托尔斯泰和[罐子哥阿廖沙)--译后记
文：许志培
在英国拍摄的电影《最后一站》里，晚年的列夫·托尔斯泰有时天真得像个孩子。记得电影中在他表现对妻子的爱意时，他居然做起一个公鸡的动作，模仿公鸡的叫声，向妻子扑去。
他有时候是神，杰出的成就让人膜拜。
有时候，他是人，和你我一样无法摆脱原罪。他对人性的各种抨击可能源于赎罪。
他的长寿让我更加对他感兴趣。他1828年出生于贵族家庭，他是世袭伯爵；1910年，他82岁，离家出走，在一个火车站得了肺炎，去世了。赎罪的人，有博爱的人或许长寿。
写《罗宾逊漂流记》的丹尼尔·笛福活到了71岁（660～1731）。 17世纪活这么长不容易。 《罗宾逊漂流记》实际上是描述了罗宾逊的赎罪史。
写《悲惨世界》的维克多·雨果享年83岁高龄啊（1802～1885）！又是以赎罪为主题；而且和托尔斯泰一样反对一切建立在暴力和仇恨基础上的社会变革。想想从19世纪到20世纪，一切以改造社会名义所进行的有组织的社会暴力给人类带来了多少灾难和杀戮！而且，暴力没有赢家。施暴者常常最终成为暴力的受害者。把路易十六送上断头台的独裁者罗伯斯庇尔最终难逃同样的命运。
我们都想长寿，那么，我们多读这些作家的杰作吧！
赎罪、反对仇恨和反对暴力是托尔斯泰的精神。无论是作为小说家，哲学家，还是作为思想家，他都表现了这样的精神。年轻时参加过克里米亚战争的他，后来成为了一个非暴力基督教无政府主义者。
我们现在聊聊托翁的重要的经历吧。
25岁时他阅读了屠格涅夫的《猎人笔记》。《猎人笔记》实在是诗一般的散文集。
27岁的他酗酒赌博。尔后幡然醒悟，不仅放弃这些恶习，还成为这些恶习的最激烈的抨击者。
29岁游历西欧。
1869年他41岁，写了《战争与和平》。无独有偶，他的《战争与和平》和雨果的《悲惨世界》都正面描述了拿破仑和他发动的战争。雨果的《悲惨世界》在1861年写完时已经61岁。 我早年阅读了《战争与和平》，并在2013和2014年精读了雨果的长达1000余页《悲惨世界》英文版。这些阅读让我得益匪浅。也让我思考活着的意义、反思怨恨和暴力的后果。
托翁45岁写了《安娜·卡列尼娜》。
61岁写了《复活》。
上面的作品都是长篇巨制。
托尔斯泰写短篇小说也能体现他的天才。
他的《破罐子阿廖沙》这篇微型小说竟然表现了那么多的内涵：勤劳、贪婪、掠夺、乐观、爱情、宽容、以及人如何才能进入天国的这么个深刻话题。就我个人而言，这篇小说还意味着它对于治愈我心中各种怨恨有着极好的疗效。生活中诸多的不公和所谓冒犯或伤害，如果你又改变不了什么，如果你不谅解，如果你被怨怼和仇恨所折磨，你不仅伤了自己，而且你伤了别人，你对你的同类----人类，一点没有价值。况且，你对别人的怨恨很可能是你的恶的显现。你将一生不得安宁。
托尔斯泰追求安宁，就是追求永恒。永恒即天国。哪里有问心无愧的内心安宁，哪里就是天国。
托尔斯泰用极简洁的语言和极短的篇幅生动刻画了雇工阿廖沙。想必，他刻画阿廖沙时，一定是一边赞赏，一边自叹不如。
我作为读者也有这样的感受。
阿廖沙六岁放牛羊。十二岁耕田。虽劳累不堪，但始终兴高采烈。不容易吧！我早年的工作也是繁重的体力活，我那时最多只能做到埋头苦干，而内心是闷闷不乐的。宗教在一个普通的俄罗斯乡村的熏陶，培养了这个孩子的朴素而又最具真正的宗教精神的信念：做个善的人，遵从天命，勤奋，开开心心地劳作，如果有人打你的左脸，那就把你的右脸凑上去。这个孩子的心里没有仇恨，没有暴力。因为他相信，现在做个好人，将来，他会够资格进入那极乐的天堂！而这些信念，是我的童年所缺乏的。而托尔斯泰和许多社会精英，即便是一些虔诚的教徒，但由于受到虚荣心和尘世物欲的诱惑，和阿廖沙比起来，显得既堕落有造作。托尔斯泰的写作的动机之一一定是赎罪。读者阅读时，有时候也是一种救赎。阅读使我们读者的灵魂也得到了洗涤和升华。
阿廖沙用自己的方式祈祷。这无疑在作者和许多读者间产生这样的共鸣：信仰不一定要去教堂，也未必要按照规定的宗教仪式；信仰在于回归几近天然的虔诚。
当阿廖沙和当厨子的姑娘尤金娜相恋并遭到逐利的父亲和财主的反对时，阿廖沙先是哭泣，接着很快就接受命运，不作反抗，不存怨怼。他微笑着回答父亲：我会把这个想和她结婚的念头忘掉的。
一天他按照财主的吩咐，爬上房顶去铲除积雪，摔下地来，伤得很重。他卧床两天，快不行了。
他很平静，还安慰尤金娜说：我们谁也不会永远活着；早晚有那一天。临死前，他这样想：我在这里（尘世）一直很乖地做了个好人，做到了遵从，从不冒犯别人，想必到了那里（天堂）一切都会很好的。
托尔斯泰一定希望自己像阿廖沙这样活着，他一定希望整个世界不再被邪恶的仇恨所奴役。我们如果放弃仇恨，不仅救赎了自己，获得内心的安宁，而且，还可能使这个世界变得美好一些。
用这样的视野，回顾我中华的文明史，不免觉得它是一部仇恨、暴力和奴役的历史。如果我们相信天堂，如果我们放弃仇恨，中国将成为真正的天朝---天堂之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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