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初唐四杰辞赋思想内容上的趋同性

　　摘 要： 初唐四杰辞赋是初唐文学创作中一个不可忽视的重要组成部分。它产生于上承六朝、下启盛唐的特定文学发展阶段，所以四杰在赋中所表现出来的某些特色，既有自身遭际不同的差异性，又与当时的文风和文学趋向有着密切联系。其辞赋中所体现出来的趋同性，全面展示出这个创作群体的艺术风格。 　　关键词： 初唐四杰 辞赋 思想内容 趋同性 　　 　　“初唐四杰”是对唐代初期的文学家王勃、杨炯、卢照邻、骆宾王的合称。初唐四杰现存的赋作数量并不算多，只有二十几篇，却仍在赋的发展史上占有较重要的地位，这也是四杰能在当时就以文章名世的原因之一。 　　四杰的天赋和禀性及人生遭际各有不同，他们在赋的内容和特点上也有许多不同。如王勃天纵多能，其赋与诗一样，是在四杰中成就最高的，尤其以华美的词藻和清新的风格为时人所誉。骆宾王在四杰中算是遭际较为坎坷的一个，才情也更为外放，这种自身的郁愤不平之情与对现实社会的不满相交织，就使其作品具有一种回肠荡气的悲壮的美感。骆宾王曾两度出塞，又遭牢狱之灾；早年曾屡遭困厄，沉沦下僚，后来因为参加了徐敬业起事，因兵败不知所终，而正是因为这种种的生活经历才使他最终写出像《荡子从军赋》这样边塞题材的赋作来。清代的陈熙晋说：“临海夙龄英侠，久戍边城，慷慨临戎，徘徊恋阙。借子山之赋体，掳定远之壮怀，绝塞烟尘，空闺风月。虽文托艳冶，而义协风骚。”非常恰当地指出了骆宾王的赋的风格。卢照邻早年曾被邓王赞誉为“寡人相如”，曾除新都尉，后因染风疾，不堪其苦，投水而死。这样的大起大落的人生经历使他有《病梨》、《穷鱼》这样的作品，他的全部赋作几乎都呈现穷苦哀愁的情调，内容上也是多写身世的凄凉及对世俗的愤慨。杨炯在四杰中是唯一一位一生相对平顺而得善终者，但他也不能说是得志，毕竟一生都是在底层做官，其赋既有颂圣的内容，又有时命之叹，内容风格与其他三人又有不同。 　　值得重视的是，四杰的赋在差异之外的趋同性和一致性更加引人关注。像他们的诗歌一样，创作中能注意将个人的生活际遇与其作品内容充分结合起来，在赋作中表现出一种渴望有所作为、积极干预功名的意图，与此同时，赋作中又会隐隐体现出在这种政治热望因不能实现时的忧愤、痛苦，其中还时常交伴着一种达观自适的人生态度。这些趋同性可以概括为三点。 　　一、政治热情高涨 　　初唐四杰有一个共同点：都属于年少才高、文名早露的才俊，同时又都是终身沉居下僚。所以当他们开始步入官场时，都是带着一种以才名见重于朝政的热切希望的。王勃成名最早，14岁就以《藤王阁序》见于当世，15岁就曾上书丞相刘祥道来陈述国家大事；而且年未弱冠时，应幽素举；及第后被授朝散郎，沛王李贤也曾闻其名而召之为沛府修撰。《九成宫东台山池赋》这篇赋即清晰地反映出王勃急于仕进的心理和在政治上的敏感。他在这篇赋的序中写道：“仆因暇日，滥奉清埃。敢抽南亩之才，聊叙东山之事云尔。”已以表达出对自己将来的期许，而文章中在描写山池之景之后，用“何濯缨之有地，如攀桂之无因”为结语，又将自己的意愿和用心表白无遗。另外，《九成宫东台山池赋》在写作手法上极力追求夸诞和宏博，同样也是为了迎合当时统治者的喜好。但值得我们注意的是，四杰的许多赋篇前面都有序言，用来交代自己的创作用心和创作背景，这为我们的研究提供了第一手的参考资料。