_走出象牙塔_是中国大学的选择吗_

理论探讨 1

走出象牙塔 是中国大学的选择吗?

孟 凡

摘 要 在现实的教育活动中, 走出象牙塔 的呐喊似乎已成为今天中国大学改革封闭症的当然选择。然而,我们概念中的象牙塔其实并非与西方真正的 象牙塔 相一致。本文通过比较研究,分析了西方大学 象牙塔 的发展历程和我国高等学校的发展情况,发现 象牙塔 从实质意义上而言在中国大学并未真正存在。因此,当前最重要的并不是 走出象牙塔 ,守护或重建象牙塔最为要紧。 关键词 象牙塔 走出 服务站 重建

中图分类号 G640 文献标识码 A 文章编号 1003-8418(2008)04-0001-03 作者简介 孟 凡,华中科技大学教科院博士生。湖北 武汉 430074

在现实的教育活动中,常常听到 走出象牙塔 的升华 。

的呐喊,我们似乎在不知不觉中普遍认同这样的逻

由此可见,用 象牙塔 来指大学从起始意义上

辑:说起象牙塔,必然就会联想到知识分子的清高、而言是褒义性的。而我们却将象牙塔简单指向牛角

故纸堆,盲目贬抑了 象牙塔 的本真内涵。由迂腐、孤芳自赏、傲世、不食人间烟火、理论脱离实际尖、等等,感觉这些与象牙塔天生联系在一起,甚至以为象牙塔几乎就是滋生这些秉性的温床。

此,确切了解西方象牙塔所代表的大学理念,真正把握象牙塔的精神实质,才能够拥有 走出象牙塔 的

19世纪的法国作家与评论家圣伯夫(Charles话语权。即使走出,也应该像西方 象牙塔 走出到AugustineSaint-Bewve,1804-1896)批评同时代消 服务站 那样的有理有据,而不是没有根据的空极浪漫主义诗人维尼(Vigny)时首次用到了 象牙喊。同时,在 走出象牙塔 之前,我们应该清楚自塔 这一词汇。它与 艺术之宫 (palaceofart)同己在多大程度上拥有着或拥有过象牙塔的精神实义。 所谓 艺术之宫 ,是英国诗人丁尼孙(Alfred质,象牙塔在多大程度上存在于我们之间。Tennyson,1809-1892)创用之语,即主张为艺术而艺术,无视现实社会的丑恶与悲惨,自隐于其理想中的美满境地进行创作。其称此境地为 艺术之宫 。 [1]因此, 早期的西方大学具有与社会保持一

一、追溯大学起源,了解真正的象牙塔精神

追溯大学的起源与精神,有助于从实质意义上

了解象牙塔的精神实质。大学起源于西方,萌芽于古希腊时代,希腊高等教育源于希腊诗人和自然哲

定距离以维护其学术研究和教学自由的历史传统。学家对其门徒传授自己的诗歌和学说,柏拉图开办这一状况使人们称誉大学处于 象牙塔 之内。 [2]的学园(Akademie) 常常被看做世界上第一所大还有学者说, 西方的一批传统大学,大都坐落在风景优美的田园和小镇上,远离喧哗的都市,以对社会的变化与发展保持一定的距离,在思索和冥想中探讨过去的文化遗产。由此,大学被人称为 象牙塔 。 [3]无论是哪一种解释,用象牙塔一词来比喻和形容当时的大学,都意在指那种摆脱外界束缚、放弃暂时利益、保护人们进行知识探索的场所。 象牙塔 作为一种象征,它提醒人们,大学是探求高深学问、追求真理、关注人类命运的场所。在象牙塔里,学生们以追求真理、探求高深学问为目的,学 [4];大学的诞生则是中世纪被称作universitas的学者行会。 学者行会在地方政府和教会之间取得

了一定的自治权(autonomy),即在学术问题上,学者们是一个自治团体,可以单独解决这一领域的问题。 随之,学者们也得到了另一种自由 学术自由(academicfreedom),即大学成员教学和研究的自由。可以说,大学自治和学术自由这两个概念都是中世纪大学的遗产,它为西方大学的发展提供了极为有利的条件,并对西方大学以后乃至今日的发展都产生了深远的影响 使得大学可以将研究高深

2 江苏高教 2008年第4期

了学术而学术 。

象牙塔的精神实质是 秉承于古希腊 知识即目的 的理性追求和中世纪的宗教信仰,把研究 高深学问 视为一种崇高的生活方式,作为一种职业,恪守 为科学而科学 、 为学术而学术 、 为艺术而艺术 、 为真理而真理 的价值准则,崇尚 学术自

