墙上有个洞
作者：晓宁
文学少年：中学版 2005年11期
事情很简单，初三(2)班教室后墙黑板旁边有个洞，是靠近里面的。也许是坐在后面的某个学生挖的，因为那洞刚好在半人高的位置。这个墙洞孤独地守在那里，没有人去注意它。
事情于是又不简单了，因为有个女孩发现了这个洞，在一次考试时那个教室用作考场，这个女孩的座位在后墙角，她一找到自己的位置就瞥见了那个洞。
女孩想，那里怎么会有个洞？这里是教室啊，教室里是不允许挖墙洞的。开考铃响了，在老师发卷的空隙里她又继续想，有个洞也挺好玩的，我可以写一篇《教室里的洞》来发挥我的想像力，说不准还会有点轰动效应呢！于是女孩有些得意地考完第一场，好像《教室里的洞》已经问世并有了“轰动效应”。
考完后，她靠在那洞上，跟她同考场的几个同班同学叫她一起回家，她说：“你们先走吧。”考生们都走了，女孩就凑近墙洞并睁大了眼睛，她想看看里面有没有什么东西，结果出现了她没想到的情况——洞的另一出口上也“贴”着一只大睁着的眼！女孩吓了一跳，赶紧躲到墙角去，长长的发辫在空中如同一道优美的弧。
女孩站在墙角，眼睛还盯着那个洞。过了一会儿，有样东西从里面滚了出来。女孩看清是个纸团，就捡了起来，这时有人在门口喊：“要锁门啦！怎么还不走？”女孩就收拾了东西，一边走一边展开纸团来看：
洞那边长辫子的girl：
刚才你躲开时我有幸看到了你的辫梢，所以才这样称呼你。（看到这里，女孩摸了摸脑后的“麻花”。）十分抱歉！我并非有意惊扰你观赏这边的风景，只不过是在此考试时意外发现此洞，想研究一下而已。打扰了你的雅兴，请下午再欣赏风景吧，不会再有什么吓到你的了。
坐在洞这边的boy
女孩笑起来，把揉皱的纸条捏在手里回家了。
下午考完第二场，女孩冲洞那边“喂”了几声，但声音不是很大，不一会儿上午那只眼睛又贴到洞上，女孩把叠得整整齐齐的回条放在洞里的砖面上，很快有两根手指伸进来把它夹了去。
回家的路上女孩又笑，她在回条上写的是：
洞那边一只眼（很抱歉如此称呼，但我只看到你的一只眼睛，就勉强一下啦）的boy：
你倒挺有礼貌的，知道吓了女孩子是要道歉的，既然这样，那我就接受了。另外声明一下，我对那边的“风景”并不感兴趣，只不过也想观察一下这个洞。
坐在洞这边的girl
三天考试很快过去了，考了六场，隔了一堵墙的boy和girl通过墙洞进行了六次“纸上会谈”，没有人留意到这小小的墙洞竟也荣幸地做了三天的“邮筒”。
考完试还得上课，但女孩没往常那样专心了。女孩不时回头去看教室的墙，好像那里也会出现一个洞一样。但这里不是初三(2)班，是初三(4)班，没有人会在墙上弄个洞来挨老师的批评。
不知道曾经坐在墙洞另一边的那个boy长什么样儿，反正那只眼睛挺精神的，女孩想。
后来女孩真的写了一篇《教室里的洞》，写的就是上面那件事。她把它投到学校校报编辑部去了，因此事情又得以发展下去。
校报编辑人员都是本校学生，这一天负责阅稿的女生刚拿起一篇稿子就忍不住叫道：“哎呀，你们看这个题目真有意思，叫《教室里的洞》。”
洞？洞也有写头？几个主办人一拥而上，一个男孩奋力抢到那篇文稿，然后把稿子递给另外一个人。
另外几个人争相抢阅《教室里的洞》，一致同意，将它刊在下一期校报上。然后他们去请示主编——原来就是先前抢稿的那个男孩。最后得到他的“批示”。
