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门原创]永远的故乡 --写给九岁女儿的第十二封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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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门原创】永远的故乡
写给九岁女儿的第十二封信
亲爱的女儿:
2016年2月21日到24日,爸爸作为深圳市委宣传部主办、深圳《晶报》承办的“深圳人回故乡大型采访活动”的主角,随《晶报》财经部主任廖皋老师、摄影部主任贾玉川老师,带着你和妈妈以及大龙、小龙回到了爸爸的故乡,进行了为期四天的回故乡活动。深圳作为改革开放的发源地和排头兵,产生了很多影响了全国的深圳观念。我们此行的目的,就是要看看深圳观念对于老家的影响。深圳是中国重要的经济、金融中心,也是全球排名前十的国际金融中心。在《晶报》此前回故乡的近30位人士中,唯独缺乏的就是金融行业的从业者。在《晶报》的反复邀请下,爸爸盛情难却,答应了他们的要求,成为了他们笔下和摄像机下的主角。爸爸之所以要带上你和弟弟同行,是希望这项有意义的活动,能带给你们一些启发与教育。
廖伯伯和贾伯伯都是深圳乃至全国有名的大记者。廖伯伯博览群书,知识丰富,性格温和,是一位具有大智慧的学者型记者;而贾伯伯则是位身材高大、长发飘飘的艺术大家,他拍摄的很多记录片,包括寻找抗战老兵的纪录片,在国内外都很有影响力。他获奖的摄影照片则是不计其数。我们能够成为他们笔下和镜头下的主角,是我们的荣幸。
袁嘉谷
爸爸既然是从事金融行业的专业人士,当然要带《晶报》的两位记者看看昆明的金融业。21号晚上盛情宴请我们的是昆明一家股权投资基金公司的杨总裁和他的两位部下。他们特意把宴请安排在昆明翠湖边上的“石屏会馆”,一座清代的古老建筑里的饭店里。这是一所气势恢宏的古代建筑,几进几出的大门,做工精细的门窗,在灯火辉煌之中,恍如一座美轮美奂的宫殿。这座建筑还是袁嘉谷(1872-1937年)的故居。袁嘉谷是谁?他可是我们云南老家近代的名人,字树五,号澍圃,晚年自号屏山居士。云南石屏人。袁嘉谷在云大执教十余年,是云南文化名人,是晚清云南独一无二的全国状元。袁嘉谷的字,自创一体,世称“袁家书”。从封建王朝的状元,做到现代高校的教授,古今唯此一人,天下亦唯此一人,这便是袁嘉谷。
爸爸跟你讲讲袁嘉谷的故事吧。
1903年,清政府进行了历史上惟一一次废除科举后的经济特科考试。据了解,经济特科的考试与一般科举考试不同,它不以八股见长,而是以经世济民、治理国家的方策为主,更注重学以致用。特科考试,整个清朝只有过三次(另两次为博学鸿词科),此次应考的还有已经获得状元身份的人,所以经济特元的地位,应高于普通的状元。出人意料的是,在全国应试的306人中,咱们云南石屏人袁嘉谷得经济特科第一名,大魁天下,是为“经济特元”,弥补了“云南不点状元”的空白。清代先后开博学鸿词二次、经济特科一次,因此袁嘉谷被赞为“国朝第三人”、民间称袁嘉谷为“独一无二的状元”。
