笛卡尔理性主义哲学透视
第7卷 第4期2005年7月
哈尔滨工业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
JOURNALOFHIT(SOCIALSCIENCESEDITION)
Vo.l7No.4Jul.,2005
文章编号:1009 1971(2005)04-0036-04
笛卡尔理性主义哲学透视
王秋梅(南京大学,江苏南京
210093)
摘 要:笛卡尔理性主义哲学的形成主要得益于三个方面的理性传统的促进,即古希腊哲学理性传统的深厚影响、中世纪哲学理性精神的充分准备、文艺复兴人文思想的有力冲击。笛卡尔理性主义哲学给欧洲大陆唯理论和其他哲学的发展以极大影响。 关键词:笛卡尔;哲学;理性主义
中图分类号:B565.21 文献标识码:A
AperspectiveofDescartess'rationalismphilosophy
WANGQiu-mei
(NanjingUniversity,Nanjing210093,China)
Abstract:TheformationDescartess'rationalismphilosophywasmainlyinfluencedbythreetheoreticalresources:theancientGreekphilosophywithitsreasoningtradition,theMiddleAgesphilosophywithadequatepreparationforra tionalspirit,andthehumanismofRenaissance.Descartess'rationalismphilosophyhashadagreatinfluenceonthede velopmentofrationalismofContinentalEuropeandotherschoolsofphilosophy,andithassomepositivereferentialmeaningtothesocialconstructioninthetransformationperiodofChina. Keywords:Descartes;philosophy;rationalism
当英国哲学家培根以 知识就是力量 的名言敲响了信仰主义、蒙昧主义的丧钟的时刻,笛卡尔则以 我思故我在 宣布了理性主义的诞生。当然,理性的出现并非从笛卡尔开始。恩格斯早就指出,任何新的学说,都 必须从已有的思想资料出发 ,任何学说的创立都概莫能外,笛卡尔的理性主义哲学的产生自然也不是凭空而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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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种传统,理性主义思潮却可以追溯到古希腊哲学时期,在那里理性主义以它最早的形式表现出来。当代美国哲学家布兰夏德指出: 对理性的信仰在广泛意义上说是古希腊时代以来,西方文化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这一点决定了西方哲学的主要传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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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米利都学派开始追问事物究
竟是什么或者事物的始基是什么时,那种不满于当时流行的、原始的、神秘的对世界思考的方式就
形成了,人们的思维开始超越已有的观念,思维的推理逐渐开始代替了经验的直观。古希腊的哲学家渐渐意识到感性经验和理性思维之间的差异和对立,这种意识强烈地存在于古希腊早期哲学家的思想中。这种对立和差异最终由爱利亚学派的巴门尼德明确地陈述出来。古希腊理性主义始于巴门尼德,在他看来,关于存在的哲学探索必须要
1 笛卡尔理性主义哲学的理论来源
(1)古希腊哲学理性传统的深厚影响 在西方哲学史上,理性主义作为一种系统的哲学派别是在近代出现的,然而作为西方哲学的
收稿日期:2005-01-14
