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国大厦: 风光背后的危机(外一篇)
1929年,美国建筑师施里夫、拉姆和哈蒙受邀在纽约市中心第五大道和第三十四街的转角处设计一座庞然大物――当时全世界上最高的建筑物。野心勃勃的投资方希望这座建筑物成为整个纽约的标志,它做到了,20世纪30年代至70年代,它傲视群房,总是垄断着世界最高建筑物的基尼斯纪录,令其他资本主义国家眼红耳热,口服心不服。在设计之初,建筑师们甚至异想天开,将最上面的17层用作系泊飞艇的空中港口,这一乌托邦式的计划实施起来实在是难度太大了,结果只有一艘飞艇能在这里登陆,建筑师们美好的愿望最后只得以不了了之收场。原因很简单,在近400米的高空,风都能把一头牛给吹走,飞艇在这里停泊只能是一种拿自己生命不当回事的赌博性行为――这一设计的失败标志着飞艇黄金时代的终结。
这座大楼霸气十足,纽约州又叫帝国州(Empire State),这座大厦因而得名。它不仅是帝国主义的象征符码,更是美国某些地方的经济崛起的产物。1929至1931年间,大厦历时18个月竣工,在当时以落成速度之快而令世人震惊。大楼从地面至第102层观光平台的高度为381米,1950年在顶部加建电视塔使它的高度达到448米。《西北偏北》和《费城故事》中的男主角卡里・格兰特对它情有独钟,称它为“纽约最接近天堂的地方。”直到世界贸易中心的双塔建成,帝国大厦在纽约的八面风光才略有削弱。
帝国大厦悠久的历史可是一笔无形的财富,要感谢《金刚》和《帝国大厦》这两部名片,使这座装饰主义风格的摩天大楼保持着旺盛的人气。沃霍尔为帝国大厦而疯狂,1964年7月25日晚上8点,百无聊赖的沃霍尔和六个朋友坐在洛克菲勒基金会的办公室里,他将摄像机对准帝国大厦就忙自己的事情去了。这部长达8小时零6分钟的实验默片尽管在西方艺术史上占据一席之地却沉闷到了极至。相比之下,《金刚》就要有趣的多,最经典的镜头,莫过于1933年,大猩猩金刚爬上了这座大厦,使整个美国着实为之吃了一惊。不过这终究是部虚幻的电影,真正让人捏了一把汗的还是1945年7月的一个星期六,一架B-25轰炸机撞上了大楼79层,机上全体人员遇难,大楼里也有14人一命归西,一度造成帝国大厦内承租人的巨大恐慌,还好,不幸之中的万幸,这次撞机事件并没有像“9・11事件”那样对大楼的结构造成致命的损害。
2001年9月11日,基地组织策划的自杀性袭击将灾难带给世贸中心的同时,也使帝国大厦扬眉吐气,从此,帝国大厦在纽约建筑界龙头老大的地位再次获得了肯定。现在它又是纽约的至高点了。上102层的观光平台尽览纽约风光,这里绝对是最佳的游览之所。1929年8月29日,帝国大厦还在设计时,投资方老板――通用汽车的副总裁约翰・J・拉斯科博――就一心想要这座建筑超过他的老对手克莱斯勒汽车公司的大楼,以此炫耀公司的实力。为了争名夺利,他不惜一掷千金,好像从来没把美元当回事。要知道建造这样一座擎天柱式的大厦,就需要七百万个工时,六万吨钢铁和一千万块砖头。大厦底部五层的外墙贴面用的是印第安那石灰石和花岗岩,第六层起用铝和镀镍钢板的金属镶嵌,在阳光照耀下闪烁着迷人的光彩。这座充满魅力的建筑却遭致许多建筑批评家的无情批判,他们一边赞叹着它的美一边痛心疾首:这座建筑太“资本主义”了。通用汽车公司的对手克莱斯勒大厦只在顶上用一些石灰石,而帝国大厦却敢在整个5层的外墙上全部使用这种在当时相当昂贵的建材,可谓财大气粗的典范。帝国大厦总重量为365000吨,极尽奢华之能事;它的三楼大厅颇负盛名,地上铺的大理石全部从欧洲进口,此外,一幅巨大的金属画也很吸引人,细心的观众会发现,在画中,帝国大厦成了世界的中心。