消息传到云南,昆明人将拓东路上的聚魁楼改名为状元楼,滇督魏午庄书“大魁天下”致贺。1999年,袁嘉谷的故乡石屏县按昆明状元楼的样子重修状元楼,以资纪念。
在云南,袁嘉谷便是历史上独一无二的状元了,消息传来,四方轰动,在昆明建了一座“聚奎楼”、由总督魏午庄手书“大魁天下”一匾高悬楼上,老百姓则只叫它“状元楼”。袁嘉谷回云南登状元楼时,值电影兴起,还拍了一个纪录片为存念。袁嘉谷中状元之后,先任京官,入翰林院任编修、协修等。袁嘉谷是中国教育史上负责编写中小学教科书的第一人,至今通用的“星期”、“乐歌”等名词,还是当时由袁嘉谷新订的。
1917年,他居家卖字自给。袁中状元后,书名倍增,求书者远至北京、浙江、日本。袁虽名为“卖字”,但为人豁达,只要有人来索,无论长幼贵贱,均认真挥毫,以礼相赠。昆明的翠湖、大观楼、西山、黑龙潭等名胜风景区,都留有袁嘉谷的书法墨迹。
1921年,袁嘉谷任云南省立图书馆馆长。晚年,他结庐翠湖,自辟一园,名“树园”,堆土为山,名“金钟山”,盖一小亭,名“课经亭”,又种些花草菜蔬以赏心悦目。并以“园愈狭,心愈惬;园愈隘,身愈泰”自慰自勉。他用晚年光阴,搜集、整理云南地方文献。当时大滇池南岸的昆阳月山,发现了一块《马哈只碑》,经他鉴定是明代航海家郑和为其父在故乡树立的墓碑。《明史》记载郑和是云南人,但不知道生在云南何地,经他此番考证,作了碑跋并倡议地方政府建亭保护,世人才知道郑和的故乡,知道云南产生过这样一个伟大的航海家。
1922年,云南由云南总督唐继尧创办的云南第一所大学——私立东陆大学(即今云南大学前身)成立,次年袁嘉谷应聘担任国文教授。袁嘉谷本属重金聘请对象,但他得知大学经费颇紧,坚辞不受聘金,反捐款千元作为办学资金。直到8年之后(1931年),东陆大学由私立改为省立,他才开始领薪。袁嘉谷博学,且平易近人,在东陆大学声誉甚高。他每周讲两节国文课,教室设在至公堂,每节课总是座无虚席,除该校学生和一些教师外,还有不少校外人士慕名而至。袁嘉谷任教十余年,培养了数百人,其中不少人成就甚高,如李士厚、李乔、浦光宗、张希鲁等。
至今,“石屏会馆”里还挂着袁嘉谷高中状元的试题原件。爸爸的朋友杨叔叔把宴请安排在这样的地点,可谓用心良苦!
杨叔叔是爸爸的朋友,也是爸爸生意上的合作伙伴。他已经初步确定会参加爸爸所在公司的定增,很可能会成为爸爸公司的股东;同时,爸爸推出的一项资产重组业务,杨叔叔和他的公司也准备参与。此次虽说是回老家干“私活”,却与杨叔叔进一步确定了双方在金融领域合作的事情。如果最终合作成功,将是一笔涉及数亿资金的大生意;而杨叔叔,则是我们云南老家金融界的翘楚。
昆明一中
22日上午,我们一行来到某大型证券的昆明营业部。这家营业部的总经理,正是爸爸在昆明一中的同窗张阿姨。能够在昆明这样一个金融欠发达地区做到全国最大券商的营业部总经理,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爸爸在昆明一中读书的时候,张阿姨是爸爸前排的同学。在爸爸还懵懵懂懂的高中时代,张阿姨借了一本琼瑶的小说《窗外》给爸爸看,成为了爸爸在情感教育方面的启蒙老师。其他故事,爸爸就不讲了,因为讲了之后,妈妈肯定会吃醋。
在《晶报》两位记者的见证下,爸爸与张阿姨谈成了一项重要合作:她的营业部要在春节后,为爸爸任职的公司出售一款欧洲酒店基金,她承诺的金额是5000万元哦!
