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榜专题|才华横溢,却难称"巅峰"--评烽火戏诸侯[雪中悍刀行]

才华横溢，却难称“巅峰”

——评《雪中悍刀行》

导语

烽火戏诸侯，网文大神。因其“文青范儿”十足的写作风格被认为是网络“文青作家”的代表人物之一，但也因其长年“太监”（即尚未完结就放弃更新）被戏称为“大内总管”。其代表作有《极品公子》（2005）、《陈二狗的妖孽人生》（2009）、《雪中悍刀行》（2012）、《天神下凡》（连载中）等。《陈二狗的妖孽人生》已被改编为网络剧并于腾讯视频首发，口碑颇佳。

《雪中悍刀行》自2012年6月29日起连载，2016年8月31日发表最终章《小二，上酒》，塑造出了一个大气磅礴而又波诡云谲的江湖世界。全书共计450万余字，完结当月居纵横小说网男频小说月票榜第7位。该作还曾于2015年获首届华语网络文学双年奖（浙江省网络作家协会主办）银奖。

网文圈对《雪中悍刀行》（以下简称《雪中》）的评价可谓是一天一地，爱的人说它“倾城倾国”，说其中的江湖好过金庸古龙。不少慕名而来的读者则高呼上当，网评家安迪斯晨风就认为《雪中》是“把主菜扔了用花椒大料陈皮熬了一锅汤”（见安迪斯晨风微博，2016年10月21日）。

“彼之仙草，我之毒草”，网文中这类真诚地认为对方书友非“傻”即“白”的情景其实不算罕见，但《雪中》的流行及其引发的争议却是别具意味。

安迪斯晨风微博，2016年10月21日

“《赘婿》《雪中悍刀行》和《将夜》是否是目前为止网络文学的巅峰表现？”，知乎社区上的这一提问已有了上百个回答（2016年2月至12月），在以网络文学为主题的问答里可以说是顶热闹的。激发读者讨论热情的关键词是：“巅峰”。寻找《雪中》的位置，在此种精英读者已然自发开启对网络小说经典化可能之大辩论的情势下，就变成了对整个网文评价体系都相当重要的一次定位。于是，我们必须正面回应这一问题：《雪中》能否够得上目前网络小说的“巅峰”水平。

《雪中悍刀行》书影

以“人物性格”为叙事中心的《雪中》，在近年来的网文里堪称是“独此一家”，写这样的小说最要紧的是才华，这是学不来的。徐凤年、李淳罡、姜泥……书中不但有无量高人雅士，有王者之痴、匹夫之怒、美人之勇；连一把兵器也要唤作大凉龙雀，和主人一般潇洒——此剑抚平天下不平事，此剑无愧世间有愧人。

喜欢《雪中》的可不是什么“小白”，几乎都是入坑多年阅文无数的“老白”，烽火是靠才情征服了这些已经开始挑剔起来的读者。他重新演绎了一个似旧实新的江湖，试着用工笔画出无数漂亮的人物，无穷美妙的场景，再用情义将它们熔铸到一起。天下可以没有江湖，但必须有侠士；世间可以没有侠士，但必须有侠气。凭着这股子贯穿古今的侠气、豪气、意气，前现代的江湖风云，后启蒙的现实处境，似乎都能伴随着第一章与最终章处的两声“小二，上酒”，在迷醉里化成了同一片天地，同一个酒嗝。

要是真的能让所有人再大醉一场、大梦一回，《雪中》或可与《将夜》（猫腻）《赘婿》（愤怒的香蕉）媲美。然成也才情，败也才情；《雪中》多见才气挥洒，但惜未能气贯长虹。烽火另一个比“文青”更为读者所乐道的标签是“大内总管”，自他于2005年以《极品公子》正式出道以来，作品中“太监”（未完成便停更）的数量要远超过完结的，《雪中》之前的《天神下凡》（2010）与《桃花》（2011）都是在一个极漂亮的开篇后就戛然而止。据说当年金庸曾惜才于古龙：性格上有弱点，做事不能坚持。或许也是性格上的善始而不善成，导致烽火的才情未能得到足够的打磨，时有妙悟妙语，但水平并不稳定，对语言的运用也远没到炉火纯青的地步。

历时四年多，近五百万字的《雪中》把烽火的优点和缺点一并放到了最大。人物有灵气，场面有意境，但总是差那么一点落不下来，老是在变着花样的修饰、重叠与夸张里，把不少人物的“性灵”给绕没了、磨破了、玩虚了，结果便是失掉了合理性，更缺少层次感，反倒有些矫情和奇怪。烽火想把中国历史上那些最令人心折的人物、最让人向往的画面化用到书里的庙堂、江湖与沙场中，但他的笔力撑不起来他心中的那个繁华世界，常常是该收时放，且一放就不可收拾；又在该简时繁，该繁时更繁。

除了笔力稍欠火候，人物立不起来的一个更重要的原因是价值观没有落到实处。相比《将夜》将“自由与爱情”落进“大唐和书院”，《赘婿》把“启蒙立场”植入“家国天下”，《雪中》少了一以贯之的“硬菜”，而主题的缥缈直接导致作品结构的散漫和气质的虚浮。在《雪中》里烽火更多是在追求一种“漂亮”的感觉，一路顺流而下，却对世界架构和故事主线缺少整体的设计，但五百万字的大长篇不可能主要凭灵感，何况作者的“灵感”有时还不灵。

对于大部分土生土长的网文“老白”，由于已经阅尽千文，心中早已有一万种爽文套路，高举情怀的《雪中》带给他们的兴奋和沉醉的确也是第一流的，甚至是前所未有的——这一群体通常是只看网文，对网文之外的文学世界既不了解也无甚兴趣去了解；但是对于跳出网文之外的那部分更加精英的“老白”读者，《雪中》则还不够入味。这大概是《雪中》在“老白”群体中获得了如此截然不同的评价的原因。

《雪中》虽比《将夜》和《赘婿》稍逊一筹，但它的产生和流行却足以证明培育有经典潜质的网络小说的土壤已经成形。有几流的读者就有几流的作品，这些已经不再停留于简单的欲望满足的“老白”，在无比热切地期盼和呼唤着“巅峰”。为此，他们能够忍受《赘婿》作者愤怒的香蕉的龟速更新，也能忽略《雪中悍刀行》中烽火戏诸侯的种种不足，不但源源不断地为他们订阅、投票和打赏，还持之以恒地向他们提供灵感、建议与赞美。烽火此番能够坚持四年多且完本，没有“戏诸侯”，可能也离不开忠诚粉丝的狂热支持。

其实《雪中》写到中段，烽火写人写情已经是老辣了不少，可惜这一口气还不够绵长，到了最后又脱不开“烂尾”的嫌疑。不过经过《雪中》数年数百万字的艰苦磨炼，或许可以期待烽火继续在东方玄幻与仙侠领域深耕，创作出一部实至名归的“巅峰”之作。

文/吉云飞

编/韩思琪 王玉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