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爱够的事业
我是上个世纪90年代初开始从事党员电教工作的,那时我们新疆的电教工作才起步不久。在电教岗位上,我结识了无数用灵魂照耀我心灵的先进人物,拍了很多回忆起来就有幸福感的专题作品。如今提起电教工作,仍然深情系之。
在干电教以前,觉得拍电视片很好玩。后来拍党教片,却发现这里面其实不简单。一次,为石河子热电厂的一位优秀电焊工拍一部名为《焊花情》的专题片。在跟拍的几天里,下管沟,爬高空,寻常事也。有些管沟,人只能爬着进去,焊花落在焊工的脸上、身上,衣服上冒烟却顾不得扑灭。一天,突然有个工作让他立即去干,我要跟去,党办的同志不让。我说焊工都不怕艰苦,我摄像的怕什么?我坚持跟他去了。一个锅炉内的管子漏水,他要钻进锅炉内去焊接。他前脚进去,我后脚就跟进去。锅炉里黑得伸手不见五指,只听焊枪“咔嗒”一声响,焊花飞溅,一个巨大的黑影投在了锅炉壁上。我急忙打开射灯,迅速抢拍。也就是一分多钟的时间,我的脚底被烧得像着火一样生疼,汗水顺着裤管流进鞋子。我站立不稳,几乎要休克,赶紧往锅炉外面爬,一粒还冒着烟的焊渣这时嵌进了我的手掌心。而他,十几分钟后才从锅炉里爬出来。
那部片子成功了。群众亲眼目睹了焊工艰苦的作业过程,从中体会到了取暖和用电的来之不易。而那位电焊工受到电视片和群众的鼓励,再接再厉,后来成为国家级优秀人才。在年终的拔尖人才座谈会上,我们俩把手紧紧握在一起,一句话也没说,可彼此眼中却闪烁着互相鼓励鞭策的话语。
哈萨克牧民苏布罕是新疆兵团的劳动模范。有一年组织部让我们拍摄苏布罕事迹专题片。山里有好几个苏布罕,都很优秀。每到一个地方,我们向牧民了解苏布罕,牧民们就滔滔不绝地告诉我们苏布罕的工作业绩。但等找到牧民所说的苏布罕时,却都不是我们要找的那个苏布罕。这个过程真有些像电影《五朵金花》的故事情节,因此我们把片名定为《寻访苏布罕》。
寻访苏布罕是一个艰苦的过程。当时我们电教中心就两个人,助手是一个年轻小伙子。天山巍峨险峻,山路陡峭难行,马匹、牛羊和骆驼都经常摔下山去,而助手是进山的前一天在公园里学习的骑马。我们到达进山的转运站,哈萨克牧民把我们的设备全部打进骆驼的驮子里,组织科的同志给我们每人牵来一匹肉乎乎的马,我们随着送给养的队伍一起进山。当时我提出要把摄像机拿在手上,牧民笑话我:我在娘肚子里就骑马了,还不敢那样,难道你的技术比我高?
翻过大牛冰大坂,到了第一个牧场,海拔在4000米左右。山梁上有几朵雪莲花在雪里盛开。我们惊喜地去采摘这几朵雪莲花。短短的几步路,来回用了近40分钟的时间,只觉得耗尽了所有的体力,脸部发麻,嘴唇发青,喘着粗气。在这里行路太难了,两腿跟挂了沙袋一样沉重,走路时巴不得把全身的东西都扔了。路远不说,天气变化也极快,倏忽之间就会从艳阳高照变成大雾弥漫。太阳出来时穿衬衣晒得皮肤疼;大雾袭上来,穿着军大衣还冻得瑟瑟发抖。那时候我才理解为什么年龄大的哈萨克牧民一年四季穿着老羊皮袄,不是他们不知道冷热寒暑,环境使然也。
我们前后翻越了四次冰大坂,拍摄了八天。最后是一场大风夹着冰雹,掀翻了我们的帐篷,把我们送出大山的。
当我们再次去深山,是带着自治区党员电教中心配发的发电机和电教片去的。哈萨克小伙子争着把他们的好马交给我们骑,哈萨克大娘把滚烫的奶茶端给我们,欣喜地说:春天来了花开了,见到你们心开了!太感谢你们了!
做电教工作的这些年来,拍过很多反映先进人物事迹的片子。和先进人物在一起,你会觉得情操得到陶冶,境界得到升华。记得有一次,去拍一个在国家级贫困牧区工作40多年的上海支边医生,他被当地牧民说成是马背上的神医。当时已是深秋,据去过的几位同志说,没啥好拍的,没有什么出彩的镜头。我们是半夜到那里的,第二天早晨,看见一群群的羊在山坡上吃“石子”,我就很纳闷,跑到羊群里去看个究竟。原来,这里终年干旱,草长得极短,牛羊只好把嘴贴着地皮吃草末,远看上去,就像在吃地上的石子。驾驶员把一个破纸箱子扔出汽车,几头牛冲过来抢着吃。这样的环境牧场上的人能好过吗?果然,我们在采访中了解到,这位上海医生经历了许多的艰难困苦。他有一个女儿,在上海的家里,一听说有人回上海接她去新疆,她就会吓得大惊失色,东躲西藏。医生有无数个理由离开这里,但是,这里的牧民爱戴他、需要他,并且留住了他。
片子拍完了,我们回程,但时不时还会想起那些吃“石子”的羊。冰雪路面太滑,我们的车翻了。但是,我们没有沮丧。那天,我像诗朗诵一样,说了几句话:
我们前进在坎坷的路上。
死亡之神却在路堤下嚎叫:
“过来,过来!”
“嘭!”的一声,我们的车翻了。
在这人世间,
我该爱的还没爱够,
该恨的还没恨透,
去他妈的死神!
扶起车来继续走。
(作者为新疆石河子市委组织部干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