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为何没有迈向资本主义社会
中国有很多时期,比如宋朝,社会繁荣,工商业发达,今天不少著名的手工业中心,比如景德镇,就是在那个时候开始形成的,那时中国商船队远航到达过阿拉伯海,工业对外贸易甚至占据了政府财政收入的大头,可是就是这种和初期资本主义发展十分相似的社会,为何在发展了几百年后,却并没有发展成资本主义社会,反而毁于蒙古人的入侵,其在科技方面达到的成就再也没有被超越呢?本来最有可能第一个迈向现代社会的中国,为何直到1840年依然是一个封建社会呢?李约瑟先生据此提出了“李约瑟难题”有很多历史学家给出了基于政治制度,文化传统的解释,不过我有我自己的看法,我不太清楚历史界对中国封建社会的看法,也许我的看法和主流历史学说相似。我将先考察西方资本主义社会的诞生和发展,并通过中西方对此来看资本主义社会的特殊性。
什么是现代社会?现代社会就是现代资本主义社会。在西方从封建社会中孕育出资本主义社会有几百年时间,也就是13到16世纪,在这段历史中,有很多国家或地区,其城市化水平高、工商业发达、社会开明、是当地的政治经济文化中心,比如12至14世纪时汉撒同盟所属的波罗的海沿岸各城市,以及同时代的德国内陆自治市,以及文艺复兴时期时的意大利各城邦。这些国家和地区和同时期我国的东南沿海地区一样,由于他们主要是一个个城市,我在下文中将称呼他们为城市。
这些城市大都处于资本主义萌芽或早期状态,不过资本主义在早期或萌芽阶段有一个特征:它的生产技术,生产工具依然停留在封建社会的水平上,工业依然以作坊式手工业为主,生产基本上靠的是人力,如果想扩大产品产量,只能雇佣更多工人,由于当地的工人成本较高,又因为这些地方还被封建社会、封建国家包围,封建社会的大部分人口基本上都在他们自己的土地上劳作一生,城市不太可能从这些地区大规模雇佣廉价的自由劳动力,因此难以扩大生产规模,又因为封建社会是一个自给自足的社会,对工业产品的需求量不大,只有向他们出售奢侈品才能赚钱,因此这些城市的手工业通常采用作坊手工业的生产方式,这种生产方式生产力并不高,但需要的人数较少,同时可以生产出高质量高利润的奢侈品,当时的城邦贸易所出口的主要就是奢侈品,比如瓷器、玻璃制品、丝绸、高档衣物、高档家具、葡萄酒等,这些商品的买家不可能是底层人民,只能是封建主们(波罗的海沿岸城市出售的倒是焦油、木材、纺织品、铁矿石、啤酒等大宗商品,可是因为在其他地区也有生产,市场狭小,这些产品也只能在汉撒同盟内的城市出售) ,从这我们可以看出早期资本主义的又一个特点:他能和现存制度和谐相处,甚至可以说是现存制度的补充,这种资本主义城邦可以说是古希腊古罗马工商业城邦城邦的继承,所不同的是后者使用奴隶作为劳动力,生产出来的奢侈品是卖给奴隶主。这种资本主义压根就没有消灭封建社会的想法,也不可能将他的生产方式、文化、政治制度推广到全世界,这些城市之所以形成,是因为一些特殊的、其他地区不能实现的条件,比如交通便利,靠近城堡等造成的,例如威尼斯之所以商业发达,主要是因为这里的地理条件特别适合海上运输。而现代的资本主义工业区在哪都可以建造。这些城邦发达所依靠的地理优势一旦丧失,他们的衰落几乎不可避免,新航路的开辟,让意大利城邦失去了对东方商品的垄断,断了他们的财源,之后他们只能依靠放贷维持度日,他们将大部分的资金带给西班牙,结果西班牙后来根本无力偿还所欠的债务,这些意大利城邦最终破产,随后不可避免地丧失了过去的一切辉煌。
19世纪,这些曾经的先进城邦不断抗拒现代资本主义,因为他们的主顾就是封建主,一切反封建的运动都会让他们失去生意,于是他们成为了封建统治者的帮凶,在德国1848年革命时,正是因为这些小资产阶级的保守和反动,革命最终失败。
中国的东南沿海则略有不同,欧洲那些早期资本主义城邦还只是依附于封建主,中国东南沿海则是直接被封建政府控制,所以不太可能制定有利于自身工商业发展的政策,因此在这里,资本主义发展的可能性更不乐观。那些进行大规模生产的工商业城市,比如景德镇,也输出的也只是奢侈品,而且整个生产过程也只是依靠自然力或者人力。客观来说,只有社会发生进步,人的劳动能生产出更多东西(进而能获得更多收入)时,才会有新的需求,而且这时人们才会钱来购买以前他们可以自己生产的东西,比如衣服等。可是整个中国历史上都没有发生过类似的变化,中国的大多数人口,农民,始终在温饱线上挣扎,农业生产从来都极度依赖气候条件,可是从宋代末期开始,中国的气候持续变冷,各种气候灾害频发,根据统计数字表明,从唐代以后,中国的农业生产力其实逐渐停滞,到后来甚至下降了,由于土地有限,而人口越来越多,农民们想要从地主那里获得一块土地就要付出越来越高的代价,最终引发了一次次农民起义,造成了社会生产停滞,大量财富流失。