悼念一位最卓越的诗人
那天,阳光灿烂。2007年上班第一天(元月4日),上午9点多吧,舒婷走进我的办公室,问:“老蔡昨天凌晨逝世,你知道吧?”很意外,“我,还不知道。”答后,我赶紧安排撤换文稿的事,我问舒婷,“有旧稿吗?”“有,《鼓浪屿老歌》,老刘那里有一篇,已经给《香港文学》了。”舒婷答道。老刘即刘登翰。我对舒婷说:“你那篇赶紧拿过来,登翰我立刻联络。”打老刘手机,他正在福州,答应今天把《中国诗坛的“蔡其矫现象”》传真过来。王莹说她也有一篇写蔡其矫的,我说很好,赶紧趁《厦门文学》1月号未开印,将悼念蔡其矫专辑推出。我庆幸《厦门文学》1月号迟了,而在杂志上悼念蔡其矫,《厦门文学》恐怕全国最早。 这天下午,我即接受了《厦门晚报》龚小莞、《厦门商报》龚冉、《东南早报》阿贵、《厦门日报》年月等记者的采访,我对他们说: “蔡其矫不仅仅属于福建,属于中国,还属于世界。他在整个华人世界具有很大影响,是一位伟大的诗人。” 我还用了“最卓越”来评价蔡其矫。蔡其矫的逝世的确是中国文学界的一大损失。 回望中国新诗的发展历程,能在各个时期留下至今还堪称优秀诗歌的诗人,绝对凤毛麟角,而蔡其矫应是第一人。从其成名作《肉搏》(1942年)算起,我随手翻捡一下,至少有《兵车在急雨中前进》(1945年),《雾中汉水》(1957年),《川江号子》(1958年),《九鲤湖》(1961年),《梨园戏》(1964年),《屠夫》(1973年),《玉华洞》(1975年)等。要知道,50年代中期至70年代后期,政治运动不断,“左”风炽烈,劫难接踵而至,诗人蔡其矫竟然能够坚定地在真善美的艺术道路跋涉,简直是人间奇迹!也写于1975年的《祈求》,后来被誉为“伤痕文学第一诗”,成为一个经典,而在“文革”的腥风血雨中,敢于“祈求”人最起码的“祈求”,蔡其矫真猛士也!80年代、90年代,蔡其矫依然写出优秀的诗作,即使进入21世纪,他也非乏善可陈。 当然蔡其矫也写过失败之作,印象中80年代写新疆的《宣传部长》(假如我没记错),以及近几年写的《徐福东渡》。不过,瑕不掩瑜,况且,这再正常不过了,这世上有哪一位诗人没写过失败之作? 蔡其矫是一个泛爱的人,所爱的女人很多,所爱的地方也不少;厦门对于他应该是特殊的,依我之见,仅稍逊于他的故乡晋江。我认为蔡其矫是爱情诗人、故乡诗人、海洋诗人。不是他故乡的厦门,在他看来是美女,海上的美女,而且是最美的诗篇。 生于晋江园坂的蔡其矫,8岁时从厦门港出发,漂洋过海到南洋,11岁回国,又在厦门上岸,并在鼓浪屿的福民小学(今笔山小学)插班读书。从此,他与厦门结缘,深且远。1953年,他从北京到沿海各地采风,于1954年至厦门,第一次在厦门开文学讲座,引起反响。1956年,他至厦门,投宿鼓浪屿,写下两首经典的厦门诗歌《海峡长堤》和《鼓浪屿》,“夜下的鼓浪屿,在睡眠中的美人”之名句流传至今。1957年,反右前夕,他写下名篇《红豆》,“太阳万岁!月亮万岁!/星辰万岁!少女万岁!/爱情和青春万岁!”这样在当时异常惊世骇俗,又与政治气氛绝不融洽,与革命时代违悖的诗句,居然是在《厦门日报・海燕》第一次发表,可见他对厦门的偏爱。1958年底,调回福建省文联任职的他,又立即奔赴厦门,这位当年的红军战士,回到自己的军旅之中,在厦门前线,他与解放军官兵相处了不少日子。对这个他挚爱的城市,有另一些层面的认识。 蔡其矫一生究竟来过厦门多少次,恐怕难以计数,他为厦门写的诗歌,已经发表的该有近10首吧。而他在厦门的报刊发表的诗歌就有一大批了。由我责编在《厦门文学》发表的就有两个组诗10多首(《友爱长青》1992年1月号,《悬崖上的百合花》1997年10月号),而且,都是佳作。去年端午节,蔡其矫再次来到厦门,在鼓浪屿诗歌节,他又为厦门写下一首诗《花树下》,这应是他写给厦门的最后一首诗吧。 蔡其矫与厦门结缘,最让世人关注的莫过于他和舒婷的关系。1972年,蔡其矫来厦门,第一次读到舒婷的诗歌,为这位女知青的才华所赞叹,直到1975年,他才在厦门与舒婷认识。由于蔡其矫的尽力,舒婷终于被世人所瞩目。我不认为没有蔡其矫就没有舒婷的今天,但舒婷在诗歌创作能够取得的如此成就,蔡其矫功不可没我以为他俩不仅是师生之间的关系,更是诗人之间的关系。难能可贵的是,他俩自交往以来,就以纯粹的诗心为中国当代诗歌的繁荣而不断创造,付出心血,而他俩的情谊早已成了中国诗坛的佳话,中国诗坛的这两颗星会在诗史中永远闪光。 或许巧合,或许注定。蔡其矫逝世的消息是由舒婷告诉我的,而80年代初期,我与蔡其矫认识,似乎也是舒婷的缘故。那天他俩一同到华侨大学的教工集体宿舍找我,我不在,那时我与蔡其矫还未见过面,一晃,20多年过去了,如今则生死两隔矣。 【责任编辑 苏惠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