作为高等教育系统的核心和灵魂而存在。在现时

代,没有象牙塔就像没有各类学院一样,高等教育系统将穷途末路。

三、 象牙塔 在中国没有真正存在过

了解到西方象牙塔的本质内涵,又综观西方象

牙塔 走出 后到服务站的变化,现在要做的就是审

由 (AcademicFreedom)、 学术自治 (Academic视我们所谓的 走出象牙塔 ,这样一个提法是否具Autonomy)、 学术中立 (AcademicNeutrality)的备合理性?我们要走出的这个象牙塔它在哪里? 学者人格 ,自觉维护大学作为 社会良心 之神圣不得不承认,中国大学既没有经历过类似西方殿堂的不屈精神。象牙塔的存在基石便由这 理性 科学 和 神性 信仰 来共同构筑

[5]

的象牙塔时期,也没有出现过像西方那样与社会的真正融合,在我国传统文化里缺乏象牙塔这种精神。 大学 开篇就提到个人完善的最高境界是 齐家、治国、平天下 。战国时期,郑子产不毁乡校,乡校

可以议政,孔子曾予以高度评价。诸子百家的学说也都没离开政治主张。更确切地说,中国的大学与政治自古就是紧密联系的,比如汉代太学的兴盛,就是社会体制操纵和利用的结果 太学的设立是汉武帝实施 独尊儒术 政策的重要步骤,太学成了集中培养统治人才的教育机构。 在我国传统文化

。

二、综观西方走出 象牙塔 到 服务站

自16世纪末,高等学校就开始了一个逐步面向

社会开放的过程,传播高深学问、从事纯学术研究的 象牙塔 在逐渐倾斜。从理论上分析,布鲁贝克认为高等教育存在的哲学基础有两大派别:认识论和政治论。认识论是把以 闲逸的好奇 精神追求知识作为目的;而按照政治论的哲学观点,人们探讨深奥的知识不仅出于闲逸的好奇,而且还因为它对国

家有着深远影响。从实践上来看,过去根据经验就中,除了战国时代的 百家争鸣 之外,历来缺少学可以解决的政府、企业、农业、劳动、原料、国际关系、术自由的环境和传统。这就很难形成一种象牙塔精教育、卫生等等问题,开始需要极深奥的知识才能解决。而获得解决这些问题所需要的知识和人才的最

面向大好场所就是高等学府[6]。于是,面向社会、众,大学在封闭中的开放成为历史的必然。

进入19世纪中期以后,高等学校直接服务于社会已成为常见的现象。高等学校社会服务职能无论

在观念上还是实践上,首先是在美国产生的。将赠地学院及美国州立大学服务社会、促进地方经济发

神。 就像鲁迅说的,中国多的是忠君死节的烈士,独缺为自己学说献身的勇士。当然,中国历史上历

代统治者对知识分子不是杀就是辱也是我们难以形成象牙塔精神的一个重要原因 特别是到了清朝,清政府采取高压手段大兴文字狱、销毁书籍,迫使知识分子只得 独善其身 ,埋头于故纸堆中,以求身家性命的安全。对于这一现象所带来的恶果,著名新儒家代表牟宗三先生说: 从此中国学问的

展这一教育思想发挥到极致的是 威斯康星观念 。传统、命脉就被斩断了。在此之前,虽有悲剧,但读 从理论上说,威斯康星观念的诞生使得美国承继书人还有理想性,可承续学问的传统,至此之后传统于欧洲大陆的大学模式彻底摆脱了象牙塔的束缚,得以直面美国现实社会生活,使服务成为继教学、科研之后高等教育所承担的第三项职能。

20世纪,知识经济正在形成。一方面,科学技术高度分化、高度综合并走向尖端;另一方面,科学技术深入到社会生活的每一个角落。这要求大学站在时代的前沿,将科学技术转化为现实生产力。这样的历史背景下的大学不仅仅是、也不可能仅仅是远离世俗的 象牙塔 ,而越来越经常地被喻为 服务站 ,高等学校与社会的关系越来越密切了,高等学校已经由社会的边缘走进社会的中心。正如美国当代著名教育家德里克 伯克所说: 第二次世界大战以后,大学是象牙塔的说法过时了。相反,有一张庞大而复杂的关系网把大学和社会其他主要机构连接起来。 [7]

当然,事实证明,西方大学成为 服务站 并非,就断了。演变到清末民初和西方接触时,面对种种大问题的挑战,中国的知识分子却丧失了反应的能力,就是因为已丧失了做学问的传统。 [8]

清朝末年,京师同文馆的建立是近代新教育的开端,是中国近代大学的开始,但由于它是救亡图存的产物,是 师夷长技以制夷 的产物,对西方大学的传统精髓,对那种探求高深学问、追求真理的象牙塔精神并没有从实质意义上吸收过来。毕竟, 中学为体,西学为用 的指导思想作为一种文化整合方案和教育宗旨是粗糙的,这使我们的近代大学没有从本质上吸收西方大学精神。严格说来,西方大学的本性、传统及其理想,并没有彻底地在中国扎根。可以说,这时的我们学习西方创办了大学,却没有走进 象牙塔 。

