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我国农业技术进步路线的选择

∀当代经济研究#2002年第7期

论我国农业技术进步路线的选择

王永龙

(福建师范大学经法学院, 福建 福州 350007)

摘要:农业技术进步具有三条不同的路线选择, 必须依据农业的基本国情和农业发展战略的要求, 因地制宜, 择宜而取。我国是发展中的农业大国, 发展农业的社会条件和自然条件复杂多样, 因此, 从根本上说, 我国农业应该选择 非均衡、动态式、综合性 技术进步路线。这是具有我国特色的农业技术进步路线, 是实现我国农业可持续发展的必要条件。

关键词:农业技术进步路线; 非均衡; 资源禀赋; 生态农业; 区域差异

中图分类号:F320. 1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5-2674(2002) 07-46-04

技术进步是农业可持续发展的必要条件, 是实现由传统农业向现代农业转型的根本保证, 也是实现农

业产业化经营的必由之路。农业技术进步可以有不同的路径, 其选择要依据农业的基本国情和农业发展战略的要求。

一、农业技术进步的不同路线

农业技术进步的本质, 在于选择新技术并推广应用, 从而实现既定的劳动和土地投入获得更大的产出, 或以较少的劳动与土地投入实现既定产出。技术进步不仅会引起要素投入量的变动, 而且, 对不同要素投入量变化的影响又会有所不同。依据技术进步对劳动、土地等投入要素影响的程度不同, 可以把农

经农业生产形式集中生产农业机械技

术, 种养结合和套种技术, 土壤改造技术, 节水工程技术, 病虫害防治技术, 应用信息化技术

分散生产人力、半机械力技术, 常规生产如种子种植技术, 施肥技术等

业技术进步分为三种类型:(1) 综合性技术。技术进步及其推广应用引致土地与劳动的综合性节约, 即土地生产率和劳动生产率的持续提高。(2) 劳动节约型。技术进步的推广和应用, 带来单位土地上劳动使用量的显著减少, 从而使土地! ! ! 劳动比率趋于上升。(3) 土地节约型。在实现既定产量的前提下, 技术进步的推广和应用, 带来单位劳动的土地要素投入量的显著减少, 从而使土地! ! ! 劳动比率趋于下降。因此, 农业技术进步及推广应用的方向是:促进要素生产率的持续提高, 实现农业综合经济效益增长。

上述农业技术进步的三种类型, 分别对应于不同的农业经营条件。农业经营条件即:农业生产形式、农业经营形式和农业结构水平。(见下表所示)

农业经营形式

农业结构水平一元结构单一种植业结构形态, 某些简单技术应用主要集中于产前如种养、播、灌等环节

多元结构多种经济形态, 多样化经营技术应用贯穿于产前、产中和产后各环节, 特别是新技术的推广和应用

不同农业经营条件下适用不同的技术类型

集约经营生物化学技术, 机械化技术, 农产品深度加工技术, 农业基因工程技术, 生态农业技术, 资源再生技术

粗放经营传统农业技术, 依赖于人力简单物力实行满种全播漫灌全浇水浸种等技术

适用技术类型

农业技术的三种类型即为农业技术进步的三条 收稿日期:2002-05-22

不同路线。由于劳动的节约主要是通过机械技术的

作者简介:王永龙, 福建师范大学经济法律学院副教授, 博士研究生。主要研究方向:社会主义经济理论与实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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采用而实现的, 因此, 劳动节约型技术可以称之为农业机械化技术。土地的节约主要是通过化肥、农药和优良品种等生物、化学技术的采用而实现的, 因此, 可以称之为生物化学技术。综合性技术则是上述两种技术的兼用, 称之为机械! ! ! 生化一体化技术。这样, 我们就可将农业技术进步路线区分为机械技术进步路线、生物化学技术进步路线和机械! 生化技术进步路线。

二、农业技术进步路线选择的依据

选择农业技术进步路线, 必须依据科学、合理的原则做出正确的决策。否则, 必然影响农业的可持续发展。对于市场经济条件下的农业经济主体来说, 这一基本依据就是最优生产原则, 即采用何种类型的技术, 主要取决于所用技术的成本与其收益之间的对比。这就决定了农业的技术进步总是倾向于用相对廉价的资源替代相对昂贵的资源。综观世界各国农业发展的经验, 选择农业技术进步路线时, 必须综合考虑以下这些因素。