张阿姨能取得如此高的职业成就,与深圳有密切关系。她曾经在深圳的国信证券工作过一段时间。这段在国际金融中心工作的经历,无疑给她登上如今的位置带来了坚实的基础,也算是深圳为云南金融做出的贡献吧——因为是深圳,为昆明培养了金融方面的专才。
下午,在贾叔叔的镜头和馆长爷爷的带领下,爸爸带你参观了昆明一中的校史馆。昆明一中建校于1905年,那还是清代,所以如今,昆明一中已经是具有110周年悠久历史的百年老校了。爸爸想,就是放在全国范围内,昆明一中也堪称名校,而且能够建立一座规模宏大的校史馆,全国的中学也估计没几家有这个历史沉淀;其展品的丰富、历史的悠久、人才的辈出,即使是类似爸爸大学的母校武汉大学,也可与之有得一比。熊庆来、闻一多、杨振宁、艾思奇、吴晗、楚图南、蔡希陶……
爸爸跟你讲讲熊庆来的故事吧;而且巧的是,爸爸高中的一位女同学,就是熊庆来的孙女。
熊庆来(1893-1969)云南弥勒人。我国著名的数学家、数学教育家。被誉为“数学泰斗”,我国函数论的主要开拓者之一。1912年——1913年就读于云南省立第一中学校英法文专修科(现昆一中)。1913年留学比利时,先后在比利时、法国的四所大学攻读。归国后创办了三所大学的数学系,以及中国第一个数学研究所和第一份数学学报,为推动中国数学教育和数学研究付出了毕生心血,是我国近代数学研究与高等教育的奠基人之一。他精心培养了著名数学家华罗庚、陈省身和著名物理学家严济慈、钱三强、钱伟长、赵九章、赵忠尧等。其无穷极定义被国际数学界称为“熊氏无穷极”,载入世界数学史册。
1913年3月8日云南省立第一中学校兼英法文专修科校长王继贞造报:英文科学生第一、二学期成绩分数姓名年岁清册。偏僻小山村走出的“中国现代数学之父”。1893年,熊庆来出生于云南省弥勒县息宰村。他的名字,寓意聪慧过人,鹤立鸡群。熊庆来的父亲熊国栋,精通儒学,但更喜欢新学,思想很开明,对熊庆来的影响很大。熊庆来幼年读书死啃硬背,叔伯皆以为不能成器,父亲则爱他这股钻劲。熊庆来成长在一个废科举,开新学的时代。1907年,熊庆来考入了云南方言学堂,相当于今天的外语学校,课程有国文、数学、法语、英语。其中,外语课占有很重的分量。少年时的熊庆来受到新思想的熏陶,还由于参加了“收回矿山开采权”的抗法反清的示威游行而遭到学校的记过处分。现实的生活与斗争使熊庆来认识到:要使国家富强,必须掌握科学,科学能强国富民。辛亥革命后,熊庆来以优异的成绩考入了英法文专修科,学习法文。学习法语不到一年,他便能流畅地同法籍教师对话。1913年,熊庆来参加由云南教育司主持的留学考试。在全省几百人应考的竞争中,熊庆来名列第三,赴比利时学习矿业。云南多矿藏,所以去学矿业,既符合国家需要,又符合他本人的志趣与愿望。
1913年5月31日云南省立第一中学校法文专修科毕业生熊庆来填报的留学比利时志愿书“熊氏无穷级”。
熊庆来到比利时不久,第一次世界大战爆发了,比利时沦陷,熊庆来穿过硝烟,辗转来到法国,屡受伤病困扰,但其求学志向不渝。战时巴黎矿校关闭,于是他改学理科。他在给父亲的信中写道:“戏院、酒店、舞厅,男不喜入,谚语道:‘一寸光阴一寸金,寸金难买寸光阴’,男以努力读书为要。”以后的8年间,他先后在巴黎大学、马赛大学等4所大学攻读,取得高等算学、高等微积分、理论力学等5个高等学历证书,并获得法国理学硕士学位。留学8载,熊庆来坚定了他“科学救国”的思想与信念。
