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景观到景观社会国内外研究现状述评

第２５卷

Ｖ０１．２５

第５期

Ｎｏ．５

廊坊师范学院学报（社会科学版）

ＪｏｕｒｎａｌｏｆＬａｎｇｆａｎｇＴｅａｃｈｅｒｓＣｏｌｌｅｇｅ（ＳｏｃｉａｌＳｃｉｅｎｃｅｓＥｄｉｔｉｏｎ）

２００９年１０月

Ｏｅｔ．２００９

从“景观＂到“景观社会”：国内外研究现状述评

徐海敏

（北京师范大学哲学与社会学学院，北京１００８７５）

摘要：２０世纪９０年代景观社会理论译介到中国，开始引起学界的注意。作为一个新的研究理论，国内外许多学者从不同视角进行了解读，他们研究的内容多集中在德波的景观范畴，景观社会理论，景观社会批判等问题上，这些成果应从马克思相关理论的视角进行解读并加以评述。关键词：德波；景观；景观社会中图分类号：ＢＯ－Ｏ

文献标识码：Ａ

文章编号：１６７４—３２１０（２００９）０５—００８８—０５

作者简介：徐海敏（１９８５－），女，河北馆陶人，北京师范大学哲学与社会学院硕士生，主要研究马克思主义哲学。

居伊・恩斯特・德波（１９３１—１９９４），当代法国马克思主义思想家、电影制作人、当代西方激进文化思潮和组织——情境主义国际的创始人。他为后人留下一笔丰厚的精神遗产，包括１０多部著作、２００余篇论文、８部电影作品，景观社会理论是其最重要的成就，而该思想就主要蕴含于《景观社会》一书中。景观社会理论无论是在思想史中、在与马克思的互释解读中还是在对中国现实社会的分析中都具有重要的理论意义和现实意义。值得一提的是，景观社会理论对鲍德里亚和凯尔纳产生了很大影响，如果不了解景观社会理论就不能深刻理解后者的文化批判理论。该思想是“当代西方文化思想史和后马克思主义哲学文化逻辑中不可或缺的学术缺环之一”Ｉｌｌｌ。

一、德波的景观范畴

“景观”一词最早是作为生态学和地理学概念出现的，该词由ｌａｎｄｓｃａｐｅ翻译而成，有自然风光、地面形态和风景画面的含义。１９世纪初，德国地理学家洪堡德把景观引入地理学，后来苏联学家贝尔格成立景观地理学派。２０世纪３０年代以来，景观概念引入生态学，形成景观生态学派。近年来，又开拓景观美学，强调在广泛考察景点基础上的审美体验。作为哲学意义上的景观范畴，有别于科学层面上的释义，其对应词是ｓｐｅｃｔａｃｌｅ，是１９５９年德波、范内格姆等人创立情境主义国际时首次提出来的，并在《景观社会》中将其作

收稿日期：２００９－０５—１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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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核心范畴予以细绎。关于该词的翻译，陆谷孙在《英汉大辞典》中有几种译法：“景观”、“景象”、“奇观”、“壮丽的景象”等；陶东风在《文化研究》视觉文化专辑中采用“景象”的译法；周宪的《传播与文化译丛》采用了“景观”和“景象”两种译法；《电影与新方法》和《媒体奇观——当代美国社会文化透视》中则译成“奇观”。台湾学者认为ｓｐｅｃｔａｃｌｅ既包括“作为主体的观看”，也包括“作为被展示观看的客体”，因此将其译为“观展”。然而，他们对景观的种种分析都不同于德波对景观的释义。

德波没有给景观做出明确的定义，而是注重揭露现代社会中的景观现象。《景观社会》从不同视角界定了景观范畴４０余处，哪一处表述都没有释解出景观的真正本质。诸如景观是“全部视觉和全部意识的焦点”、不是“影像的聚集，而是以影像为中介的人们之间的社会关系”、功能是“异化的具体生产”、是“一场永久性的鸦片战争”、是一种“拜物教”等。马克思认为：“资本主义生产方式占统治地位的社会的财富，表现为‘庞大的商品堆积’。”田德波则提出与马克思不同的时代断言：“在现代生产条件无所不在的社会，生活本身展现为景观的庞大堆积。直接存在的一切全都转化为一个表象。”【－９商品抽象化进一步发展，出现了“商品向着世界的转变和世界向着商品的转变”四。景观作为德波独特的社会批判理论用语，用以描绘当代资本主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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社会的新特质：社会存在成为被展现的图像，资本家依靠景观控制人们的整个生活，尤其在消费社会中更加明显。在景观的蛊惑下，大众彻底放弃了批判性和创造性，沦为景观的奴隶。闱柳后来鲍德里亚用“沉默的大多数”形容这些迷误者，大众的主体性彻底丧失，成为纯粹的看客。陬ｍ德波虽然没有明确景观的概念，但他对当代资本主义认识的新视角、新理论，却引起了国内外学者的广泛关注。