杨炯的《庭菊赋序》说:“庭菊，美贞芳也。天子幸于东都，皇储监守于武德之殿，以门下内省为春坊，今庶子裴公所居，即黄门侍郎之厅事也。其庭有菊焉，中令薛公，昔拜锁闼，此焉游处。今兼左庶子，止于东厅。……每朝罢之后，未尝不游于斯，咏于斯，览从菊于斯，叹其君子之德，命学士为之赋。”杨炯此时正优游于名士达人之场，所作之赋自然也是官场生活中的风雅之章了。他的《老人星赋》就是直接去迎合武则天喜好祥瑞的心理：“赫赫宗周，皇天降休。丽哉神圣，皇天降命。开纲布纲，发号施令。”“配神山之呼万岁，符水德之兆千龄……虽前皇之盛德，又何以加于此乎?”赋中的字里行间都用的是颂圣口吻。初唐四杰得遇一个盛世的开端，必然是希望能以文才获取功名、以文才跻身上层的。如博学善文的卢照邻的愿望是“晨趋有暇，持彩笔于瑶轩；夕拜多闲，弄雕章于琴席”的诗酒赋文的为官生活，从赋中也可看出，诗人也正是乐于如此的。他在《秋霖赋》、《驯鸢赋》中也能体察到这种心愿。他的《秋霖赋》中是这样说的：“借如尼父去鲁，围陈畏匡，将饥不爨，欲济无梁；问长沮与桀溺，逢汉阴与楚狂；长风而沐雨，永栖栖以遑遑。”这篇赋大量用典，先写了孔子去鲁，再写到屈平被放，在这其中寄寓了自己深深的恋政之心。骆宾王的作品现存只有两篇，从赋中似乎难以看出他在这方面的用心，但从他的一生经历中来看，却是最能表现他的政治热情和愿望的，例如他的《萤火赋》，就可以见出跟卢照邻某些相同政治方面的意愿。 　　二、时命之叹深重 　　四杰虽出身社会中下层，却都自恃才高。但由于种种原因，他们屡遭波折，命途多艰，可以说是始终不得志，终身游走于官场的下层。所以他们是始终处在时、才、命三者的矛盾之中，他们所有的热情、渴望、愤慨、悲哀都是来缘于此。这一点其实也构成他们诗文辞赋创作上的独有特色。在其现存的赋作中，多数也都是寄寓了深重的时命之叹。例如王勃的《春思赋序》中有这样的句子：“咸亨二年，余春秋二十有二，旅居巴蜀，浮游岁序，殷忧明时，坎�笆ゴ�。九陇县令河东柳太易，英达君子也，仆从游焉。高谈胸怀，颇泄愤懑。于是春也，风光依然。古人曰：风景不殊举目有山河之异，不其悲乎！仆不才，耿介之士也。窃禀宇宙独用之心，受天地不平之气，虽弱植一介，穷途千里，未尝下情于公侯，屈色于流俗；凛然金石自匹，犹不能忘情于春，则知春之所及远矣，春之所感深矣！此仆所以抚穷贱而惜光阴，怀功名而悲岁月也。岂徒幽宫狭路，陌上桑间而已哉。”这是因之前作者戏写了《檄英王斗鸡》，结果被罢黜。这篇赋是王勃被贬后在蜀写的，比较全面地表露了作者内心的惆怅与苦闷情绪。王勃有一首《春游》诗：“客念纷无极，春泪倍成行。今年花树下，不觉恋年光。”伤春之泪和客居之思，使他更加思念过往的生活。与此诗相比照，在赋作中似乎更见出作者的愁苦之重。四杰中最感伤和最典型的是卢照邻，他的几篇抒情咏物小赋几乎都是自叹身世之作。如《病梨树序》写道：“嗟乎，同托根于膏壤，俱禀气于太和，而修短不均，荣枯殊贯，岂赋命之理？得之自然，将资生之化，有所偏及。树犹如此，人何以堪，有感于怀，赋之云尔。”《穷鱼赋序》写道：“余曾有横事被拘，为群小所使，将致之深议，友人救护得免。窃感赵壹穷鸟之事，遂作《穷鱼赋》，常思报德，故冠之篇首云。”正是因为如此，卢照邻的一生可叹者太多，可悲者太多。明代的张燮说：“古今文士奇穷，未有如卢�N之甚者。