好了，现在女孩果然让《教室里的洞》有了点“轰动效应”，因为这以后很多外班同学都到初三(2)班教室去目睹那个墙洞以确定文章的真实性。最后学校终于派人来把它给封了。
随后女孩收到一封信，打开一看——是他！洞那边的boy！女孩忽然觉得很高兴。男孩在信中感谢女孩还记得他，还问了女孩很多问题。只是男孩没留班级和姓名，只说如果女孩有回信就请放在校报投稿箱里。
女孩真的把回信塞进校报投稿箱，然后在每天固定的取稿时间暗暗注意来开箱的人，结果一连几天都是一个戴眼镜的女孩来取稿，女孩侦察男孩行踪的行为失败了。
女孩就不再侦察，她渐渐习惯每星期收一封信。就这样到上学期末，女孩知道学校有个男孩很喜欢语言学，也很擅长写作，知道这个男孩文笔流畅，很多话给人一种开朗、朝气蓬勃的感觉。还知道……但，女孩子不知道男孩子是谁。
初三下学期到了，女孩所在学校与其他几所中学要在三月八日联办一场英语节目汇演，每班要出一个节目。初三(4)班的演出代表是女孩。
三月八日那天，出场前女孩很紧张，不停拿手指绞着自己的辫子，她还是第一次参加这样的演出。第二个节目正在进行时，有一张纸条不知从何处传到女孩手上。上面写着：“洞那边长辫子的girl，请你放松一些！洞这边的boy！”啊，熟悉的笔迹！不知怎么的，女孩果真放松了一些。她闭上眼睛，想起刚才好朋友一个劲儿地说笑话让自己轻松，还有班主任说：“你只要自然地表演，别的什么也不要想。”
女孩的节目排在第三位，到她上台了！她唱的是一首很好听的英文歌，开始有点别扭，后来就自然了，还很投入，大家静静地听着。下场时掌声如雷，一个坐在前排的男孩使劲地鼓掌，女孩甚至要认为整个观众席的掌声都是他带响的了。男孩是用非常兴奋的眼神看着她的，那双眼睛很有神。
女孩谢了幕，在走到通往后台的门前时，猛然记起了什么。当她转身想再看看台下的时候，主持人已从另一边出来并开始报幕了，她只好走向后台去，心里隐隐有一丝失落。
再写信时女孩就直接问男孩名字，男孩却说这并不重要。既然人家都不想说，女孩也就不再问。但女孩心里从此有了小疙瘩。
日子从岁月的枝头滴滴滑落，即将参加中考的女孩被沉重的习题试卷和师长的殷切期望压得气喘吁吁，她不再到校报投稿箱去了。男孩写信来说：“现在学习那么紧张我就不打扰你了。”之后就没有信来了。女孩在两个星期都没有收到信的时候，忽然很怀念那个墙洞。但她马上就发现自己连停下来怀念一下的时间都挤不出来了。
于是那个被封了的墙洞被锁在了女孩脑中最深处的角落里，积满灰尘。
中考终于过去了，女孩可以卸下重担开始做些别的事情了。
她首先拿出了毕业留言册，那是很多人在毕业告别晚会上默默传递友情的载体。女孩也是一样，还把以前同学赠的照片一一贴在空页上，让照片上的人来填补空白。女孩的留言册上写满了回忆和祝福。女孩细细地看，看得很感动也很感伤，她发现写在那些没贴照片的纸页上的名字，有很多在自己的记忆中很模糊了。
翻到最后一页时，女孩看见一张陌生的照片用透明胶带贴在上面。女孩盯住那一双神采飞扬的眼睛却记不起是谁。于是把胶带小心地撕掉，准备用胶水把照片粘在那里。翻过照片，一行熟悉的字迹出现在女孩眼前：“我不会忘记从墙洞另一边甩过辫梢的girl！”
女孩急忙把照片再翻过来，用手蒙去一只眼睛，记忆最角落的那扇门砰然而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