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世纪初,美国国家地理杂志记者眼中的黄河:世界狂暴河流的冠军
“地处中国北部的黄河是世界上最非凡的河流之一。但洪水破坏了无数的家庭和农地,给中国人民的生命和财产带来无尽的损失。仅这一点,人们就给黄河取了‘中国的悲哀’、‘无法治理的’‘汉族儿女的祸根’等称号。”1932年,美国《国家地理杂志》写手布勒瑞特·摩瑞,在看到中国的黄河时这样说。
黄河皮筏
布勒瑞特·摩瑞采访的路线也是我们现在所说的当年黄河筏客子的运输线,由西宁、兰州至中卫、银川、包头,是写“黄河船夫”有趣而充满艰险的筏运生活,这在在我们现在的研究资料里非常常见,也不是什么新鲜事。但外国人的视线却能让我感受、品尝到另一种风景或者滋味,也能加深我们对于本民族母亲河的认识。
布勒瑞特·摩瑞说,有时候,仅在一个洪水泛滥的季节里,洪水就可使黄河改道250公里。这对我们今天居住在黄河两岸的人们来说简直就是一个天文数字,不可以想像的天文数字,250公里可是从今天兰州到银川一半的路程,一般的汽车也得三小时。“今天,黄河水已经流入山东半岛北部的黄海,而在1852年之前,黄河水才通过山东半岛南部一个水道,将填满黄土的水注入半岛。”
黄河
布勒瑞特·摩瑞并没有夸张,他将自己的目光很快转移到了黄河的运输上。“轮船或别的拉网船都无法航行河上。黄河的有些航道水流甚急,甚至有些地方被湍流阴断。当然有些航道又很宽,水又浅,开成沙滩,许多大船都停在那里。”他没有告诉我们这是哪里,但我们能断定,大船停靠的地方是平地,而在那个年代的西北地区是基本见不到他说的“大船”的。
“从甘肃省到内蒙古的整个边境和从西宁到包头,在长达200里的黄河航道上流行着若干世纪悠久历史的有趣的筏运交通。中国人文化早已认识到这一事实:早在2000年以前,汉族儿女就用羊皮与牛皮做成皮筏,并用之做交通工具。”这里面可能有时间与距离的错误,一是皮筏的历史没那么久;二是黄河的航道不会那么短。但这不是重要的。重要的是布勒瑞特·摩瑞告诉了我们当年回民控制着筏运交通这一史实。在这里面,布勒瑞特·摩瑞提到了一个“昆仑山地区”,应该是指黄河上游的青海地区,“那里的回族人占总人口的比例较大,完全控制着下河流域的筏运交通”。
青海境黄河
布勒瑞特·摩瑞在报道里提到了兰州附近一个叫沙河秀特苏的小村庄(作者注:应该在桑园峡一带),“这个村庄矗立在一个岩石悬崖上。那里的水流很急,筏运者得用全力方能掌握好舵柄”。这是当年河黄皮筏最难漂流的一段路线之一是,在这一带也有着很多的传说与禁忌,都是筏客子(兰州人筏子客为筏客子,方言,子是后缀没有实际意义)们当年艰辛的故事。
“众所周知,黄土平原和渭河流域是中华民族的摇篮,其中渭河流域的支流蜿蜒向西40公里。但是,令人遗憾的是在于:若干世纪以来,摇篮地区的大片肥沃的土地被洪水冲走。而且洪水还吞噬了许多城市,因为这些,大片沙漠逐渐形成。黄土随水流到各个河域,整个河水呈黄色,这也正是‘黄河’被命名的原因所在。事到如今,黄河流域仍有几处肥沃的土地:比如兰州和宁夏附近,人们在这些地方开辟许多绿洲,用心加以灌溉,绿洲的产量颇丰。在这些地区人们也将蔬菜、枣、西瓜和麦运送到需要这些东西的城市。”
羊皮筏子
这些描述对我们今天来说已经成为一种记忆、一种风景,在大力治理黄河水土流失的今天,人们不难透过它想像出当年黄河的模样。而“宁夏附近”应该说的是当年的中卫,黄河上一个繁华的水路码头,在随着筏子的远去给人们留下了一个可能再也不会回来的背影。
“西宁河(湟水河)上游是黄河的一条支流,大多数运送货物的筏就从西宁河上游附近的西宁出发,但有货物会在兰州那个重要的商旅中心出发。这一商旅中心正介于中国、土耳其和西方之间的丝绸之路上。”当年的兰州也是一个陆地集散的中心,除了黄河,它还连接着更加遥远的西方。
“经过长渭并进入鄂尔多斯时,人们看到的基本是一片黄沙黄土,只有途经宁夏附近的肥沃田野地段时,人们才能感受到一点点生机。夏天的时候,筏运者经过鄂尔多斯沙漠时,会受到很大的考验。”我们在布勒瑞特·摩瑞描述里似乎还能感受到那一片被阳光暴晒着的没有遮掩的土地,“河水被晒得明晃晃的,沙滩上的每一粒沙都闪闪发光,仿佛夜明珠在夜晚放射出耀眼的光芒。这一段历程实在太辛苦!”