令人吃惊的是,这幢大厦如此之高,在1985年之前没有设计避雷针保护,居然能安然无恙,直到1985年,避雷针才安装完毕,后来人们发现,每年,这里的避雷针都要遭受近100次雷电的袭击。除了招雷,大厦的高度确实是它可以利用的长处,一到具有重大意义的纪念活动,人们就会打开大楼外墙上五彩缤纷的彩灯。这一传统开始于1932年11月,那一年,富兰克林・D・罗斯福当选总统(看来,美国人也喜欢拍马屁),当晚,探照灯高照,将黑夜照如白昼,令人浮想联翩。70年代,哈里・B・海明斯利控制了这座建筑,他也许熟知大厦的历史,觉得这是个提高知名度的机会,于是在布置86楼上布置了些探照灯,色彩随季节的变换而变换。但好景不长,很快这个项目就撤了下来,推测起来,大概是到了这个高度,电压怎么也不能保证达到标准的缘故吧。
不过,在表面的风光背后是内部的重重危机。从竣工的那天起,帝国大厦的日子就不好过,一开张就碰上经济危机,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帝国大厦的房子根本就租不出去,这使开发商叫苦不迭。虽然它拥有世界第一高度的美誉,但历史证明,它在被芝加哥的西尔斯大厦和世贸大厦击败之前,知名度并不高。腰缠万贯的富翁通常来自北郊的高档住宅区,他们的首选是洛克菲勒大厦,由于帝国大厦位置上更接近宾夕法尼亚州,所以它的顾客总是来自新泽西州和长岛。时至今日,帝国大厦的经营状况更是令人堪忧,很多大客户都不愿意在这里安家落户,在那份长长的乘租人名单上,我们发现的都是一些相对企业规模较小的承租人。原因是整个建筑物中充斥着钢柱和钢梁结构,这些钢结构所分隔的空间比较狭小,跨度不够,对于大型的公司而言绝不是一个比较合适的办公场所,这不得不说是设计师的一大败笔。
为爱痴狂
斯特林堡对女性恨之愈切是缘于他的爱之愈深。当1875年,他第一次和迷人的西莉・冯・埃森男爵夫人见面时,后者还没有离婚,他狂热地爱上了她,为她写下了许多堆砌辞藻的肉麻情书,常常一封情书就洋洋洒洒近万言。其中最频繁出现的就是感叹号,似乎不用这种表示激烈感情的标点,他就无法准确说明内心的爱意。正是这位男爵夫人彻底改变了斯特林堡的两性观。1884年,斯特林堡因《结婚I》中攻击最后的晚餐的内容而遭到起诉,虽然最后法院宣布他无罪,但他脆弱的神经经不住折腾,经济上的困境也让他捉襟见肘,他和埃森经常吵架,他无法忍受自己所爱的人、那“有着最纯真的心灵、最高贵的品德、最细腻的情感和最美好的思想”的女性如今成了成天絮絮叨叨,和他大吵小吵天天有的“泼妇”式人物,两人经常为了一些琐事,闹得不可开交。他心中的美神破灭了。和鲁迅差不多,长期的吵架使斯特林堡身上的芒刺拼命克服肉身的引力,在他的体外形成一个个刺眼的突起。
他愤怒着,把对女性的仇恨一股脑抛射在他的文字之中。创作于1887年的悲剧《父亲》绝大部分篇幅都在讨论男女之间的孰优孰劣,谁高谁低的问题,一看就知道这是斯特林堡含沙射影的赌气之作。在这部作品中,劳拉被描写成了男性永恒的对立面,她是妻子,但更像是男性的天敌。她和丈夫之间与其说是靠爱情在维系着家庭,不如说其中充斥着“头脑的战争”。很大程度上,剧中的男主角骑兵上尉是作者的自况。奇怪的是,这位军人出身的男一号不仅没有表现出军人的豪迈气魄,反而处处受制于人,被劳拉“忽悠”得一愣一愣的,他自己为自己找借口说,这是劳拉对他施加了催眠术,所以他既看不见,又听不见,最后只好束手就擒。这是不是从某种意义上也反映出作者内心强烈的自卑感?他在女性面前失败了,他不是万人迷,甚至他那些赖以骄傲的智慧也在和女性的对垒中输得心服口服。他觉得自己是个弱者。一个男人是如何在法国作家波尔・拉法格所说的“母权制社会”中成了一个“可怜而又必要的父亲”?如何被女性利用后一脚踢开的?他自己都一一亲身经历,知道女性掌权后他这种人可能落入的悲哀境地。
