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植文艺思想及其成因

第２９卷第７期２００８年７月

湖南科技学院学报

ＪｏｕｒｎａｌｏｆＨｕｎａｎＵｎｉｖｅｒｓｉｔｙｏｆＳｃｉｅｎｃｅａｎｄＥｎｇｉｎｅｅｒｉｎｇ

ｑｏｌ２９Ｎｏ．７

Ｊｕｌ．２００８

曹植文艺思想及其成因

杨利丹

（河南科技大学文法学院，河南洛阳４７１００３）

摘要：曹植的文艺思想主要表现在：关于文学价值，文学的社会功用的认识，认识的形成导源于人的自觉所带来的对自身生命价值实现的渴望；关于文质关系的认识，强调作品写情，犹重慷慨悲怨之情，同时须有文采，这与当时社会思想解放，人们普遍重叶分”有关，而词采的要求则更多是受赋的影响；关于民间文学的认识，是尚通脱思想影响的结果．

关键词：曹植；文艺思想；成固中图分类号：１２０６．２

文献标识码：Ａ

文章编号：１６７３－２２１９（２００８）０７－＇００２１－＇０３

建安时代我国文学理论有了高度发展，出现了像曹丕《典论・论文》这样的专门批评文章。曹植是建安文学成就最高的人物，刘勰目之为。群才之英”，他关于文学亦有自己的深入思考，虽未形成像乃兄那样的专篇文字，但亦散见于其相关著作及平时言行中，有的与（＜典论・论文》声息相通，有的则自出机杼，独树一帜，不容忽视。我们看曹植著作及相关史料记载反映出曹植文学思想的文字，以期从这些文字中总结出他的系统理论，并试对他的文学思想的成因进行探析。

建安时代，人们对于文学的地位和价值有了相当明确的认识，曹丕Ⅸ典论・论文》说文章是“经国之大业，不朽之盛事”，是概括了时代思潮的一种具有代表性的意见。曹植在《与杨德祖书》中表述的意见表面似乎与乃兄相左，而对于此，鲁迅先生早在２０世纪３０年代就给我们作出了深刻的解释，他在（＜魏晋风度及文章与药及酒之关系》一文中这样说：“在文学意见上。曹丕和曹植表面上似乎是不同的。曹丕说文章可以留名于千载，但子建却说文章小道，不足论的。据我的意见，子建大概是违心之论。这里有两个原因：第一，子建的文章做得好，一个人大概总是不满意自己所作而羡慕

一对于文学的价值和社会功用的认识

《与杨德祖书》：“辞赋小道，固未足以揄扬大义，彰示来世也。昔扬子云先朝执戟之臣耳，犹称壮夫不为也。吾虽德薄，位为藩侯，犹庶几戮力上国，流惠下民，建永世之业，流金石之功，岂徒以翰墨为勋绩，辞赋为君子哉！若吾志未果。吾道不行，则将采庶官之实录，辨时俗之得失，定仁义之衷，成一家之言，虽未能藏之名山，将以传之于同好，非要之皓首，岂今日之论乎？”

《三国志・王粲传》：。（植）于是乃更著衣帻，整仪容，与淳评说混元造化之端，品物区别之意，然后论羲皇以来贤圣名臣烈士优劣之差，次颂古今文章赋诔及当官政事宜所先后，又论用武行兵倚伏之势。”

《汉二祖优劣论》：“诗书礼乐，帝尧之所以为治。”《太平御览》卷三七六引鱼豢《魏略》说曹植“精意著作，食饮损减，得反胃病也。”

（＜学官颂》：“歌以咏言，文以骋志。”

Ⅸ玄畅赋》称司马相如的代上林赋》为。陶神知机，撼理袁微。”

他人所为，于是他便敢说文章是小道；第二，子建活动的目标在于政治方面，政治方面不甚得志，遂说文章是无用了。”诚然如此，从曹植在上引除＜（与杨德祖书》以外的表述及行为看，他是极重视文学创作的，认为文学作品可以渲泻作者情感，可以载道、传道。更重要的是，当“立功”不得时，“立言”同样可以使人不朽，成为替代性的追求。所以子建勤于著作到了不顾健康的地步。然而，更进一步的问题是，何以至此时，丕植兄弟就不约而同地认识到了文章如此之功用，而大力提倡文学创作（包括曹操在内）？