黄河
当年的黄河就这样造就了筏客的辛苦生活,当艰难的河流经过鄂尔多斯后,他们很快便会来到目的地包头。
“包头这座蒙古大漠中的商旅城市就蜿蜒在一座光秃秃的沙丘上、黄褐色的沙丘上……低矮的土墙和砖坯砌成的建筑物排列在狭窄的街道两旁……在这个镇上,有许许多多零售商店和流动型的生意人,筏运者会在这些商店或者商人那里看到许多西方生产的稀奇的东西,这些物品值得筏运者讨价还价……”也许,这讨价还价的背后就是对自己辛苦旅程的回报,也许他们会给家里带回一些带着汗水味的物品,有孩子的一块糖或者给老婆的一块布。
黄河2
“火车呼啸着驶入这里,把天津和北平的物品运到市场。那些东西在国内一些偏远的地方买不到。因而,包头的贸易市场随着新鲜血液的流入变得更加繁华。”布勒瑞特·摩瑞说,筏子被拆了下来,兽皮被折叠起来打成包放在驴或者骆驼背上。一切处理妥当,筏运者们就带着他们买的货物和驴、骆驼,开始了长途跋涉的回家旅程。
流去的都是记忆,写下的都是历史。在筏运者们的背影里,我们看到当年这条黄金水道有没落,黄河的温情也许就在他们分明散发着汗水味的身体里。而今天,我们还能不能在这条水路上串起当年的风景?
无独有偶,同样是美国《国家地理杂志》在1919年的报道里也提到了黄河,黄河下游的山东。梅纳德·欧文·威廉斯在他的文字《孔子的后人》里说,黄河是世界上狂暴河流的冠军。它给中华民族带来了繁荣昌盛,也给两岸的儿女带来了灾难和恐慌。它常常淹出河岸,四处散布荒凉和死亡,往往使得红十字会官员们鞭长莫及,难以预料。开始,黄河水一股脑儿地流进天津附近的渤海湾。而后来一周之内就向南调头400英里,直到1852年才把它的洪流注入黄海……直到今天,黄河对其两岸的千百万群众来说,仍然是个威胁。不定什么时候、也不定什么地方又变成它以后的河床。目前,黄河是在两岸巨大的堤坝间流动,而两岸赞成户人家却远远低于黄河的高度。
包头黄河
梅纳德·欧文·威廉斯说,这古老的黄河每隔几年就需要发一次疯,它挥动着尾巴抽打着上百万无辜。山东的劳力们一次次同这恶龙搏斗,最终是黄皮肤的人征服了黄色的河。“然后,从战场上归来的他们又开始在贫瘠的土地上开始两三年一次的耕种。”
黄河就这样把洪水的灾难一次次抛给两岸的人们,但黄河的儿女并没有因此而放弃这条被他们称为母亲的河流,在一次次的离去与归来里,人们清贫而坚韧地生存在属于自己的土地上,生生不息地延续着中国文明。
梅纳德·欧文·威廉斯说,当年的山东一带的农村在为美国做一种“时尚用品”,是种用头发做的“发网”,“要求这种发网像蛛网一样精美且不易拉断”。头发?用手?编织成发网?完成这项工作应该需要一双何等灵巧的手?
银川黄河
梅纳德·欧文·威廉斯说:“玲珑秀雅的美国小姐驾车去乡村俱乐部参加舞会时,她的秀发往往恰到好处地网在一起。然而,在遥远的中国山东,几千名红脸蛋、黑眼睛的中国姑娘用她们的兄弟剪下的发辫纺织着这种发网却是她们谋生的唯一手段。”(详见《彼岸视点·美国中国探险纪实2》,中国对外翻译出版公司,责任编辑:铁伶)
这黄河在这里变成了一根发丝,拉在人的心上能发出琴声。艰难的日子就这么在一条苦难的河流里过去了,不仅仅是疼痛的前行。
黄河入海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