这也一次次阻断了资本的积累。恐怕正是这些原因,让中国没有进入资本主义社会。这些工商业城市直到明代和清代依然没有太大的变化,只是生产扩大了,明代或清代的那些大商会,也只是在商品的流通和高利贷方面有着资本化的运作,但他们依然不能看做资产者,由于国内市场和对国外的出口能力已经到达了极限,他们的利润很难再增加了,所以他们的资本不是用于资本再生产,而是用于满足自己的需求,比如向统治者购买各种许可和特权,他们依然是封建社会的一个组成部分,尽管他们的作用越来越重要。正是因为封建社会越来越需要他们,他们绝对不可能和封建社会开战,马克思说过,大地产和金融贵族的结盟是天然的,这句话不仅适用于奥匈帝国,也适用于中国。就算中国这些商会没有受到后来农民起义,外国入侵,清朝灭亡带来的政治动荡影响,并成功建立起世界市场,它最终最多也只能是达到荷兰的水平,依然要被代表大工业的英国打败。
现代资本主义,或者说,真正的资本主义,是大工业生产的必然产物,大工业所用的机械化生产能够用很少的人生产出大量的产品,其生产成本远低于家庭手工业,而农业的资本主义规模化生产方式相比于封建小农经营的小块土地有着压倒性优势,工业和农业的资本主义大生产将彻底炸毁封建制度。
在资本主义大生产表现最明显的英国,资本主义是这么发展起来的:由于是一个岛国,英国很少受到外来侵略,因此社会发展不会被打断,同时还可以让他们发展海洋贸易,由于国内的残酷镇压以及地域狭小让政府很容易围剿农民起义军,所以国内可以在没有毁灭性动乱的前提下通过圈地运动得到了发展资本主义必须的大量自由劳动力,又因为英国盛产羊毛,而毛纺织业很容易形成工场手工业(马克思在《德意志意识形态》中对此做过阐述,在此不赘述。),这就形成了早期资产阶级,相比于那些城市,英国由于国土较大因而拥有更大的实力,地处偏远难以侵略,这些都保障了工商业不受外来政治军事干扰。由于新航路的开辟,英国在海洋贸易中获得大量利润,这些利润被用于进行工业建设,由于交通的优势以及英国人极为擅长海洋运输,他们可以从印度运输大量的棉花,由于欧洲不产棉花,于是英国人用先前在毛纺织工业之中获得的利润来办棉织品生产厂,让英国的棉织品能够向整个欧洲销售。为了降低运输成本,获得更高的利润,他们建设道路,运河,更多的工场,资本就这样滚雪球一样壮大。又因为国内有煤有铁,为英国的机器制造业打下了基础,马克思主义基本概论上有这么一句话“社会上一旦有技术的需要,这种需要就会比十所大学更能把科学推向前进”,正是因为依靠工场手工业已经不能满足市场的需求了,英国人才不断常识新的提高生产力的技术,最终造出了蒸汽机,蒸汽机的原理并不复杂,一个善于观察的人就能根据烧水时的壶盖跳动的现象造出原始的蒸汽泵,这种动力的优势在于它可以提供比人力大的动力,并且可以连续不停的运转,任何能买到煤并有水的地方它都能运行,可是如果想要让他的运转成本低于人力,就要提高机器运行效率,改善它的运转稳定性,也就是说,要找它的各个部件的最佳形状、要让气缸的密封性更好、各个零件之间能紧密连接在一起、还需要添加一些小零件让它能稳定的运行,所以蒸汽机在当时属于精密仪器,要想设计一台优秀的蒸汽机,你需要有可靠的测量工具、精确的图纸、计算出它各部件的的运动情况,所以需要精通数学、物理学,理论科学在这里第一次直接应用到生产力上,最终取得了举世瞩目的成就。蒸汽机的应用越来越广泛,这也让它的得到了更多的改进,蒸汽机运转相比于人力劳动逐渐具有了压倒性优势,最终一切需要动力的场合都用上了蒸汽机。
而在中国,由于庞大的人口,劳动力价格的低廉,任何更多的需求都可以用更多的人来生产,所以始终没有革新技术的需求,最多只是革新生产工艺。古罗马没有在生产技术上带来任何变化,尽管那时候希腊人设计的汽动活塞(原始的蒸汽机)已经用于开关神殿的大门,马拉的收割机已经在高卢投入使用,可是当时大多数工农业生产依然普遍使用奴隶劳动,原因就是因为当时的劳动力(奴隶)价格低廉,生产成本低到没有降低的必要。
大工业生产最终也可以应用到军事上,让武器和弹药的价格变得非常低,由于大规模通用零件的生产,军械的维护费也降低了,大量的资本让扩充军队成为了可能,而封建国家或更落后的国家或地区与资本主义国家之间,在军队质量上有了巨大的差距,也就是说,对于资本主义国家来说,封建制度的国家软弱可欺,于是十九世纪就是资本主义用到处扩张,用坚船利炮轰来封建国家的大门,用残酷屠杀将落后地区变为殖民地,从而获得更多原料产地和更大市场的历史,如果说中国有过资本主义社会,那最多也是资本主义初级阶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