这和结婚之前写《奥洛夫老师》时的情景完全不同。在《奥》剧中,与奥洛夫老师唱对台戏的女性是他的母亲,一个虔诚的天主教徒,把宗教改革视作洪水猛兽,差一点和他儿子划清界限,她临死的时候要做弥撒,也不要自己的儿子,情愿叫两个小人来为自己送行。在这里,母亲代表的是一种腐朽的旧势力。另一位女性形象就很正面,克里斯蒂娜,这位红颜知己般的女性一直坚定地站在奥洛夫老师的身旁,给他以支持。同时,她的智力水平似乎也没法和奥洛夫老师相提并论,有一段写到奥洛夫给她读哲学著作,结果克里斯蒂娜只好甘拜下风,当为明证。
这种男性的自豪感在《父亲》之后荡然无存。《朱丽小姐》中的仆人让只不过是个靠着女人往上爬的小人,他的出现尽管造就了朱丽小姐的悲剧,但更衬托出了她的纯真、高贵和美好,越发将男性卑微的一面暴露得淋漓尽致。对朱丽小姐,斯特林堡还算是客气的。有时他甚至要通过谩骂女性的方式来为自己打气,他的长篇小说《疯人辩护词》中这种不中听的话就太多了,说女人是什么“残酷、反复无常和狡猾的”,用一种过来人的口吻给她们下了定义,说她们是“半开化的猴子……恬不知耻的可恶动物”,极尽讥讽嘲弄之能事,可见他对女性的偏见已经到了怎样一种不可收拾的地步了。《克里斯蒂娜女王》成了他戏剧中此类作品的代表作。这位女王在他笔下尽管光彩照人,但作者的出发点恐怕不在于塑造一位安娜・卡列尼娜似的人物,他带着屈辱和伤痕,要表现这位女王是如何过着骄奢极欲的生活,如何玩弄男人和金钱的,要揭穿这位高贵女人的假面具,客观地说,这种创作的动因与他不如意的感情生活有着莫大的关系。
斯特林堡与女性的恩恩怨怨在他第二次婚姻危机后达到了高潮。她的第二任妻子弗丽达・乌尔并不能挽救他的婚姻,相反,他们的关系时好时坏,最终仍不可收拾。1895年,他开始精神错乱,怀疑他的邻居要用瓦斯和电来杀他,只好处处躲藏。这次精神错乱一定使他产生了种种奇异的幻觉,才使他后期的戏剧创作呈现出某种反理性的特征。每一次婚姻的失败都使他有了创作的冲动,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正是悲剧性的婚姻塑造了斯特林堡的戏剧品格,使他呈现出一种近乎神经质的偏执和疯狂,毫不顾忌现实与道德的陈见。1901年,他和挪威女演员哈里叶特・鲍塞订婚了,本来这是件好事,但因为有前两次婚姻的挫折,斯特林堡对自己和鲍塞显然没有太多的信心,他动不动就莫名奇妙地发火,把话语的脏水都泼在妻子身上,让她难以忍受。他的名作《一出梦的戏剧》就是在这一婚姻噩梦下的产物,在写作的过程中,他多次试图自杀,所以剧作在一层梦境般的薄纱下弥漫着一种绝望的气息也就不足为奇了。
虽然斯特林堡对女性的仇恨在现代人看来多少有些不可理喻,但我们如果反过来设想一下,一个并不看重爱情的人会不会做出这种种极端的举动?斯特林堡的行为举止不同于常人,恰恰是因为他陷入太深,应了香港人的一句俗话:爱你爱到杀死你。
责任编辑 育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