1921年春,风尘仆仆的熊庆来从法国学成归来,拟与董泽等人筹办一所大学以报效桑梓。但那时的云南,兵荒马乱政局动荡,筹建大学的计划一时中断。熊庆来受国立东南大学(南京大学前身)之聘,从昆明来到南京,担任国立东南大学的教授和数学系主任,着手创建不同以往所谓“算学系”的新式数学系。当时,中国的近代数学刚开始萌芽。东南大学数学系是我国的第一个数学系,东南大学算学系专任教授仅有熊庆来一人,所有高深的教学课程都压到他一人身上。而且,还没有现成的讲义和教材可用,一切都得自己动手。就这样筚路褴褛,熊庆来5年间讲授了十多门高深的课程,编写了包括《球面三角》等十几种讲义。因此,熊庆来被公认是中国近代数学的先驱。
1932年,熊庆来赴瑞士苏黎市出席国际数学家大会,这是中国代表第一次出席国际数学家大会。世界数学界的先进行列中,从此有了中国人!会议结束后,熊庆来前往巴黎专攻函数论。1934年,他的论文《关于无穷级整函数与亚纯函数》发表,并以此获得法国国家博士学位。法国数学界和国际数学界对他论文所揭示的研究成果予以了颇高的评价。熊庆来在这篇论文中所定义的无穷级,被国际数学界称为“熊氏无穷级”,又称“熊氏定理”,被载入了世界数学史册,对以后函数论的研究,产生了颇有分量的影响。像“熊氏无穷级”这样被国际上以中国科学家个人的姓氏来命名的重要学术成果,到现在都是凤毛麟角;在30年代,则几乎可以说是绝无仅有的。50年代,熊庆来在巴黎完成书稿《关于亚纯函数及代数体函数,奈望利纳的一个定理的推广》。这本有关函数论的专著收入法国出版的一套国际著名丛书《数学科学论文集》中。1957年,熊庆来回国后担任中国科学院数学研究所研究员,负责函数论研究史。在其后的七八年间,他又发表了近二十篇高水平的论文,并有三篇在外国数学期刊上发表。
1926年,清华学校改办大学,聘请熊庆来参与筹办算学系。1927年,算学系正式成立。熊庆来负责建系规划,并担任讲授近世几何初步、微积分等课程。期间,熊庆来编写了五六种讲义、教材。其中,《高等算学分析》被商务印书馆收入第一批《大学丛书》,于1933年正式出版,成为全国大学算学系的必用教材。杨振宁曾这样评价熊庆来:熊庆来先生亲手创建了近代中国4所大学(国立东南大学、清华大学、西北大学、云南大学)的数学系,一个个人能够对一个国家的近现代科学发展作出如此大的功绩,在历史上也是十分罕见的。1930年,清华大学招了第一名研究生,才入校,熊庆来就聘他做了助教,这位研究生就是多年后成为国际数学大师的陈省身。1931年的一天,熊庆来在《科学》杂志上被一篇关于否定苏家驹五次方程式解法的文章深深地吸引了,文章所谈的问题是在我国数学界20年代末人们竞相进击的难题之一。论文的作者华罗庚一下引起了熊庆来的注意,这是一个陌生的名字。熊庆来多方打听,终于了解到华罗庚初中毕业后就辍学在家,后在金坛中学当一名庶务员。求贤若渴的熊庆来马上设法把华罗庚请到清华,并想方设法为他解决生活问题,让他边工作,边旁听数学课程。华罗庚没有大学文凭,也缺乏正规的学历教育(只有初中文化程度),但是熊庆来慧眼识英才,华罗庚在清华大学由助理员升任助教、讲师,并且能有机会于1936年赴英国剑桥大学深造,在解析数论方面做出很好的成绩。回国后,熊庆来再一次打破清华的传统制度,让这个未经过讲师、副教授阶段的青年人做了教授。结果仅仅几年后,华罗庚即成为驰名中外的大数学家。华罗庚不负数学界前辈的厚望,写出《堆垒素数论》、《数论导引》等数十种专著,得到爱因斯坦的称赞,与门捷列夫、居里夫人等世界著名科学家列名,成为美国科学院外籍院士。这只是熊庆来以发现、爱护、培养人才为已任的大教育家一生的一个缩影。在熊庆来的悉心栽培下,严济慈以优秀成绩毕业于当时的东南大学,后赴巴黎攻读博士,在数学、物理、法文等方面均有突出的表现,受到法国教授的好评,自此法国开始承认中国大学的文凭。这些都是得益于他在国内时受到熊庆来等的教育与培养。我国许多著名科学家,如数学家许宝禄、段学复、庄圻泰,物理学家严济慈、赵忠尧、钱三强、赵九章,化学家柳大纲等均是熊庆来的学生。在60年代,熊先生已70多岁高龄,还抱病指导了两个后来也成为著名数学家的年轻人,他们是杨乐和张广厚。所以他既是中国近代数学的先驱,同时也是识千里马的伯乐。他不仅是华罗庚的伯乐,也是一批英才的引路人。“平生引以为幸者,每得与当时英才聚于一堂,因之我的教学工作颇受其鼓舞。”熊庆来晚年曾这样谦虚地说。寥寥数语,道出一位老科学家的胸襟和人生境界。
