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家花园"的前尘往事

　　这是一栋乳白色的三层西式楼房，在周围鳞次栉比的高层建筑中，显得精致而独特。小洋楼座落在上海斜土路上，去年新挂上的“孔家花园”招牌在夕阳下泛着红色的光泽，黄色横幅上写着“一座有故事的花园，一家有好菜的饭店”，这使得不少往来的路人曾一度以为这幢西班牙风格的小洋楼是旧中国“四大家族”中孔祥熙的私宅。饭店的经营者将错就错，甚至在广告中予以误导。然而事实上，这里曾是衡山饭店建造商之一吴仁安的住所，抗日战争期间，侵华日军上海南市宪兵队队部就驻扎此地，横行施暴，为小洋楼的历史涂上了耻辱的一笔。 　　 　　毕卡第公寓和吴家小洋楼 　　 　　1934年，在上海市区西南法租界贝当路(今衡山路534号)占地5134平方米的土地上，由法商上海万国储蓄会下属的中国建业地产公司投资营造了毕卡第公寓，这是一座钢框架结构综合性公寓建筑，主楼15层高65米，两侧逐步跌落至十三层、十二层、十层，由法商营造公司设计，多家营造厂共同承建。这座外立面呈装饰艺术派建筑风格的半圆形建筑物落成后，成为上海滩的著名高级住宅楼。建国后，人民政府将毕卡第公寓改为赫赫有名的以经营法式西菜为主，兼营欧美菜、俄国菜的衡山饭店。而当年承包建造毕卡第公寓工程的营造商之一，被当地居民称为“衡山饭店包工头”的永生营造厂吴仁安因此发财。 　　吴仁安发迹后，先开吴十二安营造厂。1937年，他在早已购得的肇嘉浜南岸华界谨记路336号(今宛平南路336号)1455亩土地上，造了一座建筑面积为178平方米砖木结构的二层旧式里弄风格的楼房，给大房长子吴永康住，今仍可看到楼房外墙上的隐约黑色大字“谨记路336号”、当年吴仁安又在楼房旁边(同一门牌号)用建造毕卡第公寓的高档建筑余料，建造了一座建筑面积为306平方米的假三层、五开间、具有西班牙建筑风格的小洋楼，并将此送给爱妾裴瑞芬作为结婚礼物。两幢楼房中间的庭院内，绿树成荫，建有小桥、假山、日本风格的红色砖木结构八角亭，以及川意大利地砖和雕花石料砌起的凉池、凉台、凉凳，整个建筑结构和布局十分精致，在当时华界内显赫一时。 　　由于该地块位于斜土路和谨记路口，小洋楼门牌号后又改为斜土路2421号，从上海市城建档案馆的档案注记簿地形图上，现在还可以清楚地石到这两幢建筑的位詈及十间的小桥、水池、凉亭，而从徐家汇派出所的历史户籍档案中亦可以查到，当时楼房的户主正是吴仁安。 　　 　　风雨沧桑楼房几易其主 　　 　　1937年吴家小洋楼刚落成，吴仁安和爱妾裴瑞芬还未来得及尽情享用，抗日战争便全面爆发，日本军同主义的侵略铁蹄已践踏进上海滩，吴仁安全家逃往肇嘉浜北岸法租界内暂避战乱。侵华日军上海南市宪兵队强行侵占了吴家小洋楼，并将队部设在楼内，干尽了坏事。 　　抗日战争胜利后，吴仁安全家又回到小洋楼内，并将沿街二层楼房的底楼给儿子吴水康和佣人们住，楼上借给在永叶轧石厂当会计的妻舅裴福元全家住。 　　上海解放后，20世纪50年代初吴仁安去香港开裕源贸易公司并定居香港，其私产吴家小洋楼委托妻舅裴福元代理，儿子吴永康全家迁往襄阳南路387弄12号与生母吴张氏合居。1951年裴福了上将楼房租赁给育发化学制造厂股份有限公司使用，裴福元全家则带着吴仁安在复旦求学的女儿吴小珠及其妹吴小秀迁往华山路351弄甲11号居住：因吴家小洋楼没施齐全、绿树成荫、环境幽静，1958年以后租赁给上海市化工局当疗养所，1979年改为上海市化工职业病防治院疗养病房；1983年12月吴家小洋楼出售给上海市化工职业病防治院：20世纪90年代，大中型企业合并改组，上海市化工职业病防治院划拨上海华谊(集团)公司管理。 　　 　　