东汉末年，士大夫集团为力挽社会动乱之狂澜于不倒，先后同外戚宦官集团展开了殊死斗争，虽两次党锢之祸是斗争的结果，但士大夫作为一个群体，自觉意识渐趋明确，随之而来的是人的个体的自觉，自我意识空前高涨，刘劭＜＜人物志》的出现便是人个体意识自党的一个标志。自我意识的觉醒导致人对个体生命空前重视，而当长寿永生的理想被现实与历史证明只是虚妄与想象后，怎样给短暂的一生留下永恒的价值便成了士人急欲解决的一个问题，建安文人首先想到的便是。立功”，即在政治上建立功业，而曹操的“唯才是举”政策是文人们这种思想的触发点。曹植一生从未放弃

收稿日期：２００８一０４一１８

作者简介：杨利丹（１９８０－－），女，河南洛阳人，助教，研究方向为中国美学。

过对功业的追求，即使在生命朝不保夕的黄初年间。他在请罪的同时还要申述一下。建旗东岳，庶立毫厘”的愿望；即使在明知自己仍受猜忌的太和年间，他还是写下了代求自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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表）＞和＜＜陈审举袁》．而一切最终归于无望后，曹植不得不

退而求其次了——立言。他对文学的爱好和才能及家庭环境

的影响、博学多闻又使他能在。立言”的路上获得成功。

二对于文质关系的认识

《前录自叙》：。故君子之作也，俨乎若高山，勃乎若浮云。质素也如秋蓬，搬藻也如春葩。汜乎洋洋，光乎靖蝙，与雅颂争流可也，余少而好赋，其所尚也，雅好慷慨，所著繁多。

‘＜赠徐干》：“志士营世业，小人亦不闲。……慷慨有悲心，兴文自成篇。”

‘＜娱宾赋》：“文人骋其妙说兮，飞轻翰而成章。”《洒赋序》：“余览扬雄（＜酒赋》，辞甚瑰玮。”《长乐观画赞》：。辞赋之作，华若望春。”联王仲宣诔》：。文若春华．思若涌泉。”

《文心雕龙・练字》引曹植语：。世之作者，或繁文博采，深沉其旨者；或好离言辨自，分毫析厘者。所习不同，所务各异，言势殊也。”

对曹植不满的评论家，大抵要把六朝绮靡之风归源于他，这些评论家大概只看到了曹植作品“词采华茂”的一面，或只看到了他对丽辞的强调，而忽视了曹植同时也在强调。质”．强凋文章要有内容、有感情，犹要有。慷慨”的悲情。曹植在创作上不仅继承了（＜楚辞》，也继承了（＜诗经趴汉乐府及《古诗十九首》，他的作品是。文采缤纷而不离间里歌谣之质”的。事实上，曹植的作品与他的生活紧密相联：生活的前期，在父亲的庇护下，他过着斗鸡走马的贵公子生活，便写下了《自马篇趴《名都篇》；生活的后期，在兄长的迫害下，生命朝不保夕，便写下了‘（赠自马王彪趴一系列游仙诗；当境况稍有好转，建功立业之心又起，便向侄儿求白试。反映到文学主张上，曹植便强调写文章最好能。文质相扶”，好的作品不仅应做到“辞各美丽”，而且更应该写出作者真实浓烈的感情，犹其是慷慨之悲情。这种文学主张以形成的呢？

东汉末年，社会动乱，王纲松动，群雄争为天下主，儒家思想不再是统治思想，人们冲破礼教的束缚，在寻找新的“缘情”的转变。王瑶先生说我国的五言诗发展的主流，便万方数据

写悲情的传统的。。慷慨以任气，磊落以使才”．“并志深而笔长，故梗概而多气”是建安的时代风格，亦是曹植所强调的作品应有之内容。而这种感情是要靠美丽的文辞表达出来的。在建安以前，赋是我国文学史上最发达的体裁，从屈原