直到20世纪早期,留学德国、经过西方 象牙塔 精神沐浴的蔡元培先生从自由、民主出发,贯彻,

理论探讨

行了卓有成效的改革,为中国高等教育开辟了一片新天地;蔡元培先生还是萌发于 五四 之前、发展兴盛于20世纪20年代的 教育独立 思潮的拥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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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强大的理论科学立足的。哈佛现任校长萨莫斯在

提到 电子通信和电子交流 等一些先进技术时说 这一切都来自最抽象的知识 。可以说,哈佛亦站

教授 最抽象的科目 的最前者,为实现教育的真正独立,他设计了教育经费独在研究最抽象知识、

立、教育行政独立、教育独立于宗教的具体措施。言。这恐怕是因为哈佛有象牙塔。因为有,所以, 思想自由、兼容并包 的办学原则和 教育独立 的思想不仅促进了学术的繁荣,也初步形成了一种象牙塔精神。其 大学者,研究高深学问者也 、 大学为纯粹研究学问之机关、 大学者, 囊括大典,网罗众家 之学府也 的思想, 治学 和 治术 的学校应该分开 治学者可谓之大学,治术者可谓之高等专门学校,两者有性质之别 的主张, 教授治校、民主管理 的壮举全面体现了象牙塔精神。

但由于之后长期处于政权更替、社会动荡、经济落后的内忧外患之中,让人没有条件更无法安心

1971~1991年任哈佛校长的博克才说 走出象牙塔 。 同时,走出象牙塔并不是告别象牙塔。博克

认为大学应当关注自己, 大学在处理与外界的各种关系中,必须不断地面对各种道德问题和道德责任 ; 就大学的领导者而言,他们有义务全力保护大学免受外界对大学事物的决策干涉 。 纯学术研究 是象牙塔的本质所在,正是基于这一点来考虑社会需求,大学才从 传统上向国家提供了最伟大的服务 。

说守护或重建并不是指盲目恪守绝对的静止的

为学术而学术 ,更多的是由强烈的社会责任感、象牙塔概念,只是从大学的本真内涵考虑,象牙塔精使命感而产生的社会忧患意识和社会参与意识。神是其底蕴,守护是必须。只有当我们的灵魂里携1949年以后,大学有一段时间的稳定发展,即使是带着象牙塔精神再走出象牙塔,找准这种精神气质这样,更多的也是为祖国建设需要而学习而不是为

在我国现代高等教育系统中的适当地位,我们的高

学习而学习 建国以后,中国高等教育对民国时等教育才能走得更好。现在很多高校投入大笔资金期的高等教育进行了改造,基本上是 以俄为师 、建设学校的硬件设施,但因为没有象牙塔的精神氛 独尊苏式 ,这一阶段的高等教育强调为社会主义国家服务。随之而来的1957年的反右斗争和文革十年,知识分子被当作 臭老九 用来批判,知识的尊严遭到践踏;文革后期, 开门办学 的办学措施要求以工农兵为师,以阶级斗争为主课,以生产劳动为中心,文化课、基础课、专业课处于从属地位、甚至停开(如果说中国存在象牙塔,那么 开门办学 几乎就算是走出象牙塔了,这个彻底走出与大学的灾难几乎是同一回事)。1978年, 走出去 的喊声没有了,以 理论脱离实际 折腾知识分子和对大学的呵斥声没有了。20世纪80、90年代随着经济体制改革、科技体制改革、教育体制改革的深入,大学的教授们并没有经过别人 教导 ,自己就往企业跑了,去找项目、找课题。某些大学面对汹涌而来的市场经济,变得认不清方向,出现了思想的真空。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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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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围,一切都显得死气沉沉。即便是一所普通的学校,象牙塔精神也应存于校园之中,惟有这样,校园的一切才会变得有生气,大学也才能称之为大学。

重建象牙塔,意味着中国大学在市场经济的洪流中不应该被世俗所控制,以至失去远大的精神追求目标 早在1968年弗莱克斯纳就说过: 大学不是一温度计,要对社会每一流行风尚都做出反应。大学必须经常给予社会一些东西,这些东西并不是社会所想要(want)的,而是社会所需要(need)的。

四、不谈 走出 ,先说 重建

通过对西方高等教育从 象牙塔 到 服务站 这一过程的理性分析,再从古至今回顾中国高等学校的发展情况,发现中国没有象牙塔,准确地说,大

部分时候没有实质意义上的 象牙塔 。所以现在高喊 走出象牙塔 ,其实是很尴尬的 没有又何谈 走出 ?换言之,我们的大学是在没有走进 象牙塔 的前提下提出 走出象牙塔 这一想法的。认清这个现实就应该知道,现在要紧的并不是 走出象牙塔 ,真正的守护或重建最为重要。

毕竟,只有拥有了 象牙塔 ,才能谈走出。 哈,(责任编辑 沈广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