二、国外学者对德波景观思想的研究（一）国外学者对景观范畴的释义

道格拉斯・凯尔纳深受德波景观社会理论的影响，他立足于美国现实提出了媒体奇观范畴，以区别于德波的景观范畴。我们可以从两者的对比中加深对景观范畴的理解。凯尔纳从三个方面进行了比较：一是认为景观概念比较单一和抽象，带有整体论的色彩，而自己的奇观概念则较为具体化；二是认为德波景观理论更关注对资本主义制度本身进行批判，而自己的奇观范畴则与之不同，是对具体奇观现象进行阐释和质疑；三是认为德波眼中的景观社会似乎无往而不胜，而自己着重分析的是媒体奇观中的矛盾和逆转现象。眄凯尔纳是美国研究德波理论的代表，他将德波景观范畴本土化，赋予了景观范畴以当代释义，并在景观理论前提下，提出了媒体作为奇观对美国重大事件产生的影响。凯尔纳的比较研究为中国学者将景观社会理论本土化提供了理论视角。

史蒂文・贝斯特对景观范畴也进行了深度解释，景观是：它是一种由真正的社会阶级统治的机构设施；是一种意识形态，源于现实的社会状况，这种意识形态拥有一种真正的“催眠行为”的刺激力量。印１贝斯特在德波的启发下，进行社会批判理论研究，他认为景观范畴突显了被掩盖的暴力和压制现象，揭露了社会压迫机制。贝斯特对德波的解读为中国学者研究景观理论做出了重要贡献。

尼古拉斯・米尔佐夫则认为景观就是资本，因为在景观社会里个人被景观弄得目眩神迷，被动地存在于大众消费文化之中，他唯一渴望的是获得更多的产

品。

（二）国外学者关于景观社会理论在思想史上的地位和影响的研究

首先，关于德波在思想史上的地位的研究。贝斯特和凯尔纳认为：“德波与环境决定论者在消费与传媒社会的背景下更新了马克思主义对资本主义的批评，从而提供了从现代到后现代的过渡联系并影响到鲍德利亚的作品，德波则是最早和最出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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描述一个新的后现代时代的人之一。”唧ｓ他们主张社会正转向后现代，德波是这一转向过程中不可或缺的人物。德波对消费和媒体社会的较早关注具有鲜明的后现代性，鲍德里亚就是沿着这个方向继续走的。

贝斯特分析：“从马克思到德波，到境遇主义者，再到鲍德里亚的一个发展轨迹，也就是从商品社会到景观社会，再到仿真社会的一种运动。伴随着这一运动的是从马克思主义到新马克思主义、再到后马克思主义的一种运动。”阳这一观点被国内学者张一兵等采用，而且明确指出了德波景观社会理论在思想史上的地位，也为进一步研究马克思、德波和后马克思主义理论的相关性提供了思想史的线索。

其次，关于德波与马克思渊源关系的研究。贝斯特和凯尔纳对德波与马克思之间的理论渊源进行研究，“战后法国高速的现代化和２０世纪５０年代消费社会的引入激发了关于现代社会更多的讨论，产生了一个多元化的话语，并由此激励了德波和其他人努力使马克思的事业在新的历史条件和新的

审美理论的冲击下获得重生”呷。“德波的任务是重新

激活马克思的革命实践和补充马克思对资本主义和商品的批判，试图把内在于商品生产中的抽象化过程追溯得更远。”研埘与其说德波是亲鲍德里亚主义者，不如说是一个不错的马克思主义者。该观点的最大价值是看到了马克思与德波之间的理论联系，离开德波就无法多维度地把握马克思和西方马克思主义的批判理论。不容忽视的是，德波还与西方马克思主义者如卢卡奇、葛兰西、柯尔施以及法兰克福学派之间有三、国内学者对德波暨景观社会的研究

国内最早对于情境主义国际的译介，见于《“新马和创造性能力的人来归属于思想和行动的边缘的所德波理论在国内最早的译介，是在２０００年《文化・８９・

继承关系。

克思主义”传记辞典》，其中论述景观的含义是：“含括权力在直接的暴力之外将潜在的具有政治的、批判的有方法和手段。”柳柳从这点看，情境主义者比法兰克福学派更接近马克思主义，因前者同样侧重对资本主义社会的批判。同时，他们还意识到资本家不再是采取赤裸裸的镇压和劫掠手段，而是演化为更加隐秘的文化和思想“暴力”方式。该译文试图将景观社会理论与马克思主义学说相结合，但这一思想一直未引起关注。