首先, 实现农业产业化发展的内在要求。农业产业化是一种新型的农业生产方式和经营方式。农业产业化的特征是:集约化生产、商品化生产、专业化生产、组织化生产、管理科学化、集团规模化等。这些特征代表了现代农业的发展方向。但问题是产业化农业并不是可以凭空创造, 它需要一定技术体系的强力支撑, 没有这种支撑, 农业产业化将成为 空壳 , 具体地说, 农业产业化对技术支撑体系的选择要求是:农业技术系列化, 要求在农业产业化的产前、产中和产后的各个环节建构相应的技术基础; 产中技术多元化, 要求育、种、养、灌技术的全面运用及其不断的创新升级; 产后技术综合化, 要求以提高经济效益为导向, 建构高新技术体系, 实现对农产品的深度开发和加工, 不断提高农产品的附加值; 技术应用的管理科学化, 要求建立和健全农业技术的推广机制。在农业产业化的实施过程中, 主体选择技术类型, 应以有利于发展和实现农业产业化为导向, 技术进步于农业产业化相容整合。

其次, 农业发展的目标导向。农业技术进步本身并不是目的, 它只是推动农业发展的手段, 而农业发展又总是从属于一定的目标。不同的农业发展目标, 引导着不同的农业发展类型, 不同的农业发展类型又要求有不同的农业技术进步作为基础和保证。农业发展目标分为高次目标和低次目标。高次目标如 实

现农业现代化 、 可持续农业发展 等; 低次目标如提高单产、增加总产量、增加收入、改良品种、水土保持等。一般地说, 低次目标的实现, 对于技术进步和创新的要求也要低次得多, 越是高次的目标, 对于技术进步和技术创新的要求越高。通常情况下, 某些单一的技术进步和创新就可引致农业的增长, 但是, 可持续的农业像所谓的 高效农业 、 绿色农业 、 生态农业 、 产业化农业 等, 对于农业技术的要求就要高得多、复杂得多。它在更大的程度上依赖于高度发达的、成熟的、一体化的技术创新、推广和应用。如 生态农业 就依赖于农业基因工程技术的发展和运用。显然, 如果农业发展目标被设定为增加农业产出总量, 则提高土地生产率的生物化学技术的创新就会被首选; 如果 增加农民收入 被确立为农业发展的目标, 则有利于提高土地规模经营的机械化技术就会被首选; 同样的道理, 如果 增加粮食产量 被确立为农业发展的当前目标, 则有利于实现土地生产力增加的生物化学技术就会被首选。这就是说, 农业发展目标是制约农业技术进步路线选择的重要因素, 农业技术进步的路线选择必然服从于农业发展目标的要求。需强调指出, 农业发展目标制约农业技术进步路线的选择, 并不等于说, 依据农业发展目标作出的技术路线选择就必然是正确的。实际上, 这种正确性只能就其作为实现目标的手段而言。而对于农业资源的禀赋来说就不一定正确。只有当农业发展目标符合农业资源的禀赋条件的要求时, 才能说符合农业发展目标的技术路线选择, 同时也符合农业资源禀赋条件的要求。因此, 在抉择农业技术进步路线之前, 必须制定正确的农业发展目标。这是保证农业技术创新的最重要的导向。

第三, 农业发展所处的阶段。美国农业经济学家约翰∃梅勒将传统农业向现代农业的发展分为三个阶段:第一阶段是传统农业阶段。在这个阶段中, 农业技术在生产中的应用相对处于缓慢或停滞状况, 农业生产的增长主要取决于传统的生产要素供给的增加; 第二阶段为传统农业向现代农业的过渡阶段。由于农业劳动力占较大比重和工业扩张对资本的占用, 在这一阶段劳动节约型的农业机械的使用受到限制, 农业发展主要依赖以提高土地生产率为重点的生物化学技术的创新; 第三阶段为农业现代化阶段。在这个阶段中, 农业部门在整个国民经济中所占比重大大下降, 人地比例下降使得平均农场规模趋于扩大, 资本供给越来越充裕而劳动成本越来越高。因此, 用机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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替代劳动不仅具有经济合理性而且具有现实可行性。劳动节约型的大型农业机械和其它资本密集型的技术不断地被发明出来, 并被持续地运用到农业生产的实践中。梅勒实际上是以农业技术进步的不同特征来区分农业发展阶段的。这一理论告诉我们, 农业技术进步路线的选择不是一成不变的。在不同农业发展的阶段上, 存在着不同的技术变迁路径。一般地说, 农业技术进步与农业发展阶段具有内在的一致性, 有效率的农业技术既是农业发展的历史进步的积累, 又是适应当前的农业发展需要的技术创新。因此, 抉择农业技术的运用, 必须适应当前农业发展的需要。客观地说, 我国现阶段农业发展正处于由传统农业向现代农业的转型之中, 即处于梅勒所说的第二阶段。传统农业占主导地位, 现代化农业发展相对弱质。传统农业是一种 小生产、小经营、小市场 的 小农业 , 它们在根本上决定了我国现阶段的传统农业的非市场化、分散化、自给性、重视劳动、资源投入而轻视技术和技术进步, 造成农业的粗放经营, 滞留隐性的无效资源配置, 产生隐性的 内部不经济 。因此, 仅就现阶段的我国农业技术创新而言, 其关键应是, 首先要通过农业技术的引进和创新来改变小农业对于土地的依附性, 促进农业向精耕细作的集约化方向发展; 其次, 要通过技术的创新, 促进农业向规模化经营的方向发展, 提高农业的规模经济效应。第四, 农业发展的区域性差异。农业是社会再生产过程与自然再生产过程的辩证统一, 受自然条件和自然规律的制约。一方面, 土壤、降雨、气候、日照、无霜期等自然力因素, 对农业生产的耕作制度、物种选择、生产规模、产业结构等产生内在的影响。另一方面, 我国农业发展客观存在着东部与中西部、南部与北部的地域差异, 同时存在着丘陵、山川、平原、草地等地理差异。而不同的地区, 其经济发展水平又是不平衡的。资源差异与发展差异的交互整合, 决定了农业发展应该因地制宜, 在农业技术的推广、运用和创新等方面必须坚持适用性原则。