1937年春夏之交,应云南省政府主席龙云之请,熊庆来放弃了清华大学优越的教学、研究、生活条件,回到阔别16年的家乡,担任云南东陆大学校长。当时的云南,经济、文化都极为落后,办学条件万分艰苦。然而,熊庆来内心却澎湃着一股为桑梓服务,发展云南教育的热情。熊庆来后来回忆说:“我鉴于那时国家教育、学术发展甚不平衡,感觉能在西南经营一健全的大学,应有重大意义,尤其当国势艰难之时。我认定只有在云南办好自己的大学,使很多青年易得深造机会,不必舍近求远,才能满足建设的需要。”一年后的1938年7月,云南大学从省立改为国立。这位性格平实、举止言谈缓慢而持重,讲一口低沉慢语速云南话的校长,有条不紊地从办学规模、专业设置、教师聘任、招生制度和学校管理诸方面对云大进行改造。有的放矢地提出了慎选师资,提高学校地位;严格考试,提高学生素质;整饬校纪;充实设备;培养研究风气等5条原则,并大量引进聘请优秀教师和学者到校任教,成为与西南联大同享盛名的又一处著名专家学者荟萃之地。在他的努力耕耘下,云大从原有的2个学院发展到5个学院18个系和3个专修科,学生增加了3倍,名师云集。从而使云大成为国内学科比较齐全的综合大学,跻身于全国著名大学前列,撑起了中国高等教育的西南角,对于完善近代中国的高等教育布局意义重大。四十年代云南大学已被美国国务院指定为中美交流留学生的五所大学之一。被英国《简明不列颠百科全书》列为中国15所著名大学之一。1969年2月3日,世界知名数学家、教育家熊庆来逝世,走完了一个中国老知识分子76年艰辛的人生历程。
小米轨
爸爸每次带你们回家,必去的地方就是从村西边3公里穿过的滇越铁路。那是全球目前唯一在运营的米轨铁路,由法国人修建于1910年前后,曾经在100年内承担着云南通往外部世界的唯一大动脉。爸爸之所以对于这条铁路充满了感情,是因为爸爸就是从一个小山村,沿着这条铁路,来到了昆明,来到了更加广阔的世界的。而且,贾叔叔认为,拍摄小米轨,是非常有价值的活动。所以,爸爸是“演员”,贾叔叔是导演,爸爸的弟弟们是观众,在米轨上,在法式建筑的小火车站、在已经废弃的铁路职工宿舍旁、在“洋桥”……整整一天的时间里,从朝阳升起,到夕阳西下,我们度过了无数美好的时光。
一离开昆明,贾叔叔就变了个人:他特别开心,话也特别的多了起来,笑声可以穿遍整个山谷,一位大导演的风范体现得淋漓尽致。而廖叔叔则忙着和已经老去的铁路工人聊天。
爸爸还是忍不住要把:《温故:爸爸的1977》一文里的这段文字摘录如下:
“那一晚,我兴奋得几乎难以入眠,只恨冬夜漫漫。怎么盼,天还是不亮。
凌晨五点半,父亲将我唤醒。凄清的月色下,父亲一头挑着炉子,一头挑着蔬菜、腊肉、鸡蛋和大米,我则跟在他的身旁,向着滇越线上距离我家最近的一个小得不能再小的车站------江头村火车站出发了。冬日的早晨,薄雾朦朦,寒气逼人。但是,从家到车站,要走七、八里的山路。由于心情急切,我们走得很快,走着走着,竟然浑身暖和,出起了细汗。一路上,竟然只有年轻的父亲,和他年幼的儿子在赶路。周围山野里的村庄,才刚从梦中初醒,雄鸡的啼鸣,激昂、高亢,此起彼伏,生机盎然。公鸡的鸣叫声中,我心里突然冒出了父亲刚教会我的一个成语:生生不息!