研究》第三辑“视觉文化专辑”中。该书在视觉文化研究专题下，介绍了国内外学者的１０余篇相关论文，《景象的社会》就在其中。由此国内学者才对情境主义国际真正注意，但此次译介的出发点是介绍视觉文化

理论，所以景观理论仅在文学和艺术领域引起关注。２００６年版《景观社会》的中译本系王昭风据德波１９６７年原作翻译而成，《景观社会评论》系梁虹翻译出版。国内学者对其比较深入的研究就此开始，理论探讨大致如下：

（一）关于景观社会批判理论的研究

１．景观社会批判理论在西方批判理论史上的地位和意义

仰海峰认为景观社会理论是社会批判史上的重要一环，他把景观社会批判理论放到近代以来资本主义批判进程中加以论证。他认为，从马克思的商品批判到德波的景观社会批判再到后马克思思潮代表鲍德里亚的符号社会批判有一定的理论逻辑和历史逻辑。【ｇ碴过这种研究理路可以理解马克思与现代学者之间的联系，这在论证马克思思想当代性理论和景观社会理论的现代性方面都是崭新视角。

王昭风认为景观本身是批判性概念，在与马克思拜物教理论的贯通中将后者进一步深化，是对当代资本主义社会形态、文化和政治体制的基本批判。网景观社会理论实质上就是批判资本主义社会的抽象性，但这种批判带有鲜明的时代性，是对景观消费的批判，这无疑是另类的“商品”拜物教批判。

王昭风还从文化视域理解景观批判理论，认为景观社会是一种否定的文化或文化的否定，景观社会的文化是一种异化了的文化。这一异化文化要求革命，组建职业革命家组织，重新建构人们真实的生存情景。㈣尽管文化哲学作为当代的热门领域，成果层出不穷，但是景观文化却还未引起应有的关注。

２．景观社会批判理论的解读范式

刘力永从媒介批判角度解读景观社会。认为网络、电视、电影、出版业等媒介成为主导性力量，指出德波借鉴马克思《资本论》的分析，提出景观是媒介时代的本质。【ｌｌｌ这一观点抓住了景观与媒介之间的联系，将商品时代发展为媒介时代，这在现实意义上丰富了景观社会理论。需要注意的是，德波认为不能把景观“理解为一种由大众传播技术制造的视觉欺骗，事实上是已经物化了的世界观”。范欣也指出德波媒体奇观理论是对社会的叛逆，是全新的批判视角，并对凯尔纳媒体奇观思想产生了巨大影响。１１２ｔ

梁虹通过对比研究《景观社会》和《景观社会评论》（以下简称《评论》）两个文本，指出《评论》并非是对《景观社会》的续写，而是针对西方社会状态的一次更为深刻的批判。《评论》补充了《景观社会》，并且使得景观批判更具现实性和深刻性。１１习这种解读印证了景观在当下的影响，使景观社会理论有了进～步讨论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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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方数据

陈家洋与梁虹的倾向有所不同，认为德波的两部著作很容易让人产生双重阅读的感受。一方面，《评论》是景观社会批判在广度和激烈程度上的继续；另一方面，景观范畴在两个文本中都没有明确的定义，《评论》的逻辑比《景观社会》显得臃肿。ｌ坍这种对批判理论的认识也是一种态度。从景观社会批判的实质来看，它是对时代的解读，不同的时代呈现不同的特质。当然，德波晚年的思想有别于早期思想，此中原因需要学界进一步讨论。

（二）景观社会本质问题

１．景观社会是马克思的社会批判在当代的发展张一兵先生从文本出发，认为景观社会是马克思异化社会前提下的又一次异化，具体表现在社会存在的表象化的畸变。简而言之，马克思面对的经济现实是人与人关系的经济物化颠倒，而德波眼中的事实是已经颠倒的物化本身的表象化再颠倒。姻异化理论卷帙浩繁，张一兵在景观批判和异化批判的互释解读中不仅给马克思异化思想注入新鲜血液，也为景观批判找到理论背景。

张一兵还认为景观是一种拜物教，德波重新说明了马克思对资本主义经济物化现象展开的批判，从商品拜物教到景观拜物教有理论上的继承性和创新性。∞这一认识不无道理，结合中国实际来看，从明星消费品到广告宣传画无不充斥着影像的迷误，景观已潜移默化地影响着普通消费者的生活方式，如此一来，景观完全成了拜物教。

２．景观社会是社会权力控制的新形式

杨亭认为，景观社会是继马克思所说的商品社会之后出现的一种新社会控制形式，其主要特征是通过施催眠术的幻象与使人昏乱的娱乐形式麻木大众。【１刀面对大众沦为景观社会囚徒的困境，德波提倡充满创造性和想象力的活动，从而消除由景观所诱发的欺骗、被动与碎片化，恢复积极性的生存。因此对景观社会的研究，在我国社会也有巨大的现实意义。