最后, 农业资源的自然禀赋。农业生产首先是一个自然再生产和生物再生产的过程, 在农业再生产的过程中, 自然生物条件和自然地理条件, 如土地、气候、农作物物种、耕地地貌形态、区域交通条件等, 具有相对决定的作用, 存在着内在的依存性, 它为农业发展提供自然基础和资源条件。一般地说, 自然条件好、资源禀赋高, 则发展农业的比较优势相对集中; 反之, 自然条件差、资源禀赋低, 则发展农业的比较劣势相对集中。自然生物条件和自然地理条件在一定的意义上, 决定了农业生产的作物选择、产业定位和农业耕作方式。与其它经济再生产过程相比, 农业所受

自然条件的约束性更大。作为自然和生物再生产的过程, 农业对于自然条件的依赖是一个连续的经济过程。在给定的农业生产过程中, 人们不能够任意的去改变这种依赖性, 而只能积极去适应这种依赖性。农业技术创新的意义就在于通过技术去建立更加有效率的资源配置, 使这种依赖性变得更符合经济主体的意志。不同的农业技术类型, 要求有不同的资源配置比例。我国农业的发展, 由于技术落后, 技术的推广、转化、应用水平低, 导致农业自然条件的 瓶颈 约束, 制约和影响了我国农业生产力的发展。农业资源与农业技术进步与创新之间存在着高度的关联性, 农业技术创新必须依赖于农业发展的基础。因此, 在进行农业技术进步路线的选择时, 不得不首先考虑农业资源的客观禀赋状况, 因地制宜, 择宜而取。具体地说, 就是如果土地资源稀缺而劳动资源丰裕, 就应当选择土地节约型技术进步; 如果劳动资源短缺而土地资源相对丰裕时, 就应当选择劳动节约型技术; 如果资源类型介于上述两者之间, 则应当选择中性技术进步路线。唯其如此, 才能有利于充分发挥农业资源的相对优势, 才能挖掘农业生产的潜力。

三、选择和建构我国农业技术进步路线的基本原则

(1) 系统性原则。依据我国农业发展的现状, 从我国农业未来发展的战略性全局出发, 坚持全面技术创新和整体技术进步, 坚持技术进步与实现农业产业化的优化配置。

(2) 可持续发展原则。作为自然再生产的农业生产过程, 非常深刻地依赖于对各种自然资源的利用。但是, 在传统小农经济的状态下, 一方面由于技术的原因, 另一方面在于我们缺乏可持续发展的深刻理念, 从而导致对自然资源的掠夺性状态。因此, 基于可持续发展的思想, 我们既要深刻转变经济发展理念, 更重要的是运用现代技术合理利用自然资源。

(3) 动态发展性原则。选择和建构农业技术进步体系必须坚持开放性, 既要根据当前农业发展的需要, 选择和建构适用技术, 又要不断通过技术的持续创新, 提高综合技术效率, 建立技术规模与生产经营规模发展的优化配置, 将新技术持续运用于农业生产过程, 以提高农业的综合经济效益。

(4) 效益性原则。在传统的农业生产方式下, 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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业成为一个 经济效益差、比较利益低 的 弱质产业 , 农业的弱质性严重制约了由传统农业向现代农业的转型。因此, 选择和建构我国农业技术进步与创新体系, 必须坚持效益原则, 通过技术推广和应用, 努力改进农业的产业特质, 不断提高农业的产业竞争力。

