认识论之三十四:人的本质和解放

(2010-08-22 19:28:11)

在古希腊的神话中，太阳神阿波罗在其神庙的大门上赠予了世人“认识你自己”的箴言。

人的本质意义是什么？千百年来，引动了无数的思想家为此进行智慧的思虑和求索。对人的本质意义的探究，有着种种视域的切入。

从宗教上切入。

在《圣经》的世界里，人是上帝的创造，上帝赋予人类生活的乐园和无忧无虑的生活。人类的始祖亚当和夏娃在蛇的诱惑下偷吃了智慧之树上的禁果，背离了上帝的旨意，从而被上帝逐出了“伊甸园”。于是人类背负了先祖的原罪，男人需满面流汗地进行劳动，女人则忍受痛苦地去生育。人类将在尘世苦难的忏悔中，服从上帝，坚定对上帝的信仰，从背离上帝的欲望中解脱出来，才能获回归上帝获得解救。在最终审判日的来临中，至恶的将坠入行将关闭的地狱，至善的将复归上帝的乐园。来自上帝而努力地回归上帝，是人的本质意义所在。而在佛陀的世界里，人类的心灵因执着于种种形相的欲求而痛苦，使人类的世界充满着穷困、饥饿、病残、凶杀、死亡等无尽的苦难。世事无常，生生灭灭，没有它们的真实本性。人的心灵只有以内心的清净无欲而远离一切尘世形相的执着，以至善的修行普渡万众，才能以无上的智慧到达彼岸，获得精神和肉体的涅槃。

从人文上切入。

每一个人来到世上都是一颗自然孕育的生命体，如薄伽丘在《十日谈》中所言：它们来自同样的生殖渠道，有着同样的生死必然。人类的骨肉都是用同样的物质造成的，具备着同等的机能和一样的效用。在自然的本源中，人人生而平等，拥有同等生存的自由和权利。这种同等生存的自由和权利，是天然的赋予，亦是人们确立社会契约的根本所在。

从社会上切入。

人的本质是一切社会关系的总和，人是社会关系和社会责任的人，为生存于其间的社会关系所规范。不同的社会形态，有着不同的社会准则和治理方法，并以此确立人的本质意义。在古代斯巴达，人的行为准则和本质意义是勇敢和强壮，以满足种群生存、扩张的强力需要；在中国封建时代，人的行为准则和本质意义在于忠孝和礼义，以满足皇权宗法的统治和小农经济的世代延续。

从道德上切入。

人的本质在于善恶分明和至善，无论是认为人的本性为善，“人之初，性本善”；还是认为人的本性是恶，婴儿自怀孕起就给母体带来了痛苦，以及人的欲望，在获取满足和快乐的同时，亦造就了人类的痛苦和邪恶，伦理道德的要求，皆在于通过善的自明和恶的解脱，止于至善，实现人类的大同。

从生存上切入。

物竞天择，优胜劣汰，只有强者才能获得生存的地位和优势的扩张，人的本质即在于以个体的和群体的强势和自由意志，获得更高层次的生存地位、领土占有、财富聚集和权力支配。

从心理上切入。人的心理在其本能欲望和社会制约的交织中，有着意识、潜意识、无意识的精神建构；有着性欲、个人情结、集体原型、以及激素体质的本能支配；有着个人历史、集体历史和环境影响的互为关系。心理的结构造就了人的种种非理性的情感、意志、梦幻、性格等等的意识行为，并以本能的满足和快乐为人的本性所在。

从文化上切入。

文化是一种建构的力量和方式，而人则是一种文化的制作。人类通过种种符号文化的制作和运用，造就了文字的运用、语言的知晓、文学的创作、艺术的构思和理想的追求，获得从抽象到实在，理想到超越的建构力量。人的本质意义即在于文化的创造，并以文化的制作，超越了动物的蒙昧而走向人的神殿。

在利益上切入。

人的本质是利益的求取。利益生成了人类的财富观念和支配欲望，并赋予了人类创造、占有、支配更多财富的动力和欲望，使人成为利益的建构和利益的主体。

人的本质的种种切入表明，所谓人的本质是人类思维以自身为对象的种种主客关系的规定。在不同的文明时代，不同的社会形态，不同的利益所在和不同的生存观照中，人类对自己的本质所在有着不同的权重和综合。企求一种永恒的、唯一的、绝对的、终极的人的本质意义则是永远也没有的，也是无法达到的。