江头村火车站位于大山的腰部。铁轨的左侧,是车站职工的宿舍;右侧,则是票务室兼候车室。候车室黄墙红瓦,屋顶上有个高高的尖顶,大有直冲云霄的气势。门窗是斑驳的墨绿色,候车室里有几排同样漆色斑驳的实木长条椅子,仿佛置身于法国山区一个偏远、古老的小站。
滇越线是米轨铁路,由法国人修建于百余年前。铁路经过的地方,山高路险、岩壁深严,铁路或是架桥于幽谷之上,或是掘隧道于重山之腹,或是行走于高险陡峭的坚硬岩石之侧,蜿蜒曲折,不失为一个鬼斧神工的人间奇迹。其修建的难度,可谓惊天地、泣鬼神。滇越线是1960年代成昆线修建之前,云南与外界唯一的铁路通道,但铁路的另外一个终点,居然是越南的首都河内。所以,云南十八怪的民谣里,有一句是“火车不通国内通国外”,甚是形象。这条铁路,曾经在长达近一个世纪的漫长时间里,是昆明通往滇南地区的重要交通大动脉。抗战时期,也曾是美军援华物资的重要通道,后来日军为了截断滇越线,就占领了越南。中国只好改而修筑滇缅公路,后来日军又占领了缅甸,迫使滇缅公路瘫痪,于是就有了中国军队的远征缅甸……抗战时期,西南联大等高校的流亡师生,如沈从文、汪增祺等,就是从北平出发,到上海法国领事馆办理了进入法属越南的护照之后,乘船到香港、转越南,经滇越线来到昆明的。时任西南联大教授的钱穆,每周也乘坐滇越线上的小火车,来往于昆明和宜良之间,在宜良县城西边的岩泉禅寺,写下了他后来闻名遐迩的《国史大纲》……
火车徐徐进站了,牵引斑驳绿色车身的,是黑色、笨重的蒸汽机车。远远地,它就开始鸣笛了,笛声高亢、悠长,久久回荡在高原的大山幽谷之间,十里之外,均可耳闻。滇越线上火车的汽笛声,日复一日地陪伴着沿线山民,促他们入眠,并无数次进入他们深厚的梦里。它喘着粗气,进站时,机车向两侧喷出一股股浓浓的水蒸汽,热浪滚滚。站台上顿时烟雾弥漫,把三三两两候车的乘客淹没在迷雾之中。我看到,火车车头的司机在不断地向炉子里添加焦炭,炉子里烈火熊熊,而车头的下面,不断落下仍在燃烧的灰烬……怀着激动的心情,父亲带我上了火车,找了空位坐下。火车开动了,仿佛很费劲的样子,先是后退数步,才喘着粗气,重新启动,慢慢的、悠闲地、鸣着汽笛,爬行起来。隧道很多、很长。每遇隧道,人们就开始喊说,快关上窗户、快关上窗户。窗户尽管很快就被关上了,但是,车头燃烧的焦炭的烟尘还是会弥漫进来,父亲帮我带上口罩,他自己也带上口罩,但是,我们还是闻到了浓烈的焦煤燃烧后的呛人的气味,有的人还忍不住咳嗽起来。我反而觉得那种气味非常好闻,总是盼望着下一个隧道,下一个更加漫长的隧道。一过完隧道,人们纷纷打开窗户透气,车厢内的烟雾随着列车的行进,慢慢地飘出窗外,向两侧的群山散去,宛如袅袅炊烟……大约经过了小半个上午的关窗、开窗,我们达到了一个叫做凤鸣村的、名字非常动听的车站。我们该下车了!目送列车缓缓驶出车站,鸣着笛向着昆明的方向驶去,车头上冒着浓浓白烟,白烟拉得长长的,久久不能散去……它还要再开两个多小时,才能到达昆明。昆明会是什么样子的呢?我不知道,但我又非常地想知道,昆明,会是什么样子的?十多年后,我从县里的初中考进了著名的昆明一中;或许,我能跨入高高的一中的门槛,与那个冬日里看着火车离去的背影而产生的对昆明的无限向往,不无关系吧?”
爸爸非常期待着贾叔叔拍的纪录片。不知道在他的片子里,爸爸会是个什么样子?
云南是爸爸的故乡,但肯定不会是你自己的故乡,因为你对云南不会有如爸爸这样的感情。爸爸愿意多带你回云南,培养你对她的感情。有故乡的人是幸福的,比如过年的时候,有故乡的可以回故乡,没故乡的人,只能去远方……
祝你幸运!
爱你的爸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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