学勤主编:《十三经注疏・孟子注疏》,《十三经注疏》整理委员会整理,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1999年版。
[18]夏乃儒:“孟子‘养气’说是一种什么样的学说?”,夏乃儒:《中国哲学三百题》,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85年版。
[19]肖楚父、李锦全:《中国哲学史》,上卷,北京:人民出版社,1982年版。
[20]白奚:《稷下学研究》,三联书店,1998年版。
[21]北大哲学系中国哲学教研室:《中国哲学史》,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01年版。[22]董洪利:《孟子研究》,南京:江苏古籍出版社,1997年版。
[23]周淑萍:《两宋孟学研究》,北京:人民出版社,2007年版。①北大哲学系中国哲学教研室:《中国哲学史》,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01年版,第64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