作者简介:王秋梅(1978-),女,广西南宁人,南京大学哲学系博士研究生,从事西方意识形态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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符合逻辑确定性原则。巴门尼德最早指出人们认识的两条途径:真理之路和意见之路。真理之路就是 存在物存在 ,只有理智和思想才能使我们认识存在;意见之路则是 非存在者存在 ,在这里我们什么都不能认识。简单地说,巴门尼德认为只有思维才能把握真理,把握那真实的存在,而意见则不包含任何真理,意见的对象不是真实的存在。柏拉图正是基于自然的非实在性出发提出概念实在论(理念论),开创了形而上学的先河。他主张只有靠理性才能认识真理,单凭感性认识达不到事物的真理,由此便引出他所谓的回忆说。亚里士多德指出,人是理性的动物,而理性就是人的灵魂用来进行思维和判断的东西。笛卡尔说过: 那种正确地作判断和辨别真假的能力,实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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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就是我们称之为良知或理性的那种东西。 概而言之, 在古希腊哲学家看来,理性既可以形成概念,运用概念之间的联系进行判断、依据判断进行逻辑推理,以获得知识;又可以按照逻辑思维规律以及客观实际、客观规律合理地制定出实践行动计划和方案,指导人的实践活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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脱理性思维的纠缠,自然科学的伟大成就使它在向科学渗透的同时也在一定程度上吸收自然科学的成果来修正和丰富自己。另外,有人进一步证
明,中世纪的基督教曾借助统一意识形态的力量,从宗教的形式强化了数学唯理主义自然观和机械自然观这两种希腊科学传统的作用;而且在中世纪的神学教育中,数学始终被摆在一个重要的位置上,为近代科学的发展作了精神上和工具上的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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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实上,承认人的认识能力恰恰是在宗
教神学中提出来的。使教父哲学系统化的奥古斯丁在论证上帝的至高无上时,认为人可以凭借上帝的光辉认识真理,即在上帝的世界里,人的认识能力依然存在,只不过在认识成果上须通过上帝来辨别。在 上帝之城 第11卷第26章里,奥古斯丁提出了 如果我受骗,那么我存在 (sifallorergosum)的命题。笛卡尔曾用我怀疑、我受骗这类事实来说明我存在,这在奥古斯丁的 论自由意志 中同样可以找到。笛卡尔直言不讳地承认, 我非常高兴地发现自己与奥古斯丁相一致 ,因为奥古斯丁也认为, 在我们身上有某种类似三位一体的东西,即我们存在,我们知道我们存在,我们爱这个存在和我们所具有的知识 。 经院哲学唯名论和唯实论关于 一般是名称 和 一般是实在 以及是 先理解后信仰 还是 先信仰后理解 的争论,尤其是 理解 与 信仰 之间的争论给笛卡尔以很大的启示,使他后来在对上帝存在的证明中颠倒了长期以来理性和信仰的关系,即理性高于信仰。中世纪自然科学的萌芽和缓慢发展使人们的认识成果得到了积累,但人们不能不怀疑上帝和科学的知识孰是孰非。十三四世纪,晚期唯名论者培根、司各脱、奥康等都对上帝和教会发起进攻,导致了经院哲学的衰落。鉴于神学和经院哲学的虚构与妄自尊大,奥康提出了著名的 经济原则 ,即 没有必要,就不应增加本质 ,推崇理性和科学,反对与批判依靠信仰、启示而建立起来的那些无意义的所谓 知识 。笛卡尔就是挥动着这把 奥康剃刀 ,将宗教神学和经院哲学的杂草从哲学的视野中清除出去的。晚期唯名论的进步思想中所蕴涵的批判的理性主义精神,预示了一场大规模的资产阶级新思维风潮的到来。
(3)文艺复兴人文思想的有力冲击
15世纪以来,新兴资产阶级所掀起的以理性主义为指导思想的新文化、新科学思潮,迎来了欧。理性
能力的最初发挥是以亚里士多德的演绎逻辑为思
维工具,后来演绎逻辑和归纳逻辑一起成为理性必备的两种逻辑形式和手段。笛卡尔在他的认识论中认为,真理性的认识只能来自直觉和演绎,而不能来自感觉,因为感觉经验往往是靠不住的。笛卡尔正是根据时代的需要,吸收了前面哲学家的理性主义思想,创立了欧洲大陆的第一个唯理论学派。
(2)中世纪哲学理性精神的充分准备 中世纪一向被认为是古代欧洲文明的黑夜,如今,人们对中世纪已经有了全新的看法,认为它是近代欧洲文明的黎明。有学者指出: 正是基督教文化在中世纪启蒙了西方的理性,孕育了近代科学的胚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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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就表明,虽然理性在中世纪