小洋楼见证日军残暴 　　 　　1937年以前，肇嘉浜南岸华界的天钥桥路、谨记路、斜土路一带，是一片农田。尤其是和吴家小洋楼一墙之隔，位于斜上路谨记路(今宛平南路)口，山地4986．91平方米的眺屯湾(今天际花园)，尔侧有瞿家浜，西侧有陆家浜，向北延伸形成直角形的河道，土地肥沃，这里有大片的菜地和草地，居民世代种菜为生，还有牧场牛奶棚，过着自给自足的小农生活 　　1937年：8月18日至19日。侵华日机轰炸上海龙华飞机场及附近村镇。9月10日，日机轰炸龙华镇：11月9日，日本侵略军占领漕1可泾、龙华镇。12日凌晨，除租界外，徐汇全境沦陷。日军警备队、枪部队、2343部队、宫崎部队、宫之首大壮部队等多支日军强驻于徐家汇桃园、东华皮棍厂、谨记路马家宅。特别是日军上海南市宪兵队队部强占进驻谨记路336号吴家小洋楼内，作为指挥部和据点，宪兵队则驻扎在小楼对面牧场的牛奶棚里(现已另盖楼房，2003年为上海中城市规划管理局)。 　　自从徐汇全境沦陷后，侵华日军在姚屯湾附近实行烧、杀、奸、抢无恶不作，驻扎在姚屯湾的宪兵队更足对当地的居民残酷迫害，世居姚屯湾的居民大都举家逃离，仅剩个别老人留守看家。但日军残暴，连老人也不放过，家住姚屯湾1号赵鸿庆的岳父母及8号何龙珍的外婆三位老人被日军宪兵队杀戮-赵鸿庆家原有9间房，逃难回来，家中门窗的均被日军拆除，屋内家什洗劫一空，只有一问东厢房是完整的，被日军宪兵队强占后，用作强奸附近良家妇女的场所；对此，曾生活在周边的老人仍记忆犹新。 　　当年居住在姚屯湾12号的居民，原斜土街道党委书记王静华回忆，]937年冬，日军不仅横征暴敛、烧杀掳掠，还实行封锁禁运政策，将当时上海市区西南部通往市郊的必经要道老沪闵路(今沪闵路中段)列为军用线，派巡逻队来往巡查，不准行人接近和经过。由于战争期间物资供应紧缺，城乡商品差价较大，居住在徐家汇附近的赵巷和王家堂穷苦市民，以及居住在斜土路、谨记路的菜农，为了生计，不得不冒着生命危险，在夜里悄悄地越过日军设在徐家汇的碉堡，匍匐穿越设在老沪闵路的铁丝网、竹篱笆等封锁线，涉水去七宝或漕河泾背米贩运： 　　姚屯湾1号和8号居民赵新宝、赵新娣和何龙珍当时还是10岁左右的小姑娘，为生活所迫，跟着大人胆战心惊地去七宝背米，有时遇到日军长时间封锁，不能回家，或潜伏在水中躲避，或躲在茶馆内逃避日军抓捕：赵新宝和何龙珍亲眼看见有个背米者，被日军巡逻队发现了，日军当场用刺刀将其残害，头颅悬挂在老沪闵路的竹篱笆上，用来警示中国市民。有的贩米居民们被日军抓捕回来后，就关押在日军上海南市宪兵队队部。与吴家小洋楼毗邻的姚屯湾居民，那段日子经常看见和听到日军宪兵队严刑拷打或唆使军用狼狗嘶咬贩米的穷苦市民，何龙珍的舅舅就被军犬咬得血肉模糊。 　　王静华的岳母是菜农，有一次挑菜去肇嘉浜北面集市卖，回来途中险些被驻扎在吴家小洋楼的南市日军宪兵队发现，她急中生智，躲在草堆中藏生，幸免一死。当年日军暴行真是罄竹难书。 　　 　　铭记历史，警示后人 　　 　　解放后，吴家小洋楼作为保护建筑，先后由有关部门接管，2004年改为上海市化工职业病防治院，2005年下半年义将小洋楼修缮改建为“孔家花园”(宛平店)，对外经营餐饮。 　　吴家小洋楼及其庭院现已修缮一新，似乎早就远离了那个血雨腥风的年代，然而居住在姚屯湾的老人们永远也忘记不了当年日军宪兵队所犯下的种种罪行。 　　为让世人了解事实真相，警示后来者。前不久，笔者从徐汇区房产局档案信息中心获悉，吴家小洋楼已列入上海市第四批优秀历史建筑申报行列，监管并保护好这一有形的日军侵华遗址，具有十分重要的历史和现实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