的巅离骚》到汉代的大赋以及东汉渐出的抒情小赋，它一直属于文人而非民间，而它也在文人手里形成了独特的文人化风格，重辞采即是其表现之一，建安文人亦重赋，一是因为传统，二是因为赋最能表现一个人的文学才能。重赋必然重其辞采。曹植虽然反对扬马之作的。趣旨幽深”与。字隐”．但却接受与继承其。博采”，并容汇贯通到各种文体之中，所以其诗作才能又似乐府，又“辞采华茂”，而转为文人作

品。

三对于民间文学的认识

＜（与杨德祖书》：“人各有好尚，兰荠荪慈之芳，众人所有可采；击辕之歌，有应风雅，匹夫之思未易轻弃也。”

《三国志・王粲传》：。（植）遂科头拍袒，胡舞五椎锻，联鼙舞歌序》：。古曲多有谬误，异代之文未相袭，故依Ⅸ文心雕龙・乐府》引曹植称赞李延年：。闺于增损古‘‘文心雕龙定势》引曹植语：。世之作者，或好繁文博曹氏父子与历代封建统治者不同，对民间的事物抱着一的记载），对民间文学亦是如此。曹植巨大文学成就的取得己阶级的地位，曹操在上台后，必然要摧毁与己对立之思想曹植还有一些关于文体的看法（如（＜上卞太后诔表》的“铭以述德．诔尚及哀”，“忧荒情散，不足观采”；＜＜皇子生可以说是相当进步的，不偏废一方。这种进步的文学观念何精神归宿时，礼教压抑下的人性一些本真的东西抬头，人们开始关注自己的内心，关注自己与他人的感情联系，“情”代替了。志”成为最常见的词。“情”弥漫了人与人、人与社会、人与自然、人与超现实等各个领域。在人与人的感情领域。表现爱情、亲情、友情的作品大量涌现，而表己之情之作当然最多。我国诗歌也正是在此时完成了从“言志”到是从。主志”到“缘情”，而建安时代正是这一转变的关键。而我们说，曹植就是在这一关键时刻起关键作用的人。他不仅在作品中写各色各样之情，而且在理论上明确提出。“怨”情的描述本是我国诗歌创作的传统（“诗，可以怨”）．曹植及其他建安作家重。慷慨”悲情的表现。是继承了这个偏重

好，而海畔有逐臭之夫；＜＜咸池趴＜＜六茎》之发，众人所共乐，而墨翟有非之之论，岂可同哉！……夫街淡巷说，必跳丸击剑，诵俳优小说数千言讫。”

前曲，疑作新歌五篇。”

辞，多者则宜减之，明贵约也”。

采，深沉其旨者，或好离言辨自，分毫析厘者。所习不同，所务各异，言势殊也。”

种接受的态度，（＜＜魏志》中就有很多关于曹操爱好民间音乐一部分应归因于从民间文学吸取养料。他并不讳言及此，公开宣称街谈巷议必有其可采之处，这种宣言较历代中规中矩的贵族阶层应该说是大胆的。或许这和曹氏低贱的出身有关。曹氏本寒门，曹操的父亲就是宦官的养子，不知自己原来姓氏的，所以曹操被陈琳骂作“赘阉遗丑”。为了巩固自———需家思想。而社会的动乱使他有机可乘。通脱遂成为时代风尚。“通脱’就是‘随便’，就是想说什么便说什么。”就是“由偏狭的清节和道德观念解放出来的士风对诗赋内容所产生的抒情咏怀的影响。”那么，大概喜欢点儿民间文学便也不足为过，不会被人们嘲笑。正是社会风气的改变，通脱思想的盛行，才使曹植有了提倡民间文学的机会，有了改变古老传统的可能，所以才会“依前曲，改新歌”，把改变传统作为荣事、乐事来傲、来提，也才会对不同风格的作品存在宽容、包容之心。

颂》的。藩臣作颂，光流德声”）以及具体作家的评论（如

嵌与杨德祖书》中的“然今世之作者，可略而论也……以局，１９５９．

孔璋之才，不闲于辞赋，而多自谓能与司马长卿同风，譬西【２】【梁】刘勰．文心雕龙【Ｍ】．范文澜注本，北京：人民文学出版虎不成，反为狗也。前有书嘲之，反作论盛道仆赞其文。”）社，２０００．