陷入了迷误,但并不是说人类早在古希腊时期就产生的理性精神在整个中世纪的漫漫长夜都没有绽放过花朵,相反,理性精神甚至在最黑暗的时期也依附在神学思想体系的血脉之中。因为当奥古斯丁在建立教义体系时提出信仰高于理性,其理性仍然是依附着信仰并与之相对立而存在着的,而且,爱留根纳甚至提出 权威来自真正的理性 这样的大胆口号。托马斯 阿奎那的神学体系实际上是把亚里士多德的形式逻辑发挥得淋漓尽致。可以说宗教神学作为西方文化的重要组成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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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营造的世界结构土崩瓦解,理性聚集的力量喷发而出使自身挣脱信仰的羁绊。文艺复兴是后人受益匪浅的科学主义时代的第一道晨光,用恩格斯的话说: 是一次人类从来没有经历过的最伟大的、进步的变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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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天才来教育自己。这与其说是通过同化,还不如说更多地是通过磨擦。一颗钻石磨光另一颗钻石。因此,笛卡尔哲学并不是创造了斯宾诺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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哲学,而只是促进了斯宾诺莎的哲学。 莱布尼茨写下了 人类理解力新论 ,并受笛卡尔启发而试图创造一种 人类思想的字母体系 。笛卡尔唯理论对数学的重视,为数学与哲学的结合创立了典范。洛克创作了 人类理智论 ,并称赞笛卡尔是 第一个把我从经院哲学的莫名其妙的谈话方式中拯救出来 的哲学家,其思想犹如 自天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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降的启示 ,鼓舞他去建构一种新的哲学。沃尔夫将其著作题为 关于上帝、宇宙和灵魂的合理的思想 、 关于人类理解能力的合理的思想 ,认为可用数学或演绎的方法建立一切哲学原理。康德虽然批评了包括笛卡尔在内的所有关于上帝存在证明的理论,但仍对理性给予很高的评价。为了探讨理性的意义,他写了 纯粹理性批判 、 实践理性批判 、 判断力批判 和 纯理性范围之内的宗教 等重要著作。费希特则写了 知识学基础 ,强调认识的主体 自我 ,认为外在世界乃主体精神的创造物。而黑格尔在 精神现象学 和 逻辑学 中也相信理性的全能,并把笛卡尔所忽略的历史意义加以理性的说明。甚至现代新康德主义马堡学派的创始人柯亨也继承笛卡尔的衣钵,撰写了 源于犹太教的理性宗教 和 纯粹认识的逻辑 ,试图用数学和逻辑来构造整个世界。
自笛卡尔以来,西方哲学就认为理性是人的最高本质,具有至高无上的权威地位。人类在现代早期沉醉在科学和理性对自然和社会无往不胜的征服之中,直到科学和理性的技术化与极端化的负面效应在现实的生态、能源、核威胁等种种危机充分暴露在人们眼前的时候,现代理性过度的肆虐才引起世人的反思和关注。不过必须强调的是,理性的技术化与极端化跟笛卡尔的理性主义没有内在的必然联系。现代社会无限地夸大理性与知识的能力并毫无反思地去乱用这种能力,最早起源于培根的 知识就是力量 ,然后在自然科学突飞猛进的进程中被强化,最终发展为现代社会人与自然对立之源。笛卡尔对此是有反思的,在 第一哲学沉思集 的第四沉思中,他详尽地探讨了知识的错误的起源,认为是人无限制地让自己的意志超越知识明证给予的范围而追求无限造成的,人的知识能力是有限的,必须将其限定在相。 在这里,人类文化的理
性原则重新估价和界定人与神、人与自然、人与人的关系,人文主义批判基督教的神本主义,宗教改革使宗教自身走向世俗化,自然哲学则以此为基础,以古希腊自然哲学的理性精神对自然进行深入的实验考察,为近代两大哲学阵营即经验论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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唯理论的发展奠定了基础。 法国人文主义者蒙田深受希腊罗马怀疑论影响,从人文主义立场出发,以怀疑论为武器向基督教神学和教条,向传统的宗教观念发起了步步进攻。他以 认识自己 和 我知道什么 作为认识论的基本准则,认为感觉不是绝对可靠的,那些通过感觉而来的知识不仅是相对的,甚至是虚假的。任何认为知识是绝对的,自以为发现并创造了终极真理的人,其实都是一种无知的傲慢。因此, 人们对任何东西的信仰都不如对他们毫无所知的东西的信仰坚定 。