汪冬冬从权力视角分析景观社会理论，具体分析景观作为权力的产生路径、控制模式及反抗权力的策

略。ＩＩ嗵过这种逻辑，德波向世人再现了一幅控制、默

从、孤独的反抗权力景观的图景，这对推进权力理论的发展具有重要的理论和现实意义。

（三）对（（景观社会》文本中具体范畴的研究１．关于景观时间的研究

张一兵和陈红桂都对景观时间进行探讨，认为景观时间作为虚假时间对批判社会是不可或缺的范畴。张一兵从分析“循环时间”、“不可逆时间”、“消费时间”等核心概念得出资本主义社会中普遍存在的景观

时间是以虚假循环时间为假象的可消费性，本质是遮蔽历史，从而制造可消费的伪历史性。１１９］陈红桂从马克思自由时间和景观时间联系中把握景观时间，只有将两者结合起来才能实现社会批判，否则景观时间将陷入悲观主义的泥潭。嗍这种解读，对于理解马克思自由时间在后现代语境中的意义，对于开放性地理解景观时间都是有益的。时间哲学成为独立哲学的分支，景观时间的研究对其有极大的理论支撑。

２．关于景观空间的研究

王昭风提出心理地理学批判是研究景观社会的崭新视角，景观空间是该批判的核心，指的是景观社罗慧林则从都市景观的角度人手，分析城市这一３．关于景观意识形态概念的解读

张一兵采用曼海姆和阿尔都塞的观点，认为意识四√Ｌ点认识

通过上述梳理，可见国内对德波的研究取得了一首先，缺乏对景观研究方法的探讨。不同的研究万方数据

极性方面做出合理的评价。最后，景观理论有待进一步本土化。西方社会与中国毕竟有很大差异，对景观理论的介绍不应泛泛而谈，而要结合中国实际，争取文化融合，进而为我国社会现实批判带来新的契合点。

因此，研读《景观社会》和《景观社会评论》等文本，应该从马克思的异化理论、商品经济理论、批判理论维度综合性地解读，应将马克思批判视角和异化思想贯彻始终。对国内较多的批判理论，也应反其道而行之，或许恰恰能够阐释其正面意义以及当下时代中的历史和地域局限性问题。

反观中国现实，景观理论并不是虚张声势，２０世纪８０年代以来，随着生产力的提高，网络文化的发展，足不出户就能了解国内外大小事；人们生活模式也随之发生变化，最突出的体现就是消费理念的变化；品牌追求与媒体宣传是再好不过的互动，通过媒介和影像模仿影视明星已是司空见惯，就连大学校园都是海报的世界。近年来网上炒得很热的百家讲坛明星，就是很好的例子，通过这一媒介的传播和影像的强化，普通人转眼成为“红人”。２００８奥运是一大奇观，中国通过景观影像的传播向全世界展示，表明景观潜移默化地影响社会及日常生活。我们忽视这一现象就是漠视日常生活，为了理性应对景观社会的种种影像，就有必要从理论上加以分析和批判，这也是景观社会理论中国化的必要性和现实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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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的空间组织形式，是彻底异化的空间，为了建构真实的生存环境和瞬间，人们必须通过对景观空间进行批判。［２１１心理地理学批判是情境主义国际早期的研究领域，后来列斐伏尔曾做过专门的空间理论研究，学界可以在此基础上继续深化。

独特空间，解读和批判都市怀旧现象，即都市怀旧文化是消费文化的表征，是景观堆积下的幻象。阎城市社会学作为一门新兴学科，对于现代社会的解读有极强的实践意义，景观空间概念丰富了都市文化理论。

形态并非幻觉，而是现实社会关系的观念性扭曲，德波在此前提下论证了资本主义意识形态的新形式，即景观——整个布尔乔亚意识形态的直接物化。［２３１意识形态的顶点就是景观，它掩盖现实矛盾，脱离历史逻辑，是人们丧失自我评判意识的罪魁祸首。意识形态研究的历史从１７世纪开始，到马克思《德意志意识形态》时成为流行词，发展到德波这里，他的景观社会批判理论是对马克思意识形态思想的继承和发展，也是意识形态史上不可忽视的重要理论。

些成果：对《景观社会》进行了文本学研究，对相关章节做出了阐释，对某个范畴也有展开；对景观社会批判理论还进行了较多的论述；学界也有几本涉及景观理论的译著问世。然而，从中也不难发现，目前研究中还存在着一些问题。

者往往从自身的学术兴趣出发进行景观研究，这无疑增加了研究的丰富性，但又会造成彼此间缺少交流。其次，对景观社会理论的批评多于建构。除了要充分考虑到景观现象的弊端、缺陷以外，我们也要对其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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