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儿子到美国马上学会了写作文?
文|何琦瑜(《亲子天下》杂志执行长)
作家张大春最近出版了《文章自在》一书,针砭体制内的写作教育,也分享作家心目中关于「写文章」该有的正确认识。
书中提到一个小例子:五十年前两岸敌对时,老师出了作文题:「从台湾看大陆」,竟然有学生只写了三个字:「看不到」。想必那学生下场妻惨。张大春从这个例子开展「为何写作」与文学的涵义,但我却想到我儿子多舛的「作文人生」。上中学以后,我儿子的大小作文鲜少超过三级分。他把作文当成问答题,总是写不长,也无法衍伸出六级分范文裡的优雅词藻。若在五十年前,他就是那个会回答「看不到」的孩子。对于台湾倾斜于「抒情叙事」的作文题目,从简单的如「印象最深刻的校园生活」,到抽象的「捨不得」,他都很难发挥。
作文题目:练习修辞,还是练习思考?
如此与作文绝缘的孩子,再加上英文能力也属弱势,到了美国念高中,竟然兴奋的告诉我,英文老师的作文课教得真好,他终于知道要怎麽写一篇文章了!在最近州政府给高中施测的标准化作文测验中,这位省话哥竟写得欲罢不能,讚叹考试题目出得真好。透过考试,他也更了解老师在课堂上的教学设计。
不同于台湾的命题作文,美国作文考试更像是考阅读与思考:考生现场阅读同一主题,不同立论的两篇文章:一篇谈在科技的进展下,记忆能力愈来愈不重要了。另一篇则引用研究论述,为何记忆力是重要的能力。写作题目是:你认为面对未来,记忆力是有价值的能力吗?请以上述两篇文章为材料,表述你的观点。
写作考试的前提是:基础教育中,写作能力的学习,不是为了成就作家,而是学习民主社会裡公民需要的能力:透过阅读和收集资讯,形成观点,以文字或语言,进行沟通和说服。因而学生不必隔空抓药,堆砌华丽的形容词和膨胀夸张的情感,只为了满足阅卷老师们对「好作文」的期待。
教学:从零开始,给公民「学得会」的信心
我很好奇英文老师到底如何教学,竟能让对作文深恶痛绝的男孩讚叹,儿子说,其实老师没什麽花稍的手法,就是慢慢教,而且逐段逐句的教。确认大家都学会了为止。
譬如,英文老师花了一个月,只上一篇文章:美国黑人民权运动领袖金恩博士的演讲:「我有一个梦」。透过这篇文章的阅读和解析,以及时代背景的介绍,了解这篇经典的演说,如何运用了「Ethos, logos, Pathos(诉诸人格/理性/情感)」三个层次,成功说服了读者。然后老师拆解写作架构,逐段逐句的示范、讲解,也让同学有馀裕逐句逐段的模仿、练习、分享、修正。
另外两週比较务实的写作课程,也是从阅读与思考开始:先阅读一篇文章,大意是:一位外科新手医生,第一次动手术出了很多小问题,但没有让病人受到伤害。写作题目是,你认为应该让这位医生继续动手术吗?他教导学生运用简单的五段式议论结构,先决定自己的主张,然后一段一段的展开:提出原因,举出证据和例子,换个角度说明或比喻,以及总结。
这类公式化写作的教导,或许无法成就张大春书中期待的「好文章」,但对于多数没有写作天赋,如我儿子一般的中等生,却是极有用的鹰架。我家的中等生说,他在台湾写了那麽多作文,却从来没有完整的学过,一篇文章怎麽结构,如何完成。学校都假设:每个人都会写作文,起承转合多写就会了。如果不会,那就多看六级分范本,分析他们的修辞用句,看多了就会了。看多了还不会,你便觉得自己是个跟不上的落后者。
在美国的写作课,令儿子惊讶的,不是老师创新的教学方法,而是老师教学的前提:学生要教才会,每个人都可以从最基本的方法学起。他惊讶自己也能因而跟得上进度,「学得会」写作。
年初的大学学测有两千多位学生作文零分,创下历史新高。意味著两千多位学生只抄写题目,连提笔的意愿都没有。十二年的写作教育却让孩子「相信自己不会写」,我们是不是该重新检视这套失灵的系统:从学习目标,教学方法,到能力检测,产生了什麽样的危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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