有人认为蒙田 准备了近代精神,因为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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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笛卡尔开辟了道路 。在当时,无论蒙台涅、爱拉斯谟乃至自然哲学家们,都毫无例外地试图寻找一种新的科学哲学认识方法和原则,以便重新考察与确证已有的知识的真伪,以此建立新科学知识的大厦。笛卡尔在西方哲学史上是第一个用普遍怀疑的方法建立哲学体系的人。他的普遍怀疑是达到清楚明白的真理的方法,正如费尔巴哈所言: 他从怀疑出发,并不是像怀疑论者那样为了怀疑而怀疑,而是为了获得确定性而怀疑,他把怀疑看作为了认识坚实明白的原则所必须的条件和方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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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笛卡尔理性主义哲学的现代意义
笛卡尔对理性的极力推崇犹如一石激起千层浪,在西方思想界荡起了不尽的波澜。笛卡尔的对理性逻辑的偏好,给欧洲大陆唯理论的发展以极大影响。继他之后,斯宾诺莎写了 笛卡尔哲学原理 、 理智改进论 和 按几何方法论述的伦理学 ,以及死后发表的 论知性的完善 。海涅以富于诗意的语言揭示了斯宾诺莎哲学与笛卡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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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围,知识的错误就产生了,这与康德的二律背反学说如出一辙。理性本身含有自我批判和自我反思的含义,它是建立在自我意识的基础之上的,因此必须时时受到自我明证性的批判审视,这是笛卡尔 我思故我在 的哲学真意。现代实证科学单向度地张扬理性的技术论维度而遗忘掉理性的存在的维度,不加反思地将技术理性推至极端,而这必然导致了后现代主义对理性问题的反思。在后现代主义者看来,用非理性因素取代理性作为基础,实际上还是没有摆脱理性的制约,这本身就是逻各斯中心主义的思想再现。因而,后现代主义哲学不仅要摧毁以理性为基础的逻各斯中心主义,而且要摧毁以非理性为基础的逻各斯中心主义。他们 只进行破坏性分析,不做任何积极性建设,让理性在自我批判中充分展示其游戏性、不确定性和不可公度性。后现代派们就像漂泊的武装游牧部落,一路劫掠,却从不想在他们攻克的城池中安营扎寨 。后现代主义对西方传统理性的有力批判和冲击,动摇了在这种思维基础上建立起来的整个价值体系,从而否定了西方文化形态赖以成立的思想基础及其合理性依据。
但是,我们必须清醒地认识到,西方社会是以现代理性压抑了人性,而我们则是以非理性压抑了人性。与西方相比,我们根本没有体验过笛卡尔 我思故我在 的哲学自信,因此,这就使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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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待理性和非理性的态度与西方人是截然不同的。中国人长期以来习惯于服从缺乏理性秩序的封建性的权威意志,对权力极为崇拜,形而上学的思维方式不是多余,而是明显不足。20世纪西方社会兴起的后现代主义文化浪潮虽然一向来势汹涌,但同时却又受到三种强硬的理性力量的抗衡与制约:一是长期以来形成的具有正确导向的人文主义思想;二是植根于整个社会的现代宗教;三是严明健全的法律制度。而在中国的文化传统中,真正的理性一直被非理性压抑着,诸如,权大于法、长官意志、个人崇拜、法制意识淡漠,这些都是非理性的产物。因此,当今的中国,更需要的是真正的理性建设,而不是非理性的过分突现。
3 结 语
可以毫不夸张地说,与西方相比,我们面临的任务要比西方人艰巨复杂得多。当前的中国处于社会转型期,在人文精神失范、法制力量依然薄弱、物欲极易恶性膨胀的社会条件下,我们既需要感性的解放,又需要科学理性与社会理性的建设。这既是我们借鉴西方理性主义又是根据社会现实得出的结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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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 王 春]