夫其仕宦不达，则亦已耳，沉疴永痼，无复聊赖。至自投鱼腹中，古来膏盲无此死法也。……窃谓天地大矣，无所不有，或丽景争晖，或埋烟剜骨，或百灵供其驱遣，或四大无以自容。脆漏偶遭，势必任受，无处诉屈，安得以捷足笑跛，讥彼瞒姗，自贻坑堑哉！早岁秩满，栖迟山水间；比疾笃，买园绕水舍下，又豫为墓，依稀达人之风。”这段说明可以说非常详尽，由此我们可以更好地把握住卢照邻赋作中的情感底蕴。骆宾王和杨炯的赋作中也多有这种时命之叹，如骆宾王的《萤火赋》，是其作侍御史时因上疏而被下狱期间所作，其中表现的感叹更多，如马积高先生曾说这篇作品“为在狱中作，与其《在狱咏蝉》诗意境有相似之处，而情调更为凄苦”。从另一角度看，这类作品中所选择的物象就可以代表了一种忧伤的生命意义，这分明就是生命中不堪其重的人生忧贱的象征。另外，其他赋中出现的物象如青苔、幽兰、穷鱼、病树、浮沤、萤火等，几乎都切合于初唐四杰久沉下僚而充满忧患的身世。 　　三、情怀达观超越 　　四杰忧伤深重的时命之叹，贯穿于他们创作的全部诗文中。但四杰毕竟是人中的俊杰，是达人君子，是大一统时期的大唐文人，所以都自有一种超越和排解的情怀，这种情怀表现在赋作中，那就是因物见性，以物喻理，用自然之道去强作消解。如王勃笔下的青苔形象是：“宜其背阳就阴，违谊处静，不根不蒂，无迹无影。耻桃李之暂芳。笑兰桂之非永。故顺时而不竞，每乘幽而自整。”杨炯写青苔是：“苔之为物也贱，苔之为德也深。夫其为让也，每违燥而居湿。其为谦也，常背阳而即阴。重扁秘宇兮不以为显，幽山穷水兮不以为沉，有达人卷舒之意，君子行藏之心。唯天地之大德，非予情之所任。”杨炯这样赞美浮沤：“处上下而无穷，任推移而不系，似君子之从容，常卷舒而不滞。”骆宾王称赞萤火：“应节不愆，与物不竞。”卢照邻在《驯鸢赋》中也曾寄寓了这样一种的心态：“若乃风去雨还，河移月落，徘徊乱于双燕，鸣舞均乎独鹤。乍啸聚于霞庄，时追飞于云阁。荷大德之纯粹，将轻姿之陋薄。思一报之无阶，欣百龄之有托。”用达人之心去作审美和观照，就可以从这一类最轻贱最微小的事物身上去体味和发现做人的一些至理，从而能使创作主体一步步从现实的痛苦中解脱出来，并实现人生的超越。因为是大唐盛世的文人，所以总有一种力量，使他们在感叹过后能够有一种超越情怀，正是这种情怀，才是四杰人格上最大的光辉点，同时也是说明为什么他们不能与世俗合流而要高标独举，从而造成身世浮沉的原因。不过，真正的超越也是不可能实现的。四杰这种强烈的功名进取心、深重的时命感叹及内心的超越情怀是始终交织在一起的。他们永远是矛盾中的达人，这并不难理解，也许他们在文章里能表现出超越情怀，但其实心底下却更加痛苦。他们在赋作中这种道德的发挥，虽是借之于物，但其用心却十分明显。 　　 　　参考文献： 　　［1］马积高.赋史［M］.上海古籍出版社，1998. 　　［2］骆祥发.初唐四杰研究［M］.北京：东方出版社，1993. 　　［3］郭绍虞.论赋兼及赋史［A］.上海古籍出版社，2009. 　　［4］高光复.论四杰辞赋与唐初文风［J］.文史哲，1990，（5）. 　　［5］哈温巍.初唐四杰的赋作对唐代赋体文的开拓意义［J］.青海师范大学学报，2005，（9）. 　　［6］阿忠荣.初唐四杰的赋体创作［J］.青海师范大学学报，199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