(5) 解束性原则。要求技术进步路线选择必须以资源禀赋条件为依据, 就是要求通过技术创新形成以相对丰裕的资源对稀缺资源的替代, 从而缓解稀缺资源对农业发展形成的瓶颈制约。缓解瓶颈资源的约束, 是技术创新的本质, 也是资源条件成为技术进步路线选择依据的根本原因。

(6)先进适用原则。农业发展目标的超前性, 决定了农业技术手段的选择必须着眼于目标实现的未来, 当前的技术选择必须有利于未来目标的实现。这就要求所选择的农业技术应当具有先进性, 特别是在将农业现代化明确作为农业发展目标的条件下更应如此。农业发展的不同阶段与农业发展的区域性差异对农业技术进步路线的制约, 要求所选择的农业技术必须具有时间上和空间上的适用性, 不能脱离实际照搬别人的经验, 也不能超越发展阶段单纯考虑技术的先进性。

四、我国农业技术进步路线的基本模式

我国是一个发展中的农业大国, 地域辽阔, 自然条件复杂多样, 资源禀赋差异巨大, 劳动力资源相对过剩, 技术、资本资源供给相对不足, 整体上处于由传统农业向现代农业的过渡阶段。但不同地区农业的发展又极不平衡。在中西部地区, 传统农业的特征相当明显, 而在东部地区, 由于非农产业的迅速增长, 农业劳动力大量转移, 农业的规模化经营和产业化经营比较发达。因此, 我国农业技术进步路线的选择是一个相当复杂的决策过程, 应当综合体现上述原则的共同要求。

从总体资源条件出发, 我国应当选择生物化学技术进步路线, 但资源禀赋的地区性差异, 决定了在不同地区可以有以机械技术进步为主的选择。根据农业发展所处阶段, 我国当前应选择劳动密集型的生物化学技术进步路线, 但在经济发达地区, 应兼选资本密集型的机械技术进步路线。根据粮食产量增长的要求, 当前生物化学技术广泛应用更具有现实可能性, 但从农业现代转型的需要出发, 机械技术的应用

更具有实质性意义。制约我国农业技术进步路线选择的因素的复杂多样性, 决定了在我国农业发展的现阶段, 既不可能选择忽视机械技术进步的单纯生物化学技术进步路线, 更不能选择轻视生物化学技术进步的单纯的机械技术进步路线。因此, 我国现阶段的农业技术进步路线选择只能是一种 非均衡、动态式、综合型 技术进步路线。其基本内涵是:(1) 在总体上, 我国农业技术进步与创新方向是生物化学技术与机械技术进步的并重; (2) 在空间范围上, 综合技术进步并不意味着在全国各地区均衡地全面予以推进所有技术, 而是根据各地区资源禀赋及经济发展的特点, 根据比较优势的原理, 选择相适宜的技术进步类型。具体地说, 在自然条件相对优越的地区, 如平原、盆地、三角洲等地区, 在立于优化产品结构、产业结构、提高产量的前提下, 应发展农业机械技术, 提高农业生产的机械化水平, 发展商品化、产业化农业; 而在自然条件相对贫困的地区, 如高原、山川、丘陵等地区, 则应选择并发展农业生物化学技术, 改良品种、水土保持、发展生态农业; (3) 在时间序列上, 综合性技术进步路线并不意味着生物化学技术和机械技术各自进步的程度在发展的全过程中始终保持相同, 而是在不同时期有所差异。具体地说, 在经济发展的较低阶段, 应当更加重视生物化学技术的进步, 随着经济发展和农业现代化水平的提高, 则应当在继续重视生物化学技术进步的基础上, 加快机械技术进步的步伐。从不同时期的农业发展的要求来看, 技术进步的类型应该有所侧重。

非均衡、动态式、综合性 技术进步路线, 既可以在总体上适应中国农业资源禀赋的特点, 又可以满足资源条件差异的不同地区的要求, 既是适合当前农业发展阶段的适用技术的选择, 又有利于推动我国农业向更高级的现代农业发展, 既考虑到粮食产量增长的要求, 又将这种要求有机地纳入到农业现代化发展进程之中, 是具有中国特色的农业技术进步路线。农业技术进步路线的选择是实现可持续农业的必要条件, 对我国可持续农业发展道路具有 路径依赖性 。但农业技术进步必须和发展农业的其它方面, 如制度创新、机制转换、政策支持、投入等, 整合为系统化的农业发展战略, 否则, 即便我们选择了正确的技术但被其它方面的障碍所 锁定 , 也必将导致最终的 技术失灵 。

责任编辑:潘永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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