哲学沉思于人的本质所在。但综观于历史，哲学对人的本质所在的种种终极思考，归根到底是为着人的解放和发展，唤起一个新的世界创造和建构的历史动力。

在古希腊有着智慧、勇敢、理性和正义的召唤；

在近代历史有着民主、自由、平等、博爱，以及利益、财富和新的发现的求取；

在现代社会有着开放、多元、富裕、和谐的追求。

人类的精神总在以不同的时代召唤，推进历史的发展，建构理想的社会模式和人间的幸福。

古希腊哲学把人的本质理解为是人的灵魂和理性至上，认为理性支配着灵魂，包罗一切的力量在人的心灵中。其实质是要求人的解放，是把人的精神和力量从对“神祗们”的敬奉中解放出来，走向人的世界。古希腊的诸神，无论是坐镇苍穹而握有万钧霹雷的宙斯，还是从大海泡沫中诞生的美貌非凡的阿佛洛狄忒，以及充满着生命气息的酒神狄奥尼苏斯，都有着与凡人一样的情欲，在神性的背后则是人的意念、欲望和张力。在人的世界中，人不需要“诸神”的主宰和引导，凭着自身心灵的智慧和理性的力量，思辨宇宙的普遍真理和本质，进行知识的传播，逻辑的建构，艺术的创造，技艺的制作，宫殿的建筑，道德的培育，理想国的追求，达到人类的普遍至善和幸福。古希腊哲学主张人的理性世界而不是神的世界，点燃了至今仍然光辉照耀的古希腊人类文明之火。

在古代中国，这种以理性为追求的人的精神解放，则以易、道、儒、法、墨、名等诸子百家创立的天人合一的“人治”学说和伦理思想，彻底地取代了对神灵和巫卜的敬畏，造就了春秋战国时代的群贤大论和统领数千年的“人治”理念。中国古代数千年间，始终以皇权和儒学治国，形成深厚博大的治国方略和伦理传统，以及始终未让宗教取得世俗的统治地位，是同这种以“人治”为标志的精神支柱、国家理念、伦理规范和社会责任的确立密切相关的。

近代哲学在欧洲通过对宗教神学和专制等级的批判和改革，进一步从人的自然本性和自由意志的张扬中，从幸福不在天堂而在人世间的追求中，主张了人的个性、人的欲望、人的自由、人的意志、人的创造、人的天赋权利、人的生而平等、人的关怀和人的全面自由的发展，使人的精神彻底冲破了中世纪的神学桎梏和专制等级的思想禁锢，造就了意义极为深远的人类精神的重大解放。这个解放的不懈追求，给予了文艺复兴、自然科学、地理探险、工商贸易、工业革命、殖民地开拓、阶级斗争、民主政治和社会革命巨大的精神力量和智慧勇气，使人类获得了前所未有的文明创造、社会进取和历史发展，并以欧洲为策源，横跨北美，造就了当代世界的高度文明。

人的解放深深地植源于社会历史的巨大变动。

中国上世纪七十年代后期，对文革所造就的种种极端的反思，带来了人文精神和人权意识的社会大觉醒，催动了改革开放的时代要求。

在打开国门的改革开放中，当代世界的文明成就和新的世界视野，给与了中国人无比的惊讶和羡慕。人们在改革开放越来越广阔的敞开中，中国的民众广泛地涌动了新的思考，新的观念，新的思想、新的建构；酝酿着更为深刻、更有广度的思想解放和实践自由；呼唤着人的独立品质、自由精神、个性张力和时代责任，并由此建构了新的历史动力，新的生活方式和理想求取。尽管中国的改革开放现今因历史的贫困和现实的求富而深陷在广泛而深深的物欲中，如黑格尔所说，精神太忙碌于现实，太驰鹜于外界，而不能遑回到内心，回转自身。然而，我以为时过境迁，中华民族的精神终将会以一种新的独立繁荣，极为深远地造就中国的未来和世界性的崛起。

哲学家们总是在追求人的本质意义。然而，在每一次哲学沉思的背后则是社会的动因，是人类文明和社会进取所需要的人的解放，唯有这种人的解放才能够释放出人类的潜能，以新的人类精神进行旧的革除和新的创立，建构新的社会进程和世界创造。

人的解放是人文的旗帜，是人类文明和历史的灵魂。人是万物的尺度，人是社会进取的历史动力，哲学对人的本质意义的思考内载着人的解放和人的力量，它是哲学这个心灵太阳的最为强烈的精神耀斑和意蕴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