可以视作对曹丕＜＜典论・论文》的补充，但过于零星，此不【３】【魏Ｊ曹植．曹植集［Ｍ】．赵幼文校注本，北京：人民文学出版再详细论述。

社，１９８４．

我们可以看出，曹植的文艺思想还是自成系统的，其关【４】【南朝宋浏义庆．世说新语【Ｍ】．徐震塄校笺本。北京：中华

于文学价值、文学的社会功用的看法与曹丕互相发明；其关书局，２００１．

于文学作品要写作者之情，犹要写。慷慨”之情，且须文辞【５】【梁】萧统．文选【Ｍ】．【唐】李善注本，北京：中华书局，１９７７．美丽，独到而进步，甚至超过了曹丕；而对于民间文学的重【６】鲁迅．魏晋风度及其他・魏晋风度及文章与药及酒之关系视与学习，犹值得称道；关于才思敏捷之论，则见出了其作口ｄ】．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２０００．

为一个有天才的作家的自豪。曹植这些文艺思想都有其产生【７】王瑶．中古文学史论【Ｍ】．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１９９８．与存在的原因．值得进一步探索。

【８】余英时．士与中国文化【Ｍ】．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２００３．

参考文献：

（责任编校：张京华）

【ｌ】【晋】陈寿．三国志【Ｍ】．【南朝宋】裴松之注本，北京：中华书

（上接１０页）

解释儒家经义。因此，太玄的产生应该同时受（（周易》经传、其权衡性和适应性更强。而对。阴阳望参’之道的把握把结易学卦气说、三统律历、道家。三一”学说和西汉。儒学多构之。三”与世界本性之。三”连接在一起，以。三玄”为好附会”１９】一１的风气的影响，而与‘（周易》相区别的。三分载体，以。九天”为结构的建构性的思想．在。两汉众多思法”思想直接根源于阴阳学说。

想家中，大概只有扬雄一人”［７ｐ，ｌｏｌ。

另外一种是在第一种基础上将。太玄”与易学相比较。此处的易学主要是西汉。卦气说”。这些学者坚持太玄附会参考文献：

历法，与卦气用《周易》附会历法形式是一致的，而两者。二【１】金景芳，吕绍纲周易全解ｆＭ】．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２００５，

分”。三分”的区别是随机的。不管是。卦气说”还是。太【２】朱伯岜．易学哲学史：第一卷【Ｃ１．北京：昆仑出版社，２００５．玄”，目的不在于“说明气象立法自身的变化规律，而是为【３】庞朴．庞朴文集：第四卷【ｃ】．济南：山东大学出版社，２００５．了比附人事，用来占验阴阳灾异”。而（（周易》的框架结构【４】郑万耕．太玄校释【Ｍ】．北京：北京师范大学出版社．１９８９．起源于筮法，气象历法属于实证科学‘８１Ｐ２０，两者并不存在相【５】常秉义．联周易》与历法：周期循环的奥秘【Ｍ】．北京：中国华互影响的关系，汉初以来同受历法和联周易》影响的。卦气侨出版社，１９９９．

说”和。太玄”只是为了占验而追求合理的强行配用，于是【６】田小中．朱熹论＜＜太玄》【Ｊ】周易研究，２００７，（３）．附会的不同形式都不能证伪，只靠应验的几率高低，。二分”【７】庞朴．一分为三论【Ｍ】．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２００３．和。三分”只是“用”而远非“器”。这种说法只看到了卦

【８】余敦康．汉宋易学解读［Ｍ】．北京：华夏出版社，２００６．气和太玄的共同点——附会历法，但没有看到《周易》经传

【９】黄开国．一位玄静的儒学伦理大师【Ｍ】．成都：巴蜀书对太玄的影响，更没有看到扬雄对汉代思想体系的继承，因社．１９８９．

为，附会不仅仅是西汉易学的风气，从汉初儒学大家董仲舒开始，其思想贡献救主要在于将阴阳五行附会符瑞和灾异来

（责任编校：张京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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