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nge"交换商店:五道营胡同里的一台交换机

　　我的女友快步走在前面,今天她是专程来胡同的交换商店里换东西的,心也被快乐托得仿佛古人千里之外送的鸿毛,轻得要飞上天了。我说:“人家恋人都是携手并肩地逛街,咱俩倒好,一前一后,走路跟老夫老妻似的。”她驴唇不对马嘴地回答我:“你多注意看看右边,听说交换商店在胡同里面一个右拐的地方,咱们可别走过了。” 　　不出她所言,我们在胡同紧里头一个右拐的地方找到了这家交换商店。白底蓝字的灯箱让我俩眼前一亮,门口排队的人群更是叫我俩困惑不已。走近店门前,木门框上贴着的小纸条给了我答案:“店内顾客超过5人,请您在门口等候。”想不到交换商店这么火啊! 　　 　　不做“南锣”的接班人 　　“Change”交换商店的老板姓聊:圆领T恤、短裤、人字拖。聊老板一副邻家大男孩儿的打扮透着亲切,与交换商店的风格不谋而合。闲聊之中,聊老板告诉我,他的商店人气火爆还是从今年夏天开始的,其实在去年冬天的很长一段时间里,商店都可以用门可罗雀来形容。 　　2009年的12月,聊洪斌和他爱人在五道营胡同紧里头、一个丁字路口右拐的地方租下了这间门脸房。那个时候的五道营胡同已经进驻了30多家商铺,聊洪斌的这间门脸房地理位置并没有什么优势,他装修的时候也没有大张旗鼓。“都是老房子,虽然签合同的时候房东没说什么,但把人家祖辈传下来的房子装修得面目全非了,我心里肯定过意不去。还是尽量不动吧,这样房子跟周围的环境看着也比较和谐。”聊洪斌含义无穷地望着他的交换商店和我说。 　　让聊洪斌始料不及的是,商店开张后生意异常冷清,比2009年北京的那个冬天还要冷。而且聊洪斌发现,不光是他的商店生意冷清,整个五道营胡同都人影寥寥。有那么几次,他盼星星盼月亮,好不容易有个顾客走到了他商店旁的丁字路口,那顾客竟兀地转过身,原路返回了,根本没往右边看一眼。 　　那之后没过多久,街道的书记以及其他领导组织五道营胡同的商户们一块儿开了个会。会上书记说明了街道政府的想法:准备大力开发五道营商业文化胡同,要让这条胡同繁荣起来。街道的领导们想听一听胡同商户们的意见。起初商户们都有点含蓄,领导索性就逐一点名地叫大伙发言,想不到这一下还真打开了话匣子。让领导们惊讶的是:竟然有将近90%的商户并不希望五道营胡同得到“大力”发展,或者说不希望五道营胡同发展成一个闹市。会上,聊洪斌也提出了自己的想法,他认为来五道营胡同做生意的商户们实际上是客人,胡同里的住户才是五道营胡同真正的主人,所以胡同的商业发展不能影响住户的生活。谁曾想,聊洪斌的意见引来了旁边一位开餐厅洋老板的怏怏不快。洋老板直言不讳地说:“我签了合同,交了很多钱,怎么不是主人?怎么没有权利?”事后聊洪斌告诉我,这个误会全是由东西方的文化差异造成的,洋老板说的“主人客人”在法上,他说的在情上。 　　“其实是我们现如今对这条胡同的要求提高了。来胡同的抽粪车可能会让商户们眉头紧锁;开车来的顾客们又嫌五道营胡同停车位少;可能还有人觉得胡同的安保不够好,应该加装监控设备……”聊洪斌五味杂陈地接着说,“其实它原本就是一条胡同,和北京的千百条胡同一样,住的都是普通老百姓。这里不是高档社区、高档商业区,我们不能一上来就以这样的标准要求它。我和很多店主都聊过,他们都不希望这条胡同变成下一个‘南锣’,只是希望在不改变胡同风土人情的前提下进一步完善相关的设施。如果五道营胡同自身的个性没了,胡同里生活的人又都拆迁走了,那么胡同的精气神儿就没了,剩下一个胡同的空壳子,顾客会觉得逛五道营胡同跟逛西单、王府井没什么区别,那商业文化胡同的意义也就不存在了。” 　　 　　“如果你不知道往哪儿扔, 　　就往这儿扔” 　　起初,聊洪斌开的并不是一家交换商店,商店主要经营的是铁皮复古模型:马车、老爷车、哈雷摩托、加油站……经营这种模型生意的商店在北京几乎没有。但问题也接踵而来,很多顾客根本就没见过这种模型,以为这是一家铁皮玩具店或是仿真车模店。“商店在一个月里,偶尔有一两位顾客,进门后像发现宝藏一样说一句:‘北京还有这样的一家店啊!’然后不问价钱地买走好几件。不过大多数顾客还是看的多,不懂的人多,买的人少。”聊洪斌笑着和我说。为了盈利,聊洪斌和他爱人不得不想办法,他们把原来开酒吧剩下的小工艺品拿来卖。这些小工艺品有些是朋友旅游回来给他带的,有些是光顾酒吧的老外们送给他留着玩的。由于这些工艺品来自世界各地,十分独特,所以卖得特别快。聊洪斌就开始琢磨:这些东西就那么几十件,卖完了哪进货去啊? 　　有一次,聊洪斌和一位外国朋友闲聊。老外无意间和他说起了国外有一种商店叫Swap Shop(交换商店),就是把你家里闲置的、不要的物品拿到Swap Shop,一件换一件,从商店里拿走你需要的东西。老外一句话突然让聊洪斌来了灵感,他觉得每个人家里肯定都有很多闲置物品,或是单位发的,或是公司活动送的,因为不是自己买的,所以有些东西家里根本用不着。现今,这些东西到了最后只有一个渠道,被当作废品来卖,之后被分解回收,但如果有一家交换商店,可以把这些闲置物品的使用价值再次提供给消费者,那是多有意义、多有创意的一件事啊!聊洪斌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了妻子和朋友,他们觉得这简直是天方夜谭,因为这更像是公益事业,开这样的店你怎么盈利啊。 　　不管怎么样,聊洪斌还是想试一试。他在一个小折叠桌上贴了“交换商店”四个字,把它立在了店门前,又在门前的小黑板上写了一句:“如果你不知道往哪儿扔,就往这儿扔。”没过两天,聊洪斌开门营业,竟然发现门口有一塑料袋交换物品,交换的人呢?把东西放在门口就走了……这件事让聊洪斌深受感动:其实人们有很多好的愿望,只是没有一个渠道可以让他们去做,如果有人提供了这样的渠道,多数的人并非是麻木的。 　　 　　打造:一台交换机的诞生 　　聊洪斌一开始经营交换商店,完全是摸着石头过河。他完成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交换是和他的邻居。邻居用两个化妆品换了聊洪斌一个化妆品。邻居很高兴,因为那两个化妆品是朋友送她的,并不适合她的肤质;聊洪斌也很高兴,他觉得换来的这两个化妆品,哪个售价都和换走的差不多,这样以少换多,商店的货源乃至盈利就有希望了。但问题就像尾巴似的跟了过来,聊洪斌店铺的面积十分有限,总这样以少换多,库存成了个大问题。另外,聊洪斌还经常遇到购物狂前来交换物品。这些购物狂都是把车开到他的店门口,然后从后备厢里卸下一包袱一包袱的东西,往他店门前的地上一摊。聊洪斌每每看到这一幕,总会无奈地说:“我觉得你自己摆个摊都没问题了。”和这些购物狂交换物品让聊洪斌发现,进行交换的过程中还存在着很多不便之处:首先,聊洪斌要逐一告诉顾客这件东西可以换店里的什么,那件东西可以换店里的什么,如果交换的物品很多,这个过程会让店主和顾客都很头疼;再者,聊洪斌要根据顾客拿来商品的价值告诉顾客你可以换店里的哪些东西,而这些东西往往数量有限,其结果是很多顾客说,我对你给我提供的交换物品并不感兴趣。 　　为了解决这些问题,聊洪斌对物品交换的模式进行了改进,用他的话说就是创造一个交换的平台,打造一台全新的交换机器:店主和顾客通过协商,先对交换物品的价值进行评估,然后店主收下物品,顾客获得虚拟货币。之后,顾客用自己手里的虚拟货币在店里买商品,可以一次性消费,也可以在一个月内分成几次把虚拟货币消费掉。“这样交换物品就打破了时空上的限制。”聊洪斌笑着说,“关于库存的问题我也想了解决的办法,我拟了一个‘商店不接受的物品清单’,大致分成两类:一类是体积过大的物品我们不收;另一类是价值不菲的物品我们不收,像金银首饰、古董、名贵的服装,因为我不是专业人士,这些东西是真是假我看不出来。此外,我还在清单上加了一条,‘儿童交换物品需有家长陪同’,因为店里曾发生过小孩子背着父母把家里的东西拿过来进行交换的事情。” 　　 　　揭秘:一个伞套换一杯酸奶 　　并不雷人 　　来之前,我就从电视上听说了这个雷人的故事:一位顾客曾用一个伞套在交换商店里换走了一瓶酸奶。我好奇地询问聊洪斌是不是真有这样的事,他笑着娓娓道来。那天聊洪斌的店里来了一位外国客人。这位老外听说这是一家交换商店之后就特别感兴趣,想亲身体验一把,但他身上带着的东西全都有用,拿什么去交换啊?想来想去,最后老外把自己的伞套交给了聊洪斌。聊洪斌也明白老外的意思,就请他喝了一瓶酸奶。 　　 　　“Change”:改变生活内涵 　　看到这个英文单词我就很纳闷,因为在英文里change是“兑换零钱”或者“改变”的意思,exchange才是“交换”的意思。这样给商店起名字,难道聊洪斌就不怕有人来店里兑换零钱吗?聊洪斌说:“给交换商店起‘change’这个名字是有感而发,因为我看到很多人来交换商店以后都有所改变。一个爱购物的女孩儿,拎着一大袋子东西来这里交换,会不好意思地说下回再也不乱花钱了;还有很多大人特别聪明,他们带着自己的孩子来这里交换东西,用实际行动告诉孩子:没有付出,就没有回报。我给商店起这个名字,就是想改变,改变人们的生活观念,改变大家的生活内涵。” 　